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题意得一元二次方程……”吴老师一边拖声懒气的讲例题一边板书。大鸿越听越没兴趣,脑海里一蹋糊涂,无聊中目光投向没精打采的张军亮。他俩用手势一唱一合,一会儿瞪瞪眼儿,一会儿会意的笑。那手势、眼神儿、嬉笑,究竟啥意思?只有他俩才明白。

    “杨大鸿,你说说方程的下面几步的解法。”吴老师故意抽问。大鸿慌乱中站起吱吱唔唔说:“吴老师,其实……其实我们也很想学,可你好象害怕给我们讲清楚似的。”吴老师沉下脸,拖着慢八拍调子骂道:“真笨,天下的大笨蛋也没你一半笨!”

    大鸿的脸涨红到耳根,在全班同学面前感到无地自容。

    下课时,吴老师轻蔑地盯一眼大鸿走出教室。大鸿心里说:“你请了我吃‘早饭’,我就请你吃‘晌午’!”

    晚上,大鸿坐在煤油灯前,吴老师的话总吵在耳边,心里被刺得阵阵发痛。他想:“姓吴的也太……张大林说得好,现在虽不准斗‘走资派’、‘臭老九’了,可仍然提倡‘大鸣大放大字报’嘛……县文教局检查组不是还没走吗?我为啥不学学人家敢于反潮流呢?”

    第二天早上,学校办公室大门旁贴出一张大字报:“真笨,天下的大笨蛋也没你一半笨!”这是某老师对答不起问题的学生,一贯所用的“鞭策”。不难看出他是要学生读死书,培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资产阶级寄生虫,同光辉的“五·七”指示唱对台戏。如果说老师每问学生都能回答,那么,这样的老师岂不是无知中的无知,大笨蛋中的大笨蛋……

    转眼间大门口被师生围得水泄不通。李校长和县文教局“贯彻‘五·七’指示检查组”组长朱礼塘也站在人群中。大家议论纷纷:“这张大字报写得好,那样辱骂学生,谁受得了?”“老师骂几句学生算啥?在旧社会,屁股被老师的扳子打烂了也不敢吭一声儿哩。”“唉,老师想教不能教,学生想学不得学,难啦!”

    李校长朱礼塘悄悄离开去隔壁校长办公室坐下,朱礼塘说:“老同学,看来你的学校贯彻‘五·七’指示不深入啊。”李校长显得有些尴尬地说:“我们一定加大力度。”“不过,我倒欣赏那张大字报的文笔。谁写的?”“初步了解,可能是初中毕业班的杨大鸿。啊,他就是昨天我跟你讲的那个杨武登的娃儿。这小子学习成绩冒尖儿,调皮也够冒尖儿的。他父亲可是一个地道的老实农民。所以,你侄儿下乡的事儿联系到他们大队,保证不会出问题。”“哦,是这样。我想那张大字报涉及的问题检查组就不追究了,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吴老师在食堂吃完早饭,拿着碗出来见办公室门前的情景,心里想:“又出啥新鲜事儿啦?”于是走去看到大字报,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上面虽没点名道姓,也没落款。但他心里非常明白“某老师”指的是谁,是谁写的。他用余光扫视一下围观的人,铁青着脸回了寝室。

    吴老师刚离开,学生又接着议论说:“某老师指的就是吴老师,准是大鸿写的。”张军亮拍拍手吼道:“嘿,就算大鸿写的又怎样?吴老师本来就是在班上那样骂的嘛。”吴春旺说:“老师骂他也是为他好,太捣蛋了!”江丽莲说:“吔,春旺,你今天怎么突然长高啦?”逗得大家笑起来。笑罢,李瑞芹说:“就算为学生好,可这样伤学生的自尊心,能起到好作用吗?”张军亮接过话头说:“为学生好,天才晓得。”华梅说:“无论啥事做过分了都适得其反。”

    当当当的早读课钟声,驱散了大字报前围观的人。

    吴老师走进寝室里,“怦”的关上门,手里的塘瓷碗“啪”地甩在桌子上。愤愤地自言自语:“这个混帐娃儿,没想到给我来这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