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根觉罗氏听了珠锦的话,觉得自己女儿说得也很有道理,想着女儿虽只有十一二岁就能说出这样一番言论来,到底也是被索尼教养长大的缘故,如此想来,她倒也能放心了,也就依了女儿的话不再费心,毕竟这些事情确实还需女儿自己斟酌裁夺,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既如此,夜也深了,你竟不必回你院子里去了,就在我这里与我一同歇着吧,我方才打发了人去你院子里嘱咐乌云珠一声,让她不必等你,自个儿先睡了,明儿再同你一道玩罢。”

    伊尔根觉罗氏看看外头天色,见天色晚了,也不肯放珠锦回去,想着女儿再过不多日就要入宫去,到时候是想见都没得见得,更不能这样一处坐着说话一处搂着睡觉了,心中不舍益发浓重,索性留了女儿在她这里过夜,并且还有些私密话只能母女两个躺在一处的时候才能说一说。

    珠锦自然知道伊尔根觉罗氏的心事,她心中也是舍不得自己额娘的,遂当下就应了,见早有人去她的院中知会乌云珠去了,一时嘴馋,就笑道:“额娘,我还吃一碗酥酪再睡,好不好?”

    伊尔根觉罗氏岂有不答应的?忙唤了人来去准备酥酪。

    当下娘儿俩个都吃了一小碗酥酪,满室都是浓浓的奶香味,珠锦一张口说话,也是喷着满口的奶香味,她是最喜吃这些奶制品的,当下只觉得心满意足,待伊尔根觉罗氏洗漱罢了,她也就跟着上了榻,两个人躺在一处,遣了丫鬟们出去,内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也只留一盏灯在床前,灯色隔着紫纱帐子透进来,朦朦胧胧的,瞧人都不大真切。

    伊尔根觉罗氏这才小声跟女儿说了那新婚之夜必会经过的一遭疼痛,又说了许多为□□子后的私密话,都是从前没跟女儿说起过的,珠锦就着满鼻子的奶香味都听了,说了半日,伊尔根觉罗氏见女儿眼睛都闭上了,正是发困了,忙不出声了,也不叫人,自己出了帐子倾身吹灭了灯烛,屋中暗了下来,伊尔根觉罗氏复又回了帐中安寝去了。

    夜里噶布喇倒是从宫里回来了,刚至外间,听见外头值夜的丫鬟说珠锦跟伊尔根觉罗氏在里头一起睡了,他在外头站了片刻,思忖自己如今是不便进去的,略站了一站了,问了丫鬟们几句话,就往自己书房去睡了。

    展眼两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到了九月七日这一天,也就是正式大婚的前一日,皇上派遣满大臣祭告天地、太庙、社稷,又行大征礼,遣人往索尼府上送聘礼,聘礼自然又是厚重非常的,其中包括两千万两黄金、一万两白银、一个金茶罐、两个银茶罐、一对银箱,一千匹锦缎、二十付马鞍及四十匹骏马。只是这一次珠锦不必出去,而是由伊尔根觉罗氏领着众女眷向北方三跪九叩的谢了恩典。

    第二日九月八日更是繁忙,这天是举行大婚礼的正日子,珠锦早早的就被人扯了起来打扮,穿了内制的皇后全套衣裳,等着皇上在太和殿观看了册立皇后的封册和金印之后,再把这两件东西交由使臣手捧,众侍臣尾随其后,一并送到她府上来。

    珠锦自府邸里接了册宝,就拜别家人,跟着侍臣并自己要带进宫去的人一道离了家中,自中门进宫,后至坤宁宫,就这样忙忙的一路行礼,一路走走停停的,就耗费了将近一日的功夫才到了坤宁宫内。

    只是珠锦即便在下午时分到了坤宁宫,也是不得歇息,皇上还没过来,她也不敢就脱了大衣裳,哪怕是感觉脖子都要被头上沉沉的凤冠给压断了,她也只能笔挺端正的坐在喜榻上,见坤宁宫里服侍她的各等太监宫女。

    她带进来的四个人,如情、如貌、隆嬷嬷和曲嬷嬷,这四人皆是贴身服侍她的,而太皇太后另在坤宁宫派了人服侍她,余者自不必提及,只说这宫中的掌事宫女名唤素蕊,掌事太监名唤张禄,都是内务府那边新晋拨过来的正黄旗下包衣奴才。

    素蕊领着宫女们给珠锦请安之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换张禄领着坤宁宫里的各色太监给珠锦请安,珠锦受了礼,随口说了几句,便都打发走了。

    等人都出去了,珠锦才开口问道:“皇上如今到哪儿了?”

    如情才出去探问过,见珠锦问起来,便答道:“回主子,皇上在主子进宫之前就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里行礼谢恩去了,这会儿应是在太和殿里赐宴呢,皇太后也带着诰命夫人们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是在那里设宴招待太太及咱们府中女眷的。”

    珠锦不便动,便命如貌掏出小怀表看了一眼,见这会儿正是四点多,她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太和殿那边的宴席是款待玛法及阿玛等人的,还有便是诸王贝勒等王公大臣,这一闹怎么也要一个时辰方可结束,那时也正好赶上六点的合卺礼了。

    待合卺礼结束之后,玄烨就要留在坤宁宫内,与她行那周公之礼……

    珠锦想起上上辈子这日也是这样的累,她却在坤宁宫里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个多时辰等着玄烨来,竟是紧张到一刻都不曾休息过,这一世知道玄烨根本没有那么快过来,她也不慌张,虽然很累,但是也没有越性要脱身上的大衣赏,这衣裳好不容易穿上去,脱下来就麻烦的很了,何况一会儿玄烨来了还得再穿再行礼的。

    珠锦想到此处,便对着如貌招招手,示意如貌到她跟前来挨着她坐下,如貌哪里跟与她并肩坐着,走过来之后死活不肯坐下,珠锦无奈道:“我不是要你与我并肩坐着,我是想你坐下来之后我好靠在你身上歇会儿,我这样端正坐着累得很,又不能躺着,只好寻这个法子歇着了。”

    如貌这才知道原委,忙过来坐下,但她始终不敢直接坐在喜榻上,只得又去寻了个绣墩来放在榻边,坐下之后,让珠锦靠着她放松歇着。

    珠锦放松下来,只觉得全身舒坦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才望着身边站着的几个人眨眨眼道:“我当真一点东西都不能吃吗?”

    也不知是哪里的规矩,规定了新娘子成亲那天不能多吃东西,她不仅仅是要大婚,还是与皇帝大婚,就更不能吃东西了,为的就是防止在行礼的过程当中突然有了三急,那样子又不能去解决,倒是把自己被憋坏了,只好忍着饿了。

    所以早上三四点起来时,珠锦只吃了一个干巴巴的烙饼,连口水都不曾好生的喝,只是在方才进坤宁宫之后,还是如情瞧她太累太渴才给了她一口水喝,这会子歇下来了,她才觉得自己前胸贴后背,已是很饿很饿了。

    三人各自对视一眼,隆嬷嬷心疼她,转身出去也不知去哪里寻摸了一碟子糕点进来,递给珠锦道:“主子先吃一些吧,但也不可吃多了,只稍微垫垫就是了,一会儿等合卺宴时,再吃一些就是了。”

    她们几个人进宫来,至珠锦授皇后册宝之后,俱都改了口,全都唤主子了。

    珠锦撇撇嘴,只顾着取碟子里的糕点吃,也顾不上跟隆嬷嬷说话了,她放在嘴里一尝,原来是栗子糕,她素昔也不大喜欢吃这个口味的糕点,何况这糕点冷冷的,入口又干涩,她吞了好久才咽下去,吃起来也甚是艰难,加之又想起上上辈子合卺宴时,她根本就只喝了一口水酒,那算是个什么宴席?

    她忍不住就在心里吐槽,上上辈子就是合卺宴后也是饿得要死,又兼紧张得要死,什么也不敢说,等人都走了,玄烨就直接把她给推倒了……这一世,她是再也不要饿着肚子做那种事的!

    哪知刚吃了四五块,胃里略略有了些饱意,斜刺里伸出来一双手将她手里的碟子取了去,一抬头,就瞧见曲嬷嬷一张冷脸望着她:“这糕点吃多了积食,主子吃这些已是够了,如此就莫要再吃了,否则一会子行房也不方便,主子会觉着不舒服的。”

    珠锦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三个人听了这话皆是一愣,心下都惴惴地想,这曲嬷嬷是有几个胆子啊,她们是主子亲近的人都不敢伸手,这曲嬷嬷竟敢抢了主子的吃食,不许主子吃东西,竟还说了这样露骨的话给主子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