王燕青坐在油灯下给杜中奎写完信,默默地叹口气,掩着的门被“吱”地推开了。【小说文学网】邻队的下乡女知青叶莉君笑着走进来又顺手掩上门。

    叶莉君天生着几分好姿色,是去年高中毕业下乡到大鸿他们大队的,她与王燕青家同住在九龙镇上。王燕青父亲当上区革委主任后,她和家里人想方设法找机会巴结,暗中想着同王家打上儿女亲家。可王燕青心里仍然对华梅报着幻想,好象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当他那次借机在华梅去杨柳二姑婆家的路上,决计实施强暴造成“生米煮成熟饭”的定局时,不料遭到华梅坚决反抗和让大鸿痛揍一顿。于是,对处在心灰意冷中的他来说,叶莉君从视野里突然显影出来。加之叶莉君心里明白,只要自己站到这棵大树下,不但一辈子都省心去考虑那些“天有不测风云”而且沾亲带故的多少也得借着乘乘凉。于是事情便很快发生喜剧性转变。王燕青突然跳出沉闷的境地而春风得意起来。

    王燕青踌躇满志地搁下笔。叶莉君走到身旁站定说:“燕青,我来时还怕你睡了。”“这时间不是早着嘛。”“一天的活干下来,骨头都象散了架。”叶莉君说着垂下头。

    王燕青坐着抬起头,叶莉君在灯光映衬下那健康成熟的面胧和颤动起伏的胸脯,让他刚才给杜中奎写信时的兴奋又象被猛地拨动一下,他的情绪顷刻亢进起来。叶莉君羞怯中偷偷用余光看着他,他心里悠地窜出男人对女人的迫切渴望,彻底忘掉了曾一直梦想着的华梅。他声音发着抖吱唔:“莉君……”

    叶莉君仍低垂着头意切切地望着他,他站起身伸手倚在她肩上,她身体散发出铺天盖地的气息煎熬着他的心,他一抱搂住她……

    她的躯体仿佛立刻变成两条竖立着相交后重合的倒“v”字形的光滑轨道,他的两只手变成卡在顶端的动滑轮,在一股巨大引力作用下,随即蹲下去的躯体闪电般地加速,头滑向倒“v”字形的幽谷……一张贪婪的嘴在深深的幽谷里很快找到了藏匿的“解药”

    油灯熄灭了,月光无声地泻在房顶和附近农舍周围深黛色的竹林上。

    不久,王燕青叶莉君都照顾去青龙小学当了民师。

    李薇薇捎信给华梅,叫她这个逢场天一定到区团委办公室。华梅到镇上刚走进到区公所的小巷,前面一脸春风的王燕青正朝她走来。

    王燕青象刚理过发,穿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系着风领扣儿,领项上露出一圈儿雪白的衬衣领子;他左手提着“北京牌”手包,手腕上露着亮晃晃的上海手表。

    华梅想:“不会薇薇也被他收买了,合伙给我布下一个‘八阵图’吧?”

    王燕青笑着走向前,望一眼沉默的华梅说:“老同学,不会在想我过去对你和大鸿所做的那些荒唐事儿吧?唉,很对不起了,我现在才终于明白,强扭的爪不甜嘛。”“是吗,真是可喜可贺呀,好时代竟把过去的一只狼也重新塑造成了一只羊。”王燕青自嘲地笑笑说:“老同学,哪怕你的话象刀子我也不介意,因为这不怪你。今天凑巧碰上让我说出了压在心里的话,我感觉一身就轻松多啦,再见。”

    王燕青说罢同华梅擦肩而过走出小巷,淹没在大街上的人流里。

    “呸!中山狼……”

    华梅到区团委找李薇薇,一个同事阴阳怪气儿地说她回家去了。于是,华梅怀着疑虑赶到她家门前敲响门:“薇薇。”

    李薇薇今天上午去上班碰了钉子,她觉得是自己有生以来受到的最大委屈,一气之下跑回家里生闷气。听见华梅的声音惊喜的打开门道:“你真是‘及时雨’呀。”华梅望一眼她红红的眼圈说:“今天这‘风沙’的胆量也太大啦……”“是呀,它竟敢惊动我们的‘林妹妹’,请进吧。”

    华梅进屋坐下,李薇薇边倒茶边说:“今天真是气死人啦。”“千金,你同我们比起来是左右逢缘,八面来风,难道说还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薇薇,你知足吧。”“唉,老同学,今非昔比呀……我父亲这棵大树倒后,谁还认我这个‘千金’呢?曾经在学校里幻构的空中楼阁,早已成断壁残垣啦。”“是啥事儿让老同学如此伤怀?”“人走茶凉啊。父亲尸骨未寒,昔日鞍前马后的人而今大权在握,不但不念点旧恩,反而抽吊台。有时竟借题发挥,让我在单位混不下去了。父亲怎么忍心丢下我受这份儿活罪啊?”李薇薇说着眼睛潮湿起来,华梅说:“薇薇,我们既然已经明白了,就该泰然自若地去面对。悲悲切切能换得别人的可怜吗?”“是啊,就说水芬父亲吧,唉,不提了。”“薇薇,既然是这样,我们更应该好好的活。对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学糊涂点,难得糊涂嘛。”“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好,你那位白马王子怎样?”李薇薇苦笑着回答:“早做人家的乘龙快婿啰。”“开啥玩笑?”“父亲去世后不到三个月,他就提出同我分手。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和他的‘爱情’是同我父亲手中的权力一起生生灭灭的。”“去意已定的就让他去吧。凭你现在的条件还愁没有自告奋勇者?”“嗯,千真万确。就是一堆臭牛屎,也不乏热苍蝇嘛。”

    笑罢。李薇薇说:“实际上,沦落到这般地步,还管得着什么热苍蝇冷苍蝇的,大家都逢场作戏,只要用得着就来者不拒。”“你想修筑‘花柳楼’?”“呸!别拿我开心了。说说你的那位‘书呆子’吧。”“谁呀?”“想在我面前装糊涂是不是?杨大鸿啊。”“你倒是挺关心他的……”“嗯,是不是老同学想忍痛割爱而成人之美呀?真这样我就不客气啰。”华梅本能地一怔笑笑没吭声。李薇薇看她一眼笑道:“醋坛子,罢了。你摸摸自己的胸口崩裂没有?我真羡慕你俩。”“薇薇,你知道吗?那块黄土地容不下我们……”“华梅,你俩的感情难得。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嘛,豁出命去飞呀?”“原寄希望于考大学,可经‘白卷英雄’们一闹腾,更没戏唱了。”“双飞不成就先放单飞呗。听说冬季征兵马上就开始了,何不让大鸿当兵去?”“这倒是一条路子,可现在当兵同招工招生推荐的难度差不多,能行吗?”“我看有九分胜算。一来他父亲是支书,二来你们公社的汪部长还可以为我所用。”“谢天谢地,更该谢你这个‘月下佬’啊。”“别装腔作势了,我可不敢有贪天之功。回去抓紧同大鸿商量商量,早做决定吧。”

    华梅感激地点点头。李薇薇突然想起什么说“啊,华梅,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开尊口吧。”“区团委正筹备召开政治夜校的经验交流会,这事儿分给我跑龙套,我想把你作为个典型在会上发言。你能赏个脸吗?”“老同学,你对我和大鸿真是用心良苦哇。但是,我在这方面干得平平常常,真的没有什么可讲的。”“嗨,别谦虚了。何况现在真正实打实的东西又有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