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氏身子太弱,从大婚后一个月就开始病,一直病到现在都不见好,就这样,她还得强撑着管理王府庶务,至于后院之事,朕想,她大概是力不从心了,”

    当初给常宁指婚,只想着挑一个身份家世上相当的,常宁虽是皇子,可他的身份并不高,玄烨也就没有费太多的心思给他挑王妃,结果就挑了个身子娇弱的,这大婚的时候还好,嫁过去之后就病了,常宁后院无人管事,也是常宁自个儿强求纳喇氏管着王府庶务,否则按规矩就该是乌云珠代管了,那绝不是常宁愿意看到的,“外头的人并不知保和殿之事,乌云珠仗着是皇后亲妹的身份,在王府里很是不把众人放在眼里,据常宁的意思,她很是恼恨常宁不去她那里,大概还恼恨晋氏有孕,每日在府中就疯了似的闹,也无人敢管她。”

    “常宁担心,再这样下去,纳喇氏迟早得被闹死,晋氏也迟早会被乌云珠闹得早产。”

    玄烨心中多少对常宁有些愧意,他当初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处置乌云珠,只能将乌云珠塞给常宁,以至于给常宁的后院造成了如此多的麻烦,所以这会儿常宁后院不得安宁,他心中多少也有些过意不去,可恭亲王府的后院,不是他这个皇帝能插手的。

    “皇上是为此事求计于臣妾?”

    珠锦笑起来,“恭亲王年纪轻不知道后院之事该如何处理也就罢了,难不成皇上也不知道?皇上可是过来人啊!”

    玄烨不大懂珠锦的话,见她意味不明的笑,反倒是有些糊涂了:“这是常宁的家事,朕如何知道?再说了,朕管的是家国天下,这后宅之事,朕如何知道怎么去做?”

    “后宅虽是后宅,却也和后宫无甚区别啊,皇上素日里那么聪明,怎么今日反倒糊涂了?”

    珠锦也不再逗玄烨,正色道,“后宅不宁,无非是几个女人的心思得不到满足罢了,现如今恭亲王别的妻妾都好好的,唯独乌云珠闹得厉害,可见只有她的心思得不到满足,臣妾猜想,大概从她进恭亲王府的那天起,恭亲王就冷落她了吧?妻妾之间得不到和平相处,自然是夫君待人不公所导致的,恭亲王爷对几个女子不能一视同仁,大概待两位庶福晋比待嫡福晋还要好,这事儿嫡福晋能忍,侧福晋只怕是忍不住了,更不要说,当初乌云珠赐婚给恭亲王就是不愉快的,她心里自然是有落差的,若恭亲王能待乌云珠好些,哪怕是逢场作戏,这后宅都会宁静许多。”

    乌云珠自玄烨给她赐婚做常宁的侧福晋之后,她回府就一直安安静静的,那时候珠锦就知道,她是在慢慢的接受这个事实,其实嫁给恭亲王做侧福晋并不差劲,将来多少也是个王爷侧妃,前途也不至于灰暗,让乌云珠这样歇斯底里的闹,大概是恭亲王对她有抵触,在后院又不能一碗水端平的对待所有女人,以至于后院失衡了。

    玄烨听了这话,沉吟半晌,觉得珠锦说的很有道理,常宁年纪小,没经过这些,是该有个人告诉他的:“朕明白了,下回常宁进宫,朕再告诉他。”

    “皇上,臣妾方才说过,后宅与后宫其实是一样的,就这一点来说,皇上这几年所做的要比恭亲王所做的好太多了,不过这也不代表皇上的后宫就不会失衡,就如同太皇太后所言的,皇上不应对臣妾太过宠爱,臣妾不求独宠,自然也不会独占皇上,臣妾也知道皇上没有这样的心思,但也请皇上不要给太皇太后这样的错觉,”

    珠锦笑得端庄,“当初皇上可是跟臣妾说好了的,只做知心人。”

    她不能再任由玄烨如此下去了,别说孝庄精神敏感无法接受玄烨钟情于一人,就说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玄烨一边说爱她一边又和别的后妃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虽说玄烨每每情动之时也不是没有说过爱她喜欢她的那些话,但是那些话她自动归结于情话之中,而非玄烨是真心认定她一人为伴侣,如果玄烨真心认定她一人时,她才能接受这样的感情,若要做一心人,那彼此都该是对方的唯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朕若宠你爱你,朕的后宫就要失衡了吗?”

    玄烨拧眉,又是这样的笑容,每每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珠锦的脸上就会挂上这样的笑,在外人看来是端庄高贵,在他看来,却是疏离而冷漠,想起太皇太后的那些话,他心里头就不悦,珠锦原本就一直对他的真心有些抵触,如今太皇太后又说了那些话,这不是把珠锦往皇后的模子里推得更近了么?

    珠锦看向玄烨,眸光柔和温暖:“皇上,你的心思,臣妾不是不知道的,你的真心,臣妾也不是没有瞧见的,但是你和臣妾心里都明白,宠爱若是过度了,这后宫只怕想不失衡都很难,或许臣妾与皇上和当年的先帝爷和董鄂妃是不一样的,但是那又如何呢?皇上不是先帝爷,臣妾也不是董鄂妃,董鄂妃想要并且满足的那一切,并不是臣妾想要的,臣妾和皇上现在这样就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改变呢?”

    玄烨自以为付出了他的一颗真心,就想要她也付出一颗真心来,或者从前她会答应,但是现在,她才不会那样做,即便现在有了承祜,将来有了保成,她都不会这样做,她再次重生后,压根没想过要再一次爱上玄烨。

    即使没有她的真心,她也会跟玄烨好好的,根本不会影响到什么,所以她不大明白,玄烨又何必这般执着的非要得到她的真心呢?

    玄烨盯着珠锦瞧:“你究竟想要什么?”

    既然她今日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也不愿意让她轻易躲掉了,这也算是她头一回主动提起这个,玄烨今日定是要得到答案的,

    “臣妾在得知自己将要成为皇上的皇后时,每每入睡,曾做过无数的梦,晨起后多半都不记得了,但进宫前一夜所做之梦,臣妾却一直记在心里,因为那个梦太过于真实,就好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臣妾实在没有办法忘记,”

    珠锦没有直接回答玄烨的问题,而是微笑着给他说起前尘往事,“臣妾梦见臣妾嫁给皇上后,皇上待臣妾很好,臣妾跟皇上相处日久,渐渐爱上了皇上,臣妾一心一意的为皇上着想,尽力去做一个好妻子好皇后,宫中上下无不交口称赞臣妾,臣妾把皇上当做臣妾的男神,臣妾还替皇上生了两个小阿哥,生第二个小阿哥的时候,臣妾难产,孩子顺利生下来了,臣妾却因难产而死了,皇上很疼爱这个孩子,可是过不了多久,皇上又新立了皇后,而皇上对臣妾的爱虽没有改变,却还是与别的女子生了许多的孩子,皇上,你可知在梦中,臣妾并不幸福么?因为臣妾爱皇上,而皇上的宠爱却给了后宫所有的后妃,臣妾得到的不是完全的爱,臣妾的心,真是难过,那些漫漫长夜,只有心痛伴着臣妾,而百日里,臣妾还要做个贤惠的不会伤心的皇后。”

    “那个梦让臣妾觉得那样真的挺累的,所以臣妾可以为皇上付出一切乃至于性命,却不会爱上皇上的,而现如今,臣妾有了二阿哥,将来臣妾还会为皇上生儿育女,臣妾也不愿意将性命轻易为任何人放弃,臣妾还想留着命好好教养臣妾的孩子,好好的做个皇后。”

    “臣妾一直不愿意说这些,是觉得皇上自个儿能明白的,可如今太皇太后都说了,臣妾不愿意为此而让皇上和太皇太后之间不愉快,所以臣妾才将心里话告诉皇上,臣妾的心,皇上当是很明白的,”

    珠锦道,“皇上若是真的想知道臣妾想要什么,也不是不行,只是臣妾自个儿不愿意说罢了,现如今皇上要问,臣妾答了便是。”

    “皇上还记得臣妾写过批注的那本《乐府诗集》么?那是臣妾从皇上的书房里拿的,皇上当初看的时候不是还问过臣妾么,为何所有的乐府诗臣妾都批注了,偏偏不批注那首白头吟?其实只是因为臣妾不想写下心里的话,因为那里头有一句话是臣妾心之所望,却知此生无法达成,索性眼不见心净,也就没有批注了,臣妾也怕写出来之后,徒惹皇上笑话。”

    在珠锦叙叙说着这些的时候,玄烨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听着,珠锦说完这些,便站起身来,望着玄烨又道:“臣妾今日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皇上心中如何定夺,臣妾便不好干预,不管日后皇上如何对臣妾,臣妾还是会如从前那样一如既往的对待皇上的,当然了,臣妾也盼着皇上还能如从前那样待臣妾。”

    珠锦说完这些,站起身来,对着玄烨说了一句臣妾告退,便退出了乾清宫,只独留玄烨一人在殿内。

    她这是属于当面拒绝了皇帝,就算玄烨心理素质强于常人,但他只怕多少也会有些尴尬,珠锦自觉贴心,自己最好不要杵在那里让玄烨看着心烦了,她还是立刻消失让玄烨独自缓一缓的好,她甚至都想好了,若玄烨因她的拒绝而恼羞成怒,她该如何去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