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寒冬,悦般人戒备不严,司马旦他们很轻易便摸到悦般驻扎之地。

    四人按计划抓住一个落单的敌人,问出帅营所在之处,便要开始下马寻找。

    悦般人加斯可汗的帅帐比柔然大汗不知奢华多少,即使从寨外外观看,也觉气势森然,更比其它营帐高出数倍,但不用他们冒险接近,便已在营地左侧近出口处找到一排挂着的尸体。

    牧雷的亲娘也身在其中。

    牧雷一呆之际,高淳急从后掩至,用手掩住他的口,又抱紧了他。

    牧雷一直紧握着的铁弩当啷的跌到地上,在高淳的大手下的嘴巴疯狂张大,发出微弱的声音:“我娘……我娘!……放开……放开我!”他挣扎着扑向那排吊着的尸体,但高淳手下用力,他又如何甩得开。

    “放开……放开……你……她妈的……是不是男……人,呜呜……”高淳却反开将他抱得更远。

    一只手拍在高淳的肩,是司马旦。“让他看看,然后解下她妈妈,立即走!”

    高淳仍掩着牧雷的口,抱着他走近尸体。

    寒风吹过,前后营帐发出啪啪之声,幸好没有人来到。

    司马旦看着牧雷在高淳手中挣扎的单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的童年。

    一个时刻活在生死之间的孤儿,总是在别人控制中无力但疯狂的挣扎,他忍不住提醒:“高淳,轻点,别伤了他。”

    牧雷已软倒在地,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惨状,使他不能接受,高淳已松开手,牧雷疯狂的哭着,却没有半点声响,高淳正准备上前解下牧雷母亲的尸体。

    一声浓重鼻音传来,司马旦忙抓起牧雷及铁弩躲向一个营后,高淳和牛田二人也及时躲起。

    黑暗中一个像圆球的身影慢慢走近,竟是个秃发族战士。

    秃发战士拖着醉步,走到尸体之前,喃喃道:“分明看……看……有几个……影……哈!尸体……美人……还想要老爷的铁杆是不是?哈……受不了死了……死了还想,想要?呵呵!”一边说一边也解下裤带。

    司马旦掩着了牧雷的嘴,却见他挣扎着要去拿铁弩,他急忙抱着他不让他动,却听到掩在手下的嘴巴吱吱发响:“妈……妈的……射他……射他……报仇……妈的……是不是男……男人?放……放”

    司马旦知道这秃发人绝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很可能附近就是他们的行营,悦般的加斯可汗将从柔然汗帐抢来的美女都送给秃发战士,但这些人却集体将这些女人**至死!

    司马旦怒火勃发,但理智仍紧拴着自己,不觉间双手用力更大了,牧雷更加愤怒,“放开……开我……,我要……与……他同归于尽!”

    司马旦沉声说:“要留住性命才有机会报仇,匹夫之勇并不是大勇……”他稍松开手让牧雷换气。

    “放开我!你不放我叫出来!”

    司马旦收紧手掌,“牧雷!听我说——”

    言犹未已,掌心突传来一阵剧痛,原来被牧雷咬了一口。

    牧雷趁司马旦吃痛间挣扎而出,司马旦大惊,想不到牧雷能爆发出这么大的气力和速度!

    牧雷拔出匕首,怒吼着冲向秃发战士的背后,司马旦脑内闪过一丝空白。

    秃发战士已喝得大醉,正站着向尸体撒尿,冷不防牧雷身形如闪电,寒光闪起,眨间已刺中秃发战士后腰。

    匕首划开了一道伤口,但秃发战士凭本能回身一个抛拳,正中牧雷,将牧雷打出倒飞丈外,跌到地上,眼看已不活。

    司马旦大惊,扑向牧雷,高淳及牛田也双双闪出,拔出马刀。

    那个秃发人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别……别作声……虽然他……他们都醉了,但,还是会醒的!”

    司马旦扶起牧雷,却见他的颈骨已断,五官不似人形,整个头肿起,无力的垂到地上。

    死了!司马旦不敢相信,这便是这个小孩子的命!一天之内,母亲的死已伤透了他的心,上天没有想怎样回补他的痛苦,却进一步使他在愤怒及含恨中屈死。

    即使临死前的一刻很短,但那些痛、恨、悲、怒却是无穷无尽,这样的人,会不会化为厉鬼?

    自己为什么不让他拿起铁弩射击?这样他便不会死,更不需忍受那无穷无尽的冤屈。

    所有愤怒都转移到司马旦心上,他徐徐站起。

    秃发战士冷笑一声,在高淳牛田的刀光下示意二人将自己包围,双手放在背后,“你们一起上,不要太大声,否则他们醒来便不好玩了!我空手的!放心,不会占你们便宜,喂,那个!你也拔刀,不要太伤心,你们很快会相遇的。”

    司马旦抱着牧雷的尸体慢慢站起,感到牧雷身上的热气已渐渐消散,自己的丹田却冒起一团火,沿着脊骨慢慢上升,全身关节格格作响。

    司马旦有点奇怪自己一点想哭的感觉都没有,他珍惜地将尸体交给高淳,同时慢慢的脱下神甲,露下内里的紧身黑衣,再慢慢将上衣脱下,一身横练的肌肉露出在寒风之中。

    钢条形的身材上冒出丝丝白烟。

    秃发人沉默了下来,对高淳及牛田二人收起刀在一旁观看也没有发出不满的咆哮,作为男人,他明白司马旦的表态,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身体微微沉下去。

    司马旦知道这是他平生遇到的劲敌,但他必需要这样,为牧雷赢回尊严。

    为什么不许他用箭射杀这秃发战士呢?

    早知是这样,绝对不会看着牧雷去送死!

    我才不理营内还有多少秃发战士!

    司马旦沉马吐气,大喝一声,突然发动,他一闪之间已到了秃发战士面前。

    秃发人一生多与敌人甚至猛兽提对厮杀,一身本领全是靠自己领悟出来,面对司马旦的发动,他身体更往下沉,左肩在前,右肩在后,后脚平,前脚尖,左拳刚好横架在胸前,右拳靠腰垂着,呈放松状态。

    司马旦一个“黑虎偷心”直拳往秃发人面门,秃发战士左拳横架,右拳发动之际,司马旦的左腿已弹踢至他太阳穴。

    秃发人的右手架开司马旦的腿,两人的拳脚瞬间疯狂碰撞。

    司马旦的腰背传导着全身的力量,脊骨像鞭一样带动着肌肉或松或紧,每拳、脚都是集中着全身力量于一点,非这样如何挡得住秃发人一身蛮力?

    秃发人愈打愈不相信自己的重拳对方能硬碰,而自己倾其全力一击,往往发力至中途便给挡开,而对方每一拳,每一脚却像从最能发力的距离进击,往往将自己打得痛彻心肺,秃发战士气喘如牛,双目瞪圆,不断找寻下杀手的机会。

    直至现在他还不愿呼唤同伴,如果这样做,以后在族里便抬不起头来。

    蓦然秃发战士硬捱一腿一拳撞身而上,想将司马旦抱着箍紧,司马旦沉着后退一步,后脚着地之际用力一蹬,一股冲力自大腿冲向腰间,由腰直贯右臂,一记勾拳结实打中秃发人的下颚,秃发人一愕,痛得泪水鼻涕狂流,但仍拼命向前伸手,司马旦旧力已尽,只得腰往后弯,用余势挥动右肘,横劈中秃发人的面门。

    秃发人连捱两记重击,来势尤自不衰,双臂已勒住司马旦气门,一下将他抱起。

    双脚离地,司马旦力气顿失,失去借力之处后强弱突显,全身崩紧的肌肉也松开不少。

    嗤!秃发人仍不发声,只裂开口吐气用劲,听到司马旦却惨叫一声,牛田二人正欲上前,司马旦却勉力一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气门给敌人抱紧,内脏受到挤压,浑身便使不上力,司马旦只觉一阵眩晕,眼前出现牧雷的身影,还有一幕幕战争后的惨况,无论已方还是敌方,都逃不过血肉的洗礼,天下间的争战都是因为争夺活命的资源,人必须像**般且弱肉强食,这样的世界,到底还有什么希望?

    一阵愤怒升起,这已不是为了牧雷而生的愤怒,而是痛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现实。

    他的双手摸到秃发人的眼睛,拇指向内狂抠。

    秃发人长呼一口气,痛得双手一松,司马旦双脚落地,一个背摔,将他摔到地上。

    秃发人双目不能视物,剧痛下仍一跃站起,哪知司马旦早已算好,一个“白马献蹄”,向前冲右膝发劲提起,喀碴一声,秃发人面门受膝盖轰击,终于惨叫一声,响彻帐营。

    高淳二人急忙上前要用刀解决秃发人,深怕他的同族会闻声而出。

    司马旦低哼一声,已从后勒紧秃发人的咽喉,不许二人插手。

    秃发战士本已晕倒,但立刻转醒,四肢拼命挣扎,一时地下泥土草木往半空乱飞,司马旦闭着一口气不断往后拉,使秃发人不断摸不着自己,就像拖着一条黄牛般,黎出了丈多远的土地,翻起的泥土内散发着秃发人泄出的屎尿臭味。

    直至秃发人死了,他的族人都没有出来。

    这便是一个强者族人的现实,他们不觉得任何族人会遭受危险,如果给敌人杀死,那只是证明他已没有资格成为秃发族的一份子而已。

    ******

    啊!……无忧公主正喜悦的叫着,在她身上的社伦正疯狂冲刺。

    一阵冷风,司马旦和高淳、牛田三人大步踏入了汗帐,身后跟着一班社伦的血卫,血卫眼中并没有不满,反而带着敬佩。

    社伦正在**之前,不由得大怒,无忧也给司马旦的无礼吓着,坦露着全身,呆呆看着。

    社伦正要怒喝,他见血卫手上都是兵刃,而司马旦三人却没有兵器,只有司马旦右手有一团黑物,这时,那团黑物四洒着臭水,飞到社伦的面前。

    一颗首级,秃发族战士。

    “刚刚杀的!”司马旦冷冷说。社伦不禁被镇住。

    高淳将今夜的过程简单说了,社伦等人不敢相信就只四个人便敢到悦般大营,尤其是秃发族人营中去。

    还有那个勇敢的小孩!

    但他们不得不信,那的确是秃发族的作风,宁愿独战而死,而不用他人帮忙,司马旦等人刚到,不会领略这么深。

    秃发战士不呼救的唯一原因——二人必定是单挑。

    司马旦单挑杀死了一个秃发战士。

    对凶悍的柔然来说,他们不得不服,只有他们才知道这件事的意义。

    “如果你再沉迷在女人的肚皮,那将族人交给我!我去击败他们!”司马旦冷冷的说。

    社伦默然,他看到血卫眼神中对强者的敬仰。

    无忧在被窝中也说:“大汗,他说得对,秃发人,不是那么可怕!”

    这时,另外的几名部落领袖也闻风而来,纷纷钻进帅营,听到无忧这么说,便有人附和:“可敦的话有道理,只要我们坚决和他们打一仗,那二百名秃发**也救不了他们。”

    司马旦高声说:“大汗,今天听他们说前几次对阵,大汗不舍得将最勇悍的血卫投入战争,大汗有一千血卫,难道怕了秃发鲜卑?大汗不能身先士卒,连血卫也有保留,其他族人如何会拼命?这样不是平白将战场送给秃发族人吗?我看悦般人早已习惯了波斯的奢糜,绝不是柔然对手。如果能压着那二百人横冲直撞,要战胜他们易如反掌!”

    无忧不失时机地拉着社伦的手:“你是草原上的大英雄,长生天又给你派来了三名勇将,明日一战,必定马到功成!”

    ******

    “禀燕侯,社伦击败了悦般,正挥师东回到汗庭争夺柔然大汗之位。”

    甘敢知道陈韵关心谁,又加了一句:“闻太子与无忧公主俱立了功呢!”

    陈韵在马车内,躲过“没完没了”的草原境色,悠悠说:“我便知道即使是三个人,他也不会甘于寂寞,这只猴子,以前诸葛胜是如何拴住他的?”

    “燕侯,既然悦般的路已给柔然封堵住,我们应与柔然做这椿生意了。”

    “波斯人不知牺牲了多少,才将悦般人的野性除去,但柔然人还是这么野蛮,太子如果能将柔然人的铁蹄引向波斯,便算是完成了他的任务,但这样我们贸易之路便都断了是不是?我们的损失太大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办法。”

    “朝庭无力经营西域,或者我们应该想办法将贸易的路线保护好,不过如果这里太太平,那盈利便会大大减少了。”

    “当然不能太平至其它商队都可以通过,所以我才任由柔然人耀武扬威,坐在长安的皇帝如果没有时刻记着柔然的威胁,我们这些藩镇也没有现在的权势,但这里也不能太乱……”

    “燕侯的意思是让太子在西域经营出一个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