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县委书记,郑建军自然已经提前知道了,他的心情很不好,何光远以常务副县长的身份,却直接绕过他这个县委书记,指挥县纪委对一个位置十分重要的局长进行了双规,简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同时,郑建军也深知,何光远是想重新恢复对财政局的控制,同时杀鸡儆猴,显示自己在县里一言九鼎的权威。心情不好归不好,郑建军却是没有勇气直接正面对抗,这个土皇帝的手段很多,背景又很深厚,惹不好,自己都可能被上级部门处理。真要挑问题,没几个人没点问题,只是大小而已。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了古阳的身上,看他如何反应,大家都知道,曾有才是古阳的嫡系,这可是赤-裸-裸的打脸!

    古阳淡淡一笑,“何副县长,你还真拿自己当县委书记了啊?县纪委可不归你领导,你这是在越权!”

    何光远甚感诧异,真有点看不透这位年轻的古副县长,如此反应实在太平静了。

    不过何光远可不是吓大的,认为古阳不过是在故作镇静而已,他不以为意地道:“古副县长,你言重了,我没有领导纪委,这是纪委主动采取的行动,是对党和政府的高度负责。我只是为我县出现像曾有才这样的害群之马感到高度愤慨,出于义愤站出来说话而已。对类似的害群之马,无论有多少,发现一个坚决处理一个,绝不手软!我何光远将坚决支持打击**的行动!”

    说着,何光远十分配合地用阴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很多常委不由低下了头,心里一惊一乍。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被吓大的。像武装部长周政军照样昂首挺胸,只当没看见一样。颇有军人风范,让何光远踌躇满志的心情有点小小遗憾,却也没办法。军地两条线,地方当然没法对付军方。

    “对!”古阳猛然严肃几分,“我古阳同样坚决支持打击**!我这里有一些得到确认的材料,是关于县交通局和县住建局的集体**。时间跨度之长,贪污受贿数额之大,让人触目惊心啊!”

    说着,古阳从自己随身带来的公文包中掏出一叠材料。起身直接给在座所有常委每人发了一份,发完淡定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这些材料经过大大精简,每份材料不过五页,不过内容真是让人心惊肉跳。

    县委书记郑建军在第一页就看到,三年前三0七省道63公里建设项目投资达10亿,被交通局以各种手段贪掉了5个亿,所有数据都有准确出处,一目了然。至于更多的交通建设项目,贪污的。受贿的,不胜枚举,住建局的大量地产项目也有非常严重的贪污**情况。

    饶是久经官场考验,见多识广。郑建军还是被深深震撼了,一个县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是非常少见的。所幸这些主要并不是在郑建军任职期间发生的。让这位书记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无论如何。领导责任是绝对少不了的。

    何光远才看了个开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毫不怀疑这些都是真的,虽然他本人不参与这类事,但手下那些人是什么德性,他自是一清二楚。

    这招实在太狠了!

    何光远心底涌起一阵深深的寒意,自己先前太小看那个古阳了。

    何光远没再继续看下去,抬头正色说道:“古副县长,你这样把没有根据的材料随便传送到常委会,可是非常不正当的!是要承担责任的!交通局和住建局是存在一点问题,但绝没有这么骇人听闻!”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暂时没再继续看下去,而是认真关注现场局面的发展。至于常委中与这些问题有相当关联的人物,心里却是高度紧张与不安,这可是一个超级大炸-弹,一旦引爆,将引起望溪官场的巨大震动。

    古阳淡淡说道:“何副县长,你不要那么激动,材料有没有根据,让上级组织个专案组,核实一下就知道了。我本人对材料的真实性承担全部责任。如有必要,我不介意把材料捅到中-纪委。”

    何光远内心高度沸腾不止,尽量装出平静:“古阳,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这事捅大了,对我们望溪绝对没有好处,在座没几个能逃得了干系。眼下望溪的建设正臻臻日上,如果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一切美好前景将嘎然而止。古阳,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我知道你对望溪倾注的热情很大。”

    “何副县长,你不用拿这样的话来要挟我。”古阳甚是不以为然,“我自己干干净净,不会承担任何干系。至于望溪的美好前景,也不会因为出这样的事而嘎然而止,最多缓一下而已。”

    顿了一下,古阳一脸沉重:“当然我也不希望人人自危,过去的事情总要做个了断。对交通局和住建局的问题,我的要求是,局主要领导必须坐牢,其余领导一律撤职!如果能这样,我也不反对在县内部低调处理。做不到这一点,我马上就把问题移交中-纪委,要高调就高调到底,彻底处理个遍!另外,我还要说明的是,从今往后,县里再有大规模的**问题,出一个查一个,我绝不会再手软!”

    说着,古阳以浩然正气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让心里不虚的人感到十分振奋,心虚的人则不敢正视。

    董思思忽然就对古阳有了浓厚的兴趣,钦佩不已,这实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这会一点也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嫩小子。

    何光远咬了咬牙,艰难地说道:“我同意古副县长的要求,在县里内部低调处理,由县纪委出面。马上对县交通局和住建局采取断然措施!郑书记,你的意见如何?”

    郑建军自然也求之不得。如此大规模的**,要是捅出去。他这个县委书记也不用当了。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也同意!大家谁有不同意见的,都可以提出来,这个问题需要全体常委举手表决。同意在县里内部低调处理的,请举手!”

    说着,郑建军第一个举起了手,何光远接着举手,纪委书记李黑、政法委书记童大志、工业园区党工委书记杨伟、城关镇党委书记傅广凯都迫不及待马上举手,这几位都是何的铁杆。除了惟马首是瞻外,更因为他们本身就深涉其中,心惊胆战不已。

    统战部长聂和平是郑建军的人,随后也举起了手,不过同样是标签书记派的董思思却是没有动静,她在观察古阳的反应,古阳举手,她就举手!宣传部长曾萱也是书记派,这会同样没动静。

    眼下。15名常委,已有7人举手,差一人就到半数,就能够形成具有高度权威性的常委会决议。

    不过剩下的人都在望着古阳。把他当成了风向标。

    郑建军微微皱眉。

    何光远心里更是急得上火,实在太憋屈了。他知道,自己这一局败了。而且是大败,自己太小看了古阳了。而之所以退让。自己举刀砍向两个最亲信的局,实在是迫不得已的丢车保帅。不如此,他在望溪的整个根都要被彻底拔起,何光远并不怀疑古阳能把这件事捅到中-纪委。

    眼下,决议不通过,何光远绷紧的神经就无法松下来,他紧张地望着古阳,故作镇定,“古副县长,希望你说话能算数。”

    古阳不置可否,“何副县长,你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你本人比较干净,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希望你今后能够认真汲取教训,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也希望在座的每一位,都能从这次事件中深刻反思。”

    说着,古阳终于举起了手,随后,刷刷一片手举起,全体通过,仿佛一切都在古阳掌握中一样。

    何光远终于松了一口长气,对古阳的识相还是比较庆幸的,虽然说那两个局的主要领导坐牢很糟糕,但坐牢毕竟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可大可小,与所涉及的巨大数额相比,实在已经很宽大了。何光远只是在担心,自己对坚定铁杆如此丢车保帅,人心容易涣散,日后得多费很多心加强巩固维系了。

    “好了,现在再来说一下曾有才的问题。”古阳的脸色再次严肃几分,“肖副县长之前向我报告,公安局抓获了一个叫翟藏的人,据此人供述,他受某人指使,于今早八点十分潜入曾有才同志的家中,往床头柜中塞入了黄金1公斤,现金20万,以诬陷曾有才同志财产来历不明。这是一次很严重的政治事件,直接指使的那个人是谁,我在这里就不说出来了,但我要郑重警告他,一周之内自动辞职,否则公安局会一查到底,追究其全部责任!”

    说着,古阳的目光在政法委书记童大志脸上淡淡扫过,让这位童书记直感无比恐慌,简直不敢置信,如此高度保密的事情,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公安局破获了。那个人可是童大志经过精心挑选的高度可靠的人,手法高度隐蔽,完事后马上就去了乡下,理论上是不可能被查获的,特别是曾有才被双规之前还在高度保密中,根本无人知晓,连县委书记郑建军都是上午十一点半才知道的。再想起此前两个局的大量**问题被如此准确查到,童大志心里寒到了极点,他是真心害怕了,在政法战线干了三十年,经过的大风大浪也不少了,但没有哪次比得了这次。

    几乎在瞬间,童大志已经做出决定,过两天自己就告病辞职,这比去坐牢要好多了。否则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再被牵扯到那些重大的经济问题,牢底可是要坐穿了,还是安享晚年好了。

    何光远心里却在滴血,损失两个局长和几个副局长固然也很惨重,但童大志却是他最重要的虎将之一,那种深厚的感情和休戚与共,损失是绝对无法衡量的。这才是最沉重的打击!

    再次望着那张看上去很年轻的面孔,何光远忽然发现那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太可怕了!

    毫无疑问,会上当即做出了立即撤销对曾有才同志双规的决定。

    望着何光远饶是掩饰得很好仍然露出的一丝颓丧与悲切,诸多常委感到十分畅快,对古阳的好感和信心陡然增加了很多。

    土皇帝终于还是碰上了硬茬。

    不过大家也不禁为古阳感到担心,睚眦必报的土皇帝底蕴终究是十分雄厚的,往后古阳如果犯了什么错误,势必会遭到猛烈报复。

    大获全胜的古阳却一点欣喜的感觉都没有,他开着车走在空旷的大街上,一脸沉重。

    如此严重的**,最后只落了如此一个轻微的处理结果,是绝对不符合古阳本心的。

    可问题就在于,望溪过去遗留下来的问题太严重了,真要严肃处理起来,就是全面大震荡,人人自危,不知要牵连处理到多少人,估计往后一两年内县里的主要任务就是整风,根本无心建设,那样就耽误了发展的大好时机。

    过去的事情古阳可以不再深究,但对往后,古阳已经有了坚定的决心,在县里,谁敢犯大错误,一定严惩不怠!**问题不是搞几个典型就能解决好的,古阳深深感到,往后的路还任重而道远,但至少,在他的任上,在他直接领导的治理范围内,**绝不能再大行其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