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匪当中忽的有一人扬刀叫道:“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杀了她!”

    一回头,却原来是扛着那少女的贼人,显然他比他们老大聪明,猜着了那群北燕人是因为自己手中的姑娘来的,而不是那几个姑子模样的小丫头。

    那少女无知无觉,闭目瘫软在他怀中,青丝遮住半面,另半张脸上不知何处蹭上了些脏污,模样愈发的可怜。那将领见着,眼中怒火陡升,几乎是咬着牙道:“你若伤她分毫,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这句说了汉语,虽带着塞北音腔,众人皆听得分明。那贼匪头子见人投鼠忌器,面上掩不住的得色一闪,似乎是瞬间便没了顾忌,喊道:“你放我们走,我们自会将她交还与你!”

    两拨人僵峙了片刻,那将领一勒马,命令众人退开了几步。

    阮小幺一瞧这架势,心道不妙,这个趋势下去,北燕军队顺利救出这妹子,她们自个儿三个软妹子就要被贼匪带走了!

    真是“皆大欢喜”,让她的馒头屑喂狗去吧!

    眼见着慧持仍未清醒,慧书瑟缩在一旁恨不得将自己埋到土里,而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刀也送了一些,那些个贼匪正欲一点点退开,阮小幺心一横,软软的声调猛地拔高,叫道:“他们是要把人带回去淫乐!不可放虎归山!”

    其余人没料到这个之前最乖的小女娃此刻居然会一声尖叫起来,最重要的,本来那将领已然有稍稍退开之意,被如此一喊,犹如当头棒喝,正见那贼匪头子一脸惊怒,猛地一刀便向阮小幺砍去!

    眼见着那刀口向自己砍来,阮小幺大惊失色,犹自反应不及,只稍稍避了开,一只手竟不由自主要去拦住刀尖,甫一握到那刀,顿时削皮切肉,整只手顿时鲜血淋漓,痛彻入骨!

    她只觉痛得眼前一黑,那刀口正被自己握在手中,而那疼痛直从掌上电一般窜到背上脊髓中,刹那间便惨叫出声。

    场面瞬间大乱,那将领却早已手一扬,蓄势待发的北燕兵士闪电一般冲上前,趁乱将那昏倒的少女劫下,一刀便将正欲下手的贼人切为两段,霎时间鲜血飞飚,断肢残骸落了一地,那些个贼匪先自打乱,又压根无力抗衡,只扛着刀抵挡了几回,一个个便被人四面围戗,屠戮至死。

    整个丛林边缘一时间如屠宰场一般,惨叫连连,嚎声比兽还不如,阮小幺捂着鲜血淋漓的手,连滚带爬将慧持与慧书拉出来,栽倒一边,身上早已暗红一片,飞溅得一身稀碎的内脏肉块,再也支撑不住,死死闭上眼,跪坐在地上便呕了起来。

    几乎是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腹内空空,只吐了一堆酸水出来,那只手又痛得不像是自己的,整个人一时觉得天昏地暗,将最后一幕修罗地狱般的屠杀看在眼里,最终,头一栽,昏倒在了一边。

    空洞的四周,无光无亮,她脑中昏昏,不知身处何方。忽的便觉身在战场,断肢内脏像和稀泥一样砸在她头上、身上,耳中听到的是野兽一般的哀嗥,鼻端闻着的是甜腥腐烂的血肉之味,她张惶着向后逃去,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抓住,沾着血的大刀已然砍了下来!

    她猛然惊醒。

    惊魂未定,脑中一片空白,而那只手上仍是痛楚难忍。阮小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眼前是一座简陋的屋子,墙壁……不对,不是墙壁,是帐篷。

    不是原本就是灰色还是因为经年不洗,那帐篷的油布瞧着甚是脏污,周围竟是一件陈设都没有,没有桌、没有椅……只有自己栖身的这方草榻。

    那只受伤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被包扎过,而包扎的布条看起来也不太干净,只紧紧裹在手上。她皱眉摆弄了一会,很快注意力又转了开。

    不知这是哪里?

    她三两步到了门口,撩开帘子,下巴掉了一地。

    十里连营,边角声声。这尼玛竟然是个军营!

    刚刚来得及看清前方交叉而过的两队巡逻兵和四面一模一样的粗陋帐篷,没料到两旁侍立的兵士双戟一叉,对自己道:“¥%   阮小幺:“啥?”

    那两个士兵对望了一眼,伸手向内,做了个“请”的动作,将她塞回了帐篷。

    “喂、喂!?”她抗议,“我那两个同伴呢?我要见她们!”

    无人理睬。帘子重新阖上,她一人莫名其妙坐回了榻上。

    想起自己之前分明被人掳去,在林子边遇到了北燕军队,后来……后来就被救了?

    刚刚一眼所见,尽是北燕人,如此说来,此刻竟是在北燕的军营之中?虽然不知道那个外国妹子是什么人,但是她好歹算是个“救命恩人”吧?

    这么一想,阮小幺底气又从脚涌上头,一手拨开帘子,气势十足对那两个士兵道:“带我去见我的同伴!”

    那两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面上闪过一丝不耐,又要将她轰出去。

    她扒拉着门帘子大叫:“那带我去见你们主帅!——”

    双方正僵持着,便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前方走了过来,竟是个女子,手中捧了一个药盅,见到自己,先笑了笑,轻细的声音对那两兵士说了句话。

    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细瘦的面容看着并不像北燕人,轮廓较平,谈不上姣好,却透出一股风尘之意,神色有些许倦怠,眸子里尽是和善。那那两个守门的兵士与她调笑了几句,便放了她进去。

    阮小幺恍然,这估计是个营妓。

    “你何时醒的?”她放下布帘,笑道。

    “刚刚……嗯?”阮小幺问道:“你是中原人?”

    这女子名唤青娘,自小便没了爹娘,在戏班子里长成,因容貌生的不大好,不怎么被班头所喜,幼时贱价陪些主顾,尚能赚些银钱,年岁大了后,班头嫌她色衰,便赶了她出去。辗转流落,最后安身在了北燕的军营中,做了个营妓,倒是与之前别无不同。

    阮小幺除了叹声,竟不知该说什么。

    青娘早已习惯如此,只道:“与你一道来的那两个姑娘如今正在郡主那里,不必担心。”

    “郡主?”她不大明白。

    “郡主嫌指给她的丫鬟太过蠢笨,将军便让她们去服侍她了。”青娘笑道,倒了碗药,递过去,“这是刚煎好的药,姑娘趁热喝了吧。”

    阮小幺跳起来,皱眉道:“我们又不是你们那什么郡主的下人,服侍!?”

    救了她们,所以她们就是他的所有物了?混蛋!

    “我想出去,见我的同伴。”她请求道。

    青娘摇摇头,为难道:“军营纪律严明,女子本不可随意走动,我还是因要照料你才被额外恩准出户的,况且如今战事在即,姑娘还是在帐篷内守着好一些。”

    她反问道:“守着?我要守到几时?守到谁过来?”

    青娘也犹豫了,半晌,“将军会自有安排,姑娘就放心在这处呆着吧。”

    阮小幺一副信不过的眼神,在帐篷内团团转,一不小心那只包得肥厚的手掌磕到了榻,痛得砸呀咧嘴,举着手不满道:“这是谁给我包的!?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

    话音一出,只见青娘沉默了片刻,惭道:“这是我包的……”

    “……”

    “此刻受伤的军士都在往回抬,大夫又……人手不足,只得由我给你先绑了住,待大夫有空了再重新给姑娘上药包好。”青娘与她解释。

    阮小幺一听,商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