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尘也不得不承认,老狐狸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而且,明显是看准了萧凌天的心思去说话,就仿佛是画着一张大饼,虽然还不能吃,但却画出了最完美的样子,带有无限吸引力。

    自古以来,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的君王,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开疆拓土以及将这些征服得到的土地,变成自己的固有土地。从这方面来说,萧凌天的心思其实也差不多。也正因为如此,此刻连他都开始陷入思索,而不像之前那么反感这一提案。

    萧逸尘只是回头看了眼自家老爹的样子,便已经明白了几分他的心思。说实话,若不是知道其中的厉害,连他都觉得重开农税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眼见自己再不说话,怕是真的要有大麻烦,万一逼出了自家大哥,那这个麻烦可就真的难以控制了。心思到这里,只见他回身抱拳对萧凌天说道:“父皇,儿臣还有一番谏言,说完之后,若是父皇决定重开农税,儿臣必然不会反对!”

    “青龙儿且说,为父也想听听你的意见。”萧凌天点点头,很随和的说着。

    “谢父皇!”萧逸尘行礼之后说道:“父皇可还记得,当年孝圣先君?”

    “自是记得。”萧凌天一愣,随即点点头说道:“我萧氏皇族中有数的贤明君主。”

    “是,确实是我萧氏皇族贤明君主,但是在其晚年时,同样因想要扩大国内产值,增加军用资源,故而将原本完全国有,纯粹为统合建设而适量开采的珍惜金属矿开发权,以极高的价格售卖给民间资本力量。”萧逸尘面色陈肃,声如洪钟,大声说道:“初时,帝国国力增强一倍有余。可在其孙继位之时,原本可使用上万年的珍惜矿产,且在短短两百年中被掠夺性开发消耗殆尽!此后,帝国资源匮乏,外购又极为艰难,整整一十七代君王,上万年的时间里,国力不但毫无存进,反而大肆回落。”

    此言一出,重臣无言,就连萧凌天也是面色越来越严肃,只是盯住自己的儿子不说话。

    “诚然,土地种植不像是矿产开发,不会出现在短时间内肥沃土地尽皆变成荒地的奇闻。然而,父皇可以想一想,农税一开,人人都需缴纳税金。原本自给自足,将多余部分用于销售的农者会如何?为了能弥补这份损失,唯一能用的方法就是提高粮食的售价。粮商趋利,岂会肯负担这份损失?自然也只能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粮价,以维护自己的损失。哪怕是帝国朝廷收购,收购的价格也必然要比原价更高,否则农者何来务农之心?

    如此一来,初期貌似帝国财政因为农税而大幅度提高。但事实上呢?这部分提高的财政,总是需要有人来填补。帝国填补?那征收农税为何?所以,最终能够来填补的人,只有每天都需要吃五谷杂粮菜蔬鱼肉的平民!这岂非是与民争利?

    这还只是其次,我等帝国子民善良温厚,若只是多交一笔税金,也不会弄的帝国烽烟四起反叛不断。但是,征收粮税的人呢?帝国官吏何止亿万,而彼等人人都是谦谦君子,两袖清风不成?原本那些长在地里的金子,他们只能看着,流流口水罢了,谁也不敢用农税的名义私征税款。但农税一旦重开,特别是在初期,必然是名目繁多,苛捐杂税顺势而起。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如今,各地封主肆意罔顾国法,于封地中横征暴敛也不是奇事。这等征缴,说到底,也不过是让封地中的子民过的艰难一些。可若是农税一旦开始征缴,那么但凡有人动了心思,可就会是逼那些食不果腹的农者,举起叛旗之举!”

    再度目视萧凌天,萧逸尘沉声说道:“父皇,儿臣是否危言耸听,父皇自然是有明断。但是儿臣作为一名臣子,必须要提醒父皇。小小一个矿产开发权,都前后经历了近二十代君王才得以收归回帝国朝廷所有。农税呢?农税今日开启确实只需要父皇一道旨意,可若是想要收回时,怕是儿臣统帅千军,一地一地的去收,都未必能像如今这般,无人敢将手伸入其中!重开农税,真正有利的人,只会是那些能

    够亲手拿到钱财的人,而绝非高举庙堂之上的圣君!”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萧凌天如何还会不知道萧逸尘的意思。他要表达的很清楚,一旦重开农税,皆是受苦的百姓,被嫉恨的是圣君,得到最大好处的是氏族,而要面对无限麻烦的则是整个帝国!

    宇文秀城也没想到萧逸尘竟然敢在朝堂上,不惜冒着将所有文武全部得罪光的风险,将话说到这么直白的份上。即便是政见不合,即便是多有忌惮,即便自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看到自己身前台阶上,那道不算高大的身躯,那边张如妖精般俊美的脸庞,帝国的左议政上官,依旧有种不得不由心底发出的佩服。

    此刻,不管是同意萧逸尘说法的人,还是不同意的,都只能暂时低头不语。刚才的话太毒,已经将所有既得利益者全部圈了进去,换句话说,这个朝堂上的官员们,哪个没有些自己的产业或者封地?若是此刻出来说,你萧逸尘说错了,那岂不是等于昭告天下,我就是想要从农税中牟利的那些人?因此,无声无息的古怪寂静,便成了现在唯一的局面。

    跪在地上的萧镜此刻可真是恨的牙痒痒,自己苦心经营许久才搞出来的一招,眼看就要被破坏,自己还会像个傻子似的被嘲讽。越是如此想,心中的怨气就越大,满目怨恨目光的男人,终于站起身,指着萧逸尘的背影说道:“三皇兄,本来做弟弟的不该如此说,但军政民政自古分家,你身为星辰军统帅,却在民政上指手画脚,难不成是要整个帝**政民政都归你管辖吗?”

    “你!”萧逸尘豁然转身,手指还未抬起的时候,胸中一阵激荡传来,忍不住张喷出一口鲜血,人也瞬间软绵绵的倒向地上。

    “青龙儿?!”

    “三哥!”

    “殿下!!”

    一瞬间,整个大殿上乱成一团,连萧镜自己都呆在了原地,连那抬起的手指都忘记收回,就这么傻乎乎的瞪视已经倒地不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