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府上下遍传消息,说是雪烟姨娘胎相不稳,昨天夜里请了郎中。

    踏歌打理着若离乌黑水滑的长发。取了一些,在脑后轻轻挽上一个花髻。将剩下的长发垂在两肩,又在两鬓簪上浅粉色花朵。

    “小姐,您昨天跟雪烟姨娘说什么了?”踏歌好奇说道,“怎么今天一早府里都在传,说是雪烟姨娘身体不好,这一胎未必保得住?”

    若离用手顺顺头发:“已经传出来了?雪烟动作倒是很快么。我只说让她自己请郎中前来检验一下,看那绣片上究竟是什么药。然后再将计就计而已。”

    踏歌豁然:“夫人知道雪烟已经中毒,就不会再使别的法子了。孩子和问月就都能无事了。”

    若离给自己带上一对粉晶耳珠,摇头道:“佯装中毒只能躲得过一时,这个招数可是我以前用过的。时间一长,夫人一定怀疑。”

    “小姐自顾不暇,还要保着雪烟,老夫人也真是强人所难了。”

    “老夫人可不糊涂。她现在正是缺个帮手呢!而且这件事情要是办砸了,第一个遭殃的还是我。”

    雪烟的事情自然也传到了孝恬堂。黎夫人与若露正在品茶,听了贴身婢女来报,黎夫人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这才是好消息,雪烟一定是开始绣我给她的秀片了。”

    若露也学着黎夫人的样子笑了。雪烟肚子里的孩子,虽然跟她没有多大的仇。但是如果黎府有了庶子,她这个嫡女就没有那么风光了。

    而且自从雪烟上位以来,母亲这孝恬堂就冷清了许多。本来想着祖母回来,必定会撵走雪烟。谁知道父亲先一步告状上去,竟然将火烧桃花坞,埋生辰嫁祸的事情,都说给祖母听了。

    祖母原本不喜妾室,就是因为妾世使后宅不睦。如今让父亲这样一说,好似后宅不睦的原因不是雪烟,而是母亲自己。惹得老夫人对母亲十分不满。连带着对自己也不喜欢。

    黎夫人好似十分惋惜的说:“现在可好,只要身体不适,就已经是落胎之兆。就算现在请了郎中来看,也保不住了。过段时间我们去看她,就把绣品拿回来。”

    黎夫人筹划着再送雪烟几样无毒无害的物件,倒时候就算盘查起来,也找不到只的一点错处。而整天在雪烟身边的问月,就算能洗清嫌疑,也得落个照顾不周的罪名。

    黎夫人打得好算盘,但无论外面传言怎样,若离则始终像无事人一样。把自己关在西厢里不问世事,每日不是给宝萱做裙子,就是抄写闺训。

    直到这一千遍的闺训写完,若离这才踏出房门,让踏歌搬着自己抄的一千遍闺训,去找王嬷嬷销账。

    王嬷嬷正在老夫人屋里陪着说话儿。若离通报进来行礼:“若离给祖母请安,之前祖母让若离抄写的闺训,若离已经写好了。若离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让祖母操心。”

    老夫人很奇怪,一千遍抄写也不是小数目,怎么也得抄个数月吧?若离怎么这么快就写完了?

    “拿进来看看!”王嬷嬷对门口的踏歌说。她跟老夫人也是一个心思。

    踏歌捧着其中一沓进来行礼,呈给王嬷嬷,笑盈盈的说:“这只是其中一些,奴婢一人拿不了那许多。还求嬷嬷指使个下人,到西厢去搬。”

    王嬷嬷接到手里,先递给老夫人看。老夫人伸着探身看了一眼,只见字迹小巧清瘦。又随意翻了几页,都是同样自己,确实是同一人之手。

    老夫人点头:“看来你是下了功夫的,想必这些天为了写这个,也没怎么休息吧。天气渐渐热了,要注意修养身体。”

    老夫人这样说,意思就是原谅自己了。若离欣喜点头称是。

    王嬷嬷接话道:“老夫人这两日苦夏,正是不思饮食。若离小姐那西厢最热,是要注意保养。”

    若离听闻老夫人苦夏,知道这是上年纪的人常有的毛病。老人家每日呆在深宅后院,甚少出门,也从不运动。遇见暑热严寒,当然会承受不住。

    这正是个好机会。若离想了想,对王嬷嬷说:“祖母不吃东西,身体怕会更弱。不如常吃写桃李果子可好?”

    “果子虽然清凉,但老夫人却嫌酸牙呢!那些蜜饯也有不少,老夫人又嫌甜腻,都不爱吃。”

    “将果子榨成果汁喝,这样就不会酸牙了。”若离笑笑,“像那种特别酸的果子,就要用来熬水。再加稍许的糖,最是开胃解暑。还有当季的水果,不用腌制。只需风干,就能数月不坏,清香好吃。”

    王嬷嬷听了若离的主意,觉得不错。对老夫人微笑道:“老夫人这下有口福了!若离小姐就是古灵精怪。吃一个果子,也能想出这许多办法来。”

    老夫人也被若离说得动了心:“这也是从什么‘奇异志’里看来的?那本书被烧毁了,当真是可惜。”

    若离见老夫人没起疑,大胆说道:“正是那本书里写的,祖母不思饮食,若离还看过几样别致的菜色,不如做给祖母试试?”

    老夫人皱眉摇头,不高兴道:“你才抄过千遍闺训,怎么又忘了规矩?身为大家闺秀,怎能跑去厨房那种腌?地方?你将法子说与厨子听,让她们做就是了。”

    若离被老夫人训斥也不气馁,撒娇道:“那些菜肴十分复杂,厨子们怎么能做来。若离也不亲自动手,让踏歌动手就是。”

    老夫人这才点头玩笑道:“既然是踏歌去做,做得好了,我就重赏踏歌!”

    若离得了老夫人的允准,带了踏歌到厨房准备。几个厨娘看见小姐来了,都有些不知所措。

    若离也不多说,指点踏歌做了一个糖醋江鱼,四样素色小菜。又做了两样点心当主食,一并给老夫人送去。

    虽然只有简单的两个菜,却都是老夫人从没见过的。两样都是红艳艳的,十分招人胃口。老夫人指着那糖醋江鱼:“这鱼怎么烧得这样好看,都是用红油烧的吗?大热天吃这个,只怕上火。”

    “我知道祖母不吃辣的。这鱼看着红艳,却不是红油,而是柿子。”若离介绍道,“祖母尝尝就知道了。”

    见老夫人点头,王嬷嬷用小碟子盛了一点,放进老夫人的碗里。老夫人低头试了一小口,回味道:“当真不辣,竟然是酸甜的。色味俱佳,实在好吃。”

    王嬷嬷看老夫人有了胃口,十分高兴。老夫人尝过糖醋江鱼,又指着若离做的一色点心问道:“那个是什么?也没见过。”

    若离连忙将小碟点心捧到老夫人跟前:“这是核桃花生奶酥,先用牛奶煮过核桃和花生,然后压碎,再拌上奶酪与麦粉,最后上锅蒸熟就成了。”

    “听着就好,我也来尝尝这个。”老夫人又吃了两块奶酥并一些小菜,“竟然每样都好吃!你这丫鬟也算手巧,以后有什么新花样,就叫她来做给我吃。”

    若离正求之不得,高兴的答应下来。一顿饭下来,自己和老夫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老夫人指着剩下的一碟子粟米鲜虾小饺,对王嬷嬷说:“这个我还没用过,虾肉香脆,也不油腻,拿去给雪烟姨娘尝尝。”

    王嬷嬷一去一回也没用多少时候。回来禀报老夫人,说是雪烟正在用饭,黎老爷也在。二人尝了老夫人赐的虾饺,都称赞不已。尤其十分对雪烟的胃口。她还特地求王嬷嬷替她来跟老夫人道谢。说是等身上好些了,还要亲自来谢。

    老夫人听完小叹一声:“她有了身孕,正是爱吃的时候。身边也没个像样的厨子。”便让王嬷嬷吩咐下去。让厨房里每天都照着这个做给雪烟。

    后宅里的事情就是这样藏不住。老夫人给雪烟姨娘赏了菜,还是春季里难得的虾肉小饺。下人们都议论着,说是老夫人要开始提拔雪烟了。

    黎府没有男丁,雪烟这一胎本就备受关注。如今连老夫人都有了表示,下人们更是见风使舵,一个劲的向雪烟大献殷勤。

    雪烟原本就是丫鬟出身,在黎府里人缘也不差。借了老夫人的东风,没个几天,就隐隐有了青云直上的势头。

    黎夫人苦等了这些天,非但没等到雪烟滑胎的消息。反而常听下人们议论,说是雪烟在老夫人面前得了好处,都是因为若离小姐的功劳。

    这消息让黎夫人暗起疑心,若离最是诡诈多端。她既然能躲过自己的砒霜,说不定也能帮雪烟躲过。黎夫人将手重重的拍在桌上:“既然都说老夫人宠她雪烟,我就让人在老夫人那里做下文章。我就不信,她还能躲得过。”

    黎夫人有了新的主意,若露却十分不满:“母亲何必这样费心劳神,依我说,不如让京里的舅舅来一封信,将这些讨厌的人全赶出黎府!”

    见自己的宝贝女儿不高兴了,黎夫人拉着若露的手,细心的教导她:“这些后宅的小事,如何能拿去烦你舅舅。不过你放心,只要你舅舅在京城里把官做稳,这黎府上下,就没人敢欺负我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