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锦一怔,有孕了?

    这个月的小日子确实是有些不大准,她还以为是忙碌所致,又没有时间去宣太医来瞧,加之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她也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如貌留了心,将此事告诉了曲嬷嬷,若非曲嬷嬷来诊脉,珠锦还真不知道自己又怀孕了。

    不过这一次怀孕却与前次不同,这一回什么反应都没有,正常得不得了。

    一旁的如情如貌一听,顿时喜上眉梢,都上前来恭喜珠锦,而后如情便道:“我这就派人去告诉皇上说主子有孕了。”

    这一年后宫里也就只有董氏生了皇次女乌尔衮,且还是在二月的时候,本以为这一年后宫不会再添丁了,却没想到年末十二月的时候,她们坤宁宫的主子倒是有孕了。

    这皇后有孕自然不同于庶妃有孕,皇上若是知道了,定然会欣喜万分的。

    “等一下,”

    珠锦闻言,拦住如情,挑眉道,“你先别告诉皇上,等一下我见到了皇上,我自个儿告诉他。”

    她这是要去南西所接承祜和果新格格回坤宁宫来住的,玄烨对于她的这个想法也是很支持很赞同的,但若是玄烨知道了她如今有孕在身,还会同意把承祜和果新格格搬回坤宁宫吗?

    以玄烨的性子,大概就不会同意让她在怀着孕的时候同时照顾承祜和果新格格了吧?所以,在她把承祜和果新接回坤宁宫之前,她是不能让玄烨知道她怀孕了的,只有把承祜和果新搬回来之后,她再告诉玄烨才是。

    如情等人倒是很理解的点了点头,主子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嘛,她们懂得。

    珠锦怕再拖延下去又生变故,便带着如情等人出了坤宁宫,一路往南三所去了,却在景运门外遇到了玄烨从隆宗门里出来的仪仗。

    玄烨一见她反倒笑起来:“幸而是遇上了,否则朕若是去了坤宁宫,必然是扑了个空的。”

    到了跟前,又笑道:“你怎么这么着急,都不肯再多等朕一会儿?”

    “这天阴阴的,谁知道什么时候还会下雪,这雪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若是再等下去,就要到春天了!”

    珠锦道,“臣妾实在是着急,反正皇上也是要去南西所的,臣妾不过是先走一步罢了。”

    顿了顿,珠锦又道,“其实皇上也不必特意陪着臣妾过去,搬家而已,又不用臣妾动手,张禄肯定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太皇太后刚刚回宫,又偶感风寒,自然是需要皇上陪着多说说话的,怎么好为了二阿哥和果新的这点子事情耽搁皇上和太皇太后说话呢?”

    “太皇太后也没有见朕,朕和你一样,还没进去就在慈宁宫门口被苏麻喇姑给拦住了,说了几句话而已,朕倒是没想到你这么沉不住气,竟都不肯等着朕回来再一道去,”

    玄烨斜睨了珠锦一眼,低笑道,“太皇太后其实不过有些气闷罢了,也没有什么大病,前几日还在南苑跟前去请安的建宁长公主在马场上跑马呢,身子好得很!朕瞧太皇太后这回是心病,她因为承祜的事,心里头不大自在,不好意思见你,大概也不好意思见朕了,朕想着太皇太后自个儿静一静,缓几日也就好了。”

    “太皇太后也没见皇上?”

    珠锦讶异,这倒真是稀奇了,孝庄还真能为了差点害死自己的曾孙这事儿而心里不自在么?不过这样也好,不见也就不见吧,省得再有一些不安好心的人去找太皇太后,再撺掇太皇太后做一些蠢事。

    “太皇太后虽没有见朕,倒是还定了一件事,通过苏麻喇姑的口告诉了朕,”

    玄烨点点头,又似笑非笑道,“纳喇氏没了,乌云珠也没了,常宁府上确实是缺人,朕指了马氏给他做继福晋,倒是没想到还真有人盯着他的后宅,上赶着就要送人过去。朕还以为建宁长公主前几日是单纯给太皇太后请安去了,没想到她倒是给常宁府上塞了个人。”

    “臣妾记得,建宁长公主并没有女儿,但吴应熊却有个庶女,是把这个庶女送去恭亲王府了?”

    “不错,建宁长公主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个女儿是吴应熊的妾生的,倘若真是建宁长公主亲生的女儿,给常宁做个福晋都是可以的,又怎么可能塞过去做妾呢?”

    玄烨冷笑道,“不是长公主亲生的,长公主想要替这个庶女寻一个过得去的归宿,又因为吴应熊是吴三桂之子,这个庶女进恭亲王府即便是做妾,也是最好的选择,太皇太后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一个妾而已,又能拉近与吴应熊的关系,笼络他安抚他,太皇太后也就应下了,朕只是可怜了常宁,前脚才走了个乌云珠,后脚又被太皇太后塞了个吴氏进门。”

    “可怜什么?吴氏虽是庶女,但到底也是在长公主的教养下长大的,她跟在吴应熊和长公主身边,绝非是乌云珠那样的品性,何况是要笼络恭亲王,自然是要小意温柔的对待恭亲王,吴氏又是汉女,不会像乌云珠那样气性那么大的,恭亲王得了这么个人,未必就是可怜,”

    珠锦笑道,“如今恭亲王有了继福晋,吴氏又不会像乌云珠那样,恭亲王府的后宅是不会再像原先那样闹腾了,恭亲王经此一事大概也会成长许多,再过两年恭亲王就十五了,皇上也可以给他些差事让他历练历练,要不然,将来烦扰的还不是皇上自己么!”

    玄烨想起常宁那会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求他时的样子,皱了下眉头,点头道:“你说得对,朕确实该历练历练他了,否则他将来有事还得朕出面替他解决!”

    就在玄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历练常宁时,他们已到了南西所门口,珠锦看着静悄悄的院子纳闷,她不是之前就打发人来传过话了么?怎么一点要搬家的动静都没有?

    这帮奴才胆子这么大,竟都不给阿哥和格格收拾箱笼的吗?

    张禄领着一众乳母保姆早跪在玄烨和珠锦跟前请安了,珠锦叫了起,直接问道:“你们为何不给阿哥格格收拾东西?二阿哥呢?”

    “回主子,二阿哥在里头练字,果新格格正睡着呢,”

    张禄道,“奴才们本是要收拾东西的,但是二阿哥不许奴才们动手,说是等主子来了,他自有话说。”

    珠锦听了这话却不解了,承祜能有什么话好说的,等搬回坤宁宫再说也不迟啊。

    玄烨见珠锦看向自己,他倒是觉得自己能猜到承祜的意思,却不愿直接说出来,只对着珠锦笑着摇头道:“朕可不知道承祜要做什么,大概得他自己来跟朕和你解释了。”

    玄烨话音刚落,珠锦就瞧见承祜出现在门口,对着她笑:“额娘,外头冷,进来说话啊。”

    珠锦闻声,抬步便往屋内走,倒是玄烨多看了承祜两眼,心中升起几分欢喜,几日不见,他的二阿哥倒是多了几分皇子气势,嗯,这样很好,看来离开他们单独出来住在南西所里,对承祜也是一种很好的历练。

    珠锦进屋坐下,扫了一眼屋内的陈设,和她当初布置的没什么差别,不过多了两张书桌还有一架子书,一张书桌案上还摆着许多书,一张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砚台里还有未干的墨,小狼毫搁在笔架上,上好的宣纸上确实是有墨迹的,这正应了张禄的话,承祜确实是在练字。

    她不过是因着雪大三日没来么,怎么倒是多了这几样她从不知也不是她摆放的东西呢?

    瞧瞧那书架、书案和圈椅的尺寸,竟都是比玄烨书房里缩小版本做的,一看就知全都是按照二阿哥的身形定做的,可以让承祜直接坐在那里写字看书,不用像玄烨书房里的圈椅一般,承祜还得爬上爬下的折腾。

    可是,承祜还不到开蒙的年纪,也不是六岁出阁读书的年纪,他还这么小,拿笔都拿不稳,怎么能写字看书呢?据她所知,承祜之前可是都不会写字看书的,最多也就是拿着小狼毫在宣纸上鬼画符罢了。

    这些东西,可不是承祜自己能做到的,也不会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珠锦看了张禄一眼,转头盯着玄烨:“皇上,你是不是暗地里做了什么?”

    ——是不是逼着承祜看书练字了?

    ——是不是逼着承祜不许搬家,逼着承祜在南西所住着?

    珠锦没有直接问,但是她的眼睛却明明白白的表达这样的疑问。

    玄烨进来时,也是被那两张书案上的东西和那一架子书给惊到了,他知道承祜在南西所折腾得动静不小,但他却没有刻意来打听什么,他觉得自己应当给承祜一些空间,因此只吩咐承祜身边的人,二阿哥要做什么定要不打折扣的完成,别的事情他一概放手未管,他是要承祜自个儿历练的,自然不会插手太多。

    但——环视屋内,玄烨心里一叹,他真是没想到承祜能折腾出这么些东西出来,瞧着那小小的人,总是不断地在给他惊喜。

    玄烨是看懂了珠锦眼里的疑问的,忙道:“朕什么都没做,朕也是第一次瞧见这些东西。”

    珠锦盯着玄烨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他说的是真话,刚要开口问承祜这是怎么回事,承祜便脆声道:“额娘,这跟皇阿玛没关系,这是我吩咐张禄去做的,造办处前几日就做好了给我送过来了,是我跟张禄说的,让他不要告诉你的。”

    “为什么?”

    珠锦道,“你还小,根本不需要这样用功读书,何况你才认识多少字啊,能读懂几本书?你弄这么多书来,这得多久才能看完啊?你连笔都拿不稳,怎么写字?额娘小时候练字都没你这么早,你手腕子难道不疼吗?承祜,你存心让额娘心疼是不是?”

    珠锦把承祜扯过来抱在怀里,望着他红红的手腕子叹气,“你跟额娘说实话,到底是谁逼你这么干的?额娘今天真是应该教你一个成语,叫做揠苗助长。”

    转头又看向玄烨,意味不明的眯眼道,“你皇阿玛博学多才,应该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来,我们来听听你皇阿玛的解释。”

    被珠锦那样的目光盯着,玄烨一阵头皮发麻,天地良心,真的不是他教唆承祜这么干的好么。

    再说了,就算是大人练字,又哪有手腕子不疼的?要想字写得好,就得早早开始练,想当年,他也是三岁就开始拿笔的嘛。

    “咳咳,”

    玄烨干咳两声,不打算回答珠锦的这个问题,对着珠锦笑了一笑,直接问承祜道,“承祜啊,之前你额娘都派人来告诉你了,说今日要把你和果新搬回坤宁宫去住着,你怎么都不收拾东西的?”

    “我知道揠苗助长的意思!”

    承祜眼眸一亮,蹬蹬蹬跑到小书架跟前,一顿翻找之后找出一本书来,翻到某一页后递给珠锦,笑道,“我不认识第一个字,但是后几个字我是认识的,额娘一说我就知道了,也想起来了,额娘你瞧,这上头解释的很清楚!”

    随后,站在珠锦跟前撇撇嘴道:“额娘,我都认识一千多个字了,外祖父和大舅舅都说,这已经足够看书了,还说让我把不懂的字记下来,现在不会读不会认没关系,将来读书的时候就知道了,而且外祖父都与我说了,额娘你也是很早就开始读书写字了,为什么我不行?我现在已经可以把笔拿稳了!”

    承祜怕珠锦不准他读书,心里有些着急,语调上就忍不住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额娘读书早,外祖父肯定也是心疼的,可是他都准额娘读书写字了,额娘也让承祜读书写字好不好?承祜喜欢读书的,虽然有些看不懂,有些字和意思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看着它们心里就很高兴,是真的很高兴,额娘,承祜是真的很喜欢这些啊!”

    珠锦被承祜磨到心头发软,又舍不得拒绝儿子,只得叹道:“罢了罢了,你喜欢就读吧,但不许成天窝在屋子里读书,有空的时候也要跟大阿哥他们玩一玩的。”

    她还是不大明白,承祜之前也没爱读书爱到这步田地啊,真不知在南西所受了什么刺激,竟这般爱书,她可真怕承祜小小年纪就把自己读成了个书呆子,心里忍不住开始担忧,要是承祜读坏了眼睛怎么办?难不成将来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得去寻西洋近视眼镜来戴吗?

    想到这里,珠锦又严肃的补充了一句:“还有,掌灯之后就不许读书,小心弄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