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佶一夜睡的不甚安稳,总感觉自己在发春梦,整理铺面的时候,她发现床上有点古怪的痕迹,嗅了嗅还有点可疑的怪味。研究了好一会,她发现那是块干掉的精斑。

    顿时一阵无语,她心中只有些不敢相信,元襄梦遗了?算算年纪,他十二岁,也到了男人发育的时候了……元佶顿时有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辛酸,她意识只有个小时候可怜巴巴长大了倔头倔脑的小香香,又呆又蠢,每天只知道习武,就这么个孩子他也长成男人了……

    她将卧具换过,去屏风后头找元襄换下的衣物,却没找着,也没见到元襄人,它叫来宋碧问道:“阿襄呢?他起床没换衣服?”

    宋碧道:“一大早的就爬起来了,换了衣裳说是去找他的马还有练箭去了啊。”

    元佶到处找没找着他将脏裤子藏哪了,心里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还害羞了不成?她一早上挂记这事,愣是不信了,在元襄睡觉的屋里去翻找了一阵,最后在他窗外园子里一棵树下的一块石头下缝里那身衣裤。

    她心里真是服了,又想发笑,这家伙不好意思把衣服交给人洗,准备埋进土里自然降解是不是?

    元佶把衣服又捡回去给他洗了,他扔都扔了以后也不好再穿,回头连同他的旧衣服一起收拾进箱子里。衣裳穿个半年就不能再穿,但料子都是极好的,元佶也舍不得扔掉,两人的衣服从一两岁到十多岁的,全都洗干净了叠整齐收藏着。

    早膳的时候元襄回来了,穿着单衫头发衣裳都有点透湿,他往案前跪坐下,元佶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打量他嘴唇红红脸蛋白白,笑问道:“刚回来就起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白天不打瞌睡?”

    元襄摇头:“不打瞌睡。”

    元佶想想自己读书时学了什么生理卫生常识,很想正正经经给他上一课,然而只觉得开不了口。纠结了一早上也没说个什么像样的话,最后只得做罢。

    她很久没跟元襄在一块,用了早膳也不许他乱跑,嘱咐他扛把小锄头跟自己去花圃干活。元襄欣然点头,两人各换了一身短打扮,宋碧怕太阳晒着,还要给她戴上帷帽,元佶嫌挡眼睛不要,秋天太阳不太强,晒一会儿又晒不伤,脸也不抹直接去了。

    太阳高起来,元襄盘腿坐在花丛里,怀里捧着一片紫色铁线莲编了个花冠,硬拉了元佶过去,要给她戴在头上。元佶死活不要,他硬要给戴,元佶左躲又躲不成,给他按在地上,嚎叫道:“你够了,我说了很丑,跟个傻/逼一样,你别把你的审美强加给我成吗?”

    元襄道:“就试一下啊!”

    元佶让步:“就一下,一下就给我拿开。”

    元襄高兴,小心翼翼的将花冠戴到她头上,大小刚刚合适,紫色的花朵绿色的叶儿,衬的黑头发白脸蛋红嘴唇,当真是漂亮极了。他很虔诚的跪着,一时看的欢喜,忍不住就低下去抱住要亲,元佶笑哈哈抬了手臂挡脸侧了头躲,嘴里道:“不许耍流氓!”

    头刚一转过去,目光便瞥见侧对的不远处游廊下站着的贺兰玉,一身白底金色滚边小袖常服,正望着自己这边,脸上没有表情,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她心头一慌,元襄正贴了身抱住她,亲在她脖子上,热乎乎的一下。连忙伸手去推,元襄却牛皮糖似的死死粘着她就是不放,身体又拱又蹭,她一着急抬了胳膊一撞,正打在元襄鼻子上,趁着他后退捂鼻子的工夫迅速翻身爬起来。

    她眼睛余光扫着贺兰玉,低下身去搀扶元襄,心虚道:“没打疼吧?你使那么大劲干嘛?”

    元襄倒也没生气,自己擦鼻子:“疼死了。”

    她莫名其妙的觉得尴尬,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顾元襄也不是顾贺兰玉也不是。好一会儿她背后的紧张感渐渐消失,努力瞥再没瞥见贺兰玉的影子,回头去看,游廊下已经无人,贺兰玉走了。

    元佶无心再玩,去了主殿,太子却在见客,正是如今已经升了司隶校尉的梁王元骢。

    抬眼见到元氏姐弟他止了话头,贺兰玉示意直接说无妨,元骢便继续道:“臣查探得知,皇后昨夜偷偷派亲信何林去了谢帷营中,意在邀请他带兵入洛阳,并且承诺谢帷大司马大将军之职。”

    元佶听此言心中一震:邀请谢帷带兵入洛阳,皇后这是要干什么?谢帷不用带兵只单身一人进洛阳朝廷上就已经人心惶惶了,皇后竟然暗自授意他带兵!

    承诺谢帷大司马大将军之职,楼氏不得造反了?

    她不由的插嘴了一句:“谢帷是个什么态度?皇后这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谢帷敢带兵入京,逼反了楼氏,这边还是东宫首当其冲要受池鱼之殃。”

    元骢道:“谢帷的态度还不清楚,庾大人昨日也已经赶去了,他似乎还在考虑。”

    元佶拧了眉,觉得形势有点不对,从荆州刺史一事到现在,朝廷中风声言语传的颇多,谢帷执掌荆州后,明显的时局开始紧张了,仿佛随时会出事。

    贺兰玉同楼家一直保持着表面的良好关系,前几日朝宴上还同楼国舅在一处喝了几杯酒,即使谢玖怀了孩子,他同太子妃楼温仪还是恩爱不移,伉俪情深,

    最近也一直在楼氏房中睡觉。

    元佶再蠢也看的出来其中缘由,谢帷执掌了荆州,贺兰玉在安抚楼家。

    谢帷之事,太子,楼家,皇后还有诸王都各怀心思,眼下的局面,恐怕还不止自己想的这样简单……

    然而贺兰玉却不急,听完元骢的话,脸上只笑了笑,他转过头,温柔地招呼元襄:“你同谢帷该有些相熟,你琢磨着谢将军对此会是什么态度?”

    元襄思考了半晌,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难说,但谢将军为人谨慎,恐怕不能轻举妄动。”

    元骢离去后,元佶心中沉重,有一问题百思不得其解:“殿下,你为何如此信任谢帷?他而今手握天下兵马,殿下能保证他没有半点不臣之心?”

    贺兰玉不以为然:“谢帷出身寒门,一辈子受尽了那些豪门贵族排挤窝囊气,到七十岁才混了个荆州刺史,他要是连那点自制都没有,你以为他能有今天?”

    元佶道:“可皇后如此挑事,殿下便眼看着?”

    贺兰玉冷笑:“谢帷既然入京了,难得的是机会,她想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眼下只等庾纯那边接谢帷入京,贺兰玉并不急在一时,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成都王贺兰闵府上。令有纸条交给下人,让带去给刚才的元骢。

    这两样事办妥,他靠在床上睡了会午觉。

    元佶没看到他信上写什么,跪在床边守了贺兰玉一会,突然她又想起了元襄的信,这件事像个肉刺长在心上,让她不能释怀。

    她轻轻走进贺兰玉的书房,案头的信件文书罗列的很整齐。贺兰玉这人记性好,做事十分谨慎细微又很有章法,他记得案头每一份信件每一张笔墨的摆放位置,分毫不差,视线范围内任何物品的轻微变动都逃不过他的眼,元佶轻易不敢碰他的私物。

    她想找找元襄的信在哪里,站在案头看了许久不敢下手,因为上面文书摆放的方式整齐又有某种规律,一旦破坏了不能恢复,必定会被发现。

    思考了好半天的工夫,她发现了门道。

    心中有了主意,她开始放心大胆的去翻。这一翻没翻到元襄的信,却看见一份让她震惊的文书。

    纸张已经看的出旧,看时间至少是十年前的,里面包括一张药方,因为元襄的病,她跟着陶景有很长一段时间,说不上是在行,但对药材也绝对不外行。那是一份剧毒的堕胎方子。

    她心头一凛,继续往下翻,除了堕胎药方,另有一份堂而皇之的毒药方,外有一位叫做葛春的御医,一名宦官两名宫女的详细职位经历档案,都是二十五年前在福宁宫侍奉的……二十五年前……

    皇后贾氏……

    她脑子中的许多猜测,对照着眼前这份资料终于有了清楚的轮廓。贾氏在后宫一向专横,然而始终未能生育,贺兰玉的生母容修仪暴病而死,贺兰玉生来体弱多病,在容修仪死后被贾氏认养并立为太子……元佶一直觉得这事疑点颇多,没想到竟然是一桩阴谋。

    外面突然“哐当”一声响,元佶吓了个魂飞魄散,匆匆将文件做了复原,急忙赶出去察看,原来是猫打翻了烛台。

    贺兰玉仍然在睡觉,并未听见响动。她心有余悸,长出了口气,蹑着脚走过去给他身上盖了张薄衾。

    元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思考这件事,试图还原当年的真相,容修仪暴病而死是贾氏所为毋庸置疑,贺兰玉胎里带出的病症,恐怕也是拜她所赐!

    皇后好狠毒的心,杀了别人的母亲,还要让那个侥幸没能被她杀死的孩子认她做娘。

    贺兰玉十年前就已经查证了此事,却一直隐而不发,问题恐怕还在皇帝身上,皇帝是个半白痴,对贾氏这个老婆是无条件的信任和宠爱,凭这种东西不但废不了贾后,恐怕还会激怒了贾氏被反咬一口。

    贺兰玉若真想废贾后,恐怕得一撸到底连皇帝一起废,前有楼家强敌相抗,后有诸王虎视眈眈,他要是敢有这种举动,恐怕只会死路一条。

    那他现在把这个东西翻出来是要做什么……

    谢帷执掌豫州荆州,支持太子的势力如今已经占据了朝廷地方大部分要职,难道他准备要对楼氏或者皇后动手了?若是如此为何又不见他有异常的动静?

    元佶再一次觉得自己智商有点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