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黄泽成带着手下的七八名战士分散突围,冒着熊熊的山火和瘌痢头沈三手下的山贼们的子弹,向着正南方边打边退,期待向着东南方撤退的陆蕴轩等人和向西南方撤退的一营长和李得胜等人,能够尽快甩开各自身后的追兵,与自己早日汇合。但是他们一路之上都被瘌痢头沈三手下的小头目老山羊率领的追兵死死地咬住不放,那些身穿破棉袄、端着各色杂牌步枪的山贼喽啰们,二话不说,上来举枪就打,黄泽成等人所装备的中正式步枪,虽然在口径和射程上以及稳定性上,都要比这些山贼手中的武器高出一个等级,但是奈何士兵们个个挂彩,人人有伤,人数又处劣势,弹药也不是很充足,所以也不敢恋战,只能勉强突破了老山羊手下的几次封堵,逃入了山林之中,只能指望陆蕴轩和李得胜等人早日前来预定的会合地点接应自己这队人马。

    一时间,黄泽成带领着自己手下的这七八个人,以及尾随而来的老山羊手下的三十多人,在时才交战的小树林以南的一片长满杂草的荒山上,再次发生了激烈的枪战。老山羊手下的喽啰们骑着杂种马,举着火把进行围剿。而黄泽成明白,此时自己这一行人已经进入到了进退维谷的绝境,如果不拼死一搏,击退这股追兵,自己今儿个非交代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不可。不用他过多鼓励和督促,身边的士兵们都十分玩命地进行着战斗。一边是在金银奖励的情况下,人数和体力占优的山贼追兵,一边是人困马乏,弹药匮乏但是战斗意志高涨的国军队伍,虽然双方实力差距悬殊,但是战斗却进行得异常胶着。黄泽成及其手下的士兵利用荒山上的自然地形,依托灌木、土坑和岩石,与仰攻的清风寨喽啰们进行纠缠,而老山羊则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驳壳枪,吆五喝六地指挥手下的喽啰们拼命进攻。

    双方你来我往,子弹横飞,但是由于天黑山陡的关系,击发出去的子弹大多没有击中任何目标。双方的枪战使得黑夜笼罩下的山谷树林失去了往日的宁静安详。坐镇后军的瘌痢头沈三跟自己手下的心腹势力“黑衣手枪队”,久等瓜娃子和马大山的追袭部队不至,心中也隐隐感到了不妙,等到正南边黄泽成和老山羊交战的枪声一响,他们都认为老山羊在南边已经将这支国军小队完全消灭掉,于是预感到不妙的瘌痢头沈三再也没有闲情逸致继续抽他的大烟了,立刻召集手下所有的喽啰心腹,骑上劣马,向着响声传来的正南方向前进,准备和老山羊的人马汇合之后,直接去罗汉寺向张蛟、史思平报信,一起重整队伍,夺回清风寨的控制权。

    此时老山羊和他手下的三十多个亡命之徒主要的注意力,都落到了眼前荒山之上的这八名国军士兵身上。这些清风寨的喽啰们虽然此时人数占优,弹药充足,又有马匹和火把照明的辅助,但是这些喽啰们之前大多是无业的游民、犯过罪的混混、失地的农民,让他们劫掠百姓和商队还可以,一旦让他们正经八百地举枪与正规军交战,他们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手足无措了。所以虽然黄泽成等人的人数只有他们的四分之一,但是他们的围歼作战进行得并不顺利。

    瘌痢头沈三带领着他手下的“黑衣手枪队”,纵马疾驰,来到交战的荒山以北的地方,马队刚一拐过一个山脚,忽然就遭到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清风寨东山寨子人马的伏击。原来负责逆时针搜寻国军队伍的“讨伐队”,听到此处传来密集的枪声,立刻拍马赶到。但是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讨伐队”的人马,瘌痢头沈三和他手下的“黑衣手枪队”却也并不是乌合之众,他们迅速从最初的惊慌之中恢复了过来,那些经验丰富的山贼头目们迅速跳下马来,开始三三两两地散到附近的树林和山坡上,占据周围的有利地形,跟“讨伐队”对射起来。

    在瘌痢头沈三高额的金钱奖赏的许诺和驳壳枪的武力威逼之下,“黑衣手枪队”很快利用手中驳壳枪的连发模式,把普通的驳壳枪当成了轻型冲锋枪使用,迅速地在“讨伐队”的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向着老山羊和黄泽成等人激战的荒山冲去。而骑着战马、端着步枪、挥舞着锋利的宽背砍刀的“讨伐队”,则利用锋利的砍刀和马匹冲刺形成的强大的冲击力,肆意地收割着措手不及的“黑衣手枪队”喽啰们的性命,双方在山谷之中展开了激战,但是瘌痢头沈三手下的“黑衣手枪队”却仗着人多和驳壳枪的连发模式逐渐占据了上风。

    见到瘌痢头沈三手下的“黑衣手枪队”人多势众,火力强大,对耗下去对自己这队人马极为不利,“讨伐队”的这一部分人马逐渐向着荒山之上退去,依托荒山之上原有的植被和岩石进行抵抗。由于荒山之上没有多少高大的树木,也没有可以藏身的灌木荆棘,除了一些散乱的岩石之外,地形还是比较空旷的,因此瘌痢头沈三指挥自己手下的“黑衣手枪队”的好几次仰攻,都被占据了荒山制高点和有利地形的黄泽成及“讨伐队”的步枪子弹和手榴弹给打了回去,始终无法顺利地逼近,这让试图速战速决、急于报仇的瘌痢头沈三和老山羊又急又气,恼怒不已。此时双方的战斗陷入了僵局,但是瘌痢头沈三知道再这么对耗下去,时间越久对自己这些人就越为不利,现在必须尽快除掉这些国军小队和“讨伐队”的人马,尽可能地掠夺他们手中的武器和马匹。现在连唐耀祖手下的王牌部队“讨伐队”都出动了,看来唐氏兄弟是张飞吃秤砣—铁了心地要跟张氏兄弟为首的亲日派开战了。“讨伐队”一旦出动,决计不可能只派这些人马,等到“讨伐队”的大部队赶过来,自己手头的这些“黑衣手枪队”绝对不是敌手,到时候将会是一败涂地的窘境。所以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免留后患。

    就在瘌痢头沈三率领他手下的“黑衣手枪队”再次向黄泽成和“讨伐队”占据的荒山山顶发起又一轮进攻的时候,突然,一连串清脆的枪声从身后黑暗的山林里传了过来。

    在枪声密集、人马喧哗的荒山山脚这一片战场之上,这几声枪声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但这一连串的枪声却引起了交战双方的极度震惊。

    原来这一连串的枪声并不是普通的驳壳枪或者步枪击发子弹发出的声音,而是轻机枪的射击声,几发机枪子弹从荒山东边的一片黑暗的树林里激射而来,在大约一百米开外的距离上,将骑在马背上指挥战斗的老山羊和他座下的那匹杂种马打得血肉横飞,马匹哀鸣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胸口中弹、脑袋开花的老山羊也被马身重重地压在了身下,根本不可能生还了。

    在那一连串的轻机枪点射声余音还尚未完全散去的时候,骑坐在马背之上的瘌痢头沈三感觉浑身一颤,骑坐在他身边的一匹劣马马背上的贴身护卫兼心腹干将陈御,口中大喝一声:“三哥,危险!”突然猛扑上来,一把将他扑倒在了地上,双手抱着瘌痢头沈三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了路旁的一堆乱石背后。而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枪声如暴风骤雨,又似爆炒黄豆一般,劈劈啪啪从他们身后的黑暗的树林子里响了起来,顿时将他们原先骑乘的两匹杂种马和身边的四五名来不及散开的“黑衣手枪队”的喽啰打成了血葫芦。

    正在进攻荒山的“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们,遭到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顿时乱成了一团。这些来路不明的发动强攻的敌人们,枪法非常精准,除了步枪、驳壳枪之外,捷克式轻机枪的扫射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以及掷弹筒的击发声,也不断地传来,这些轻重武器组成的火力网,猛烈地打击了过来。侥幸逃过一劫的瘌痢头沈三,在摔断了左手胳膊的贴身护卫陈御的搀扶之下,就着星月之光,模模糊糊地看到黑暗的树林子里人头攒动,正向这边杀来。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捷克式轻机枪和掷弹筒的声音,难道是国军大部队赶过来了吗?瓜娃子和马大傻子那两个混蛋不是带兵去追剿国军小队了吗?怎么不提前鸣枪示警?他们现在又死哪里去了?”身上多处擦伤的瘌痢头沈三掏出腰间的驳壳枪,冲身边跌断了手的护卫陈御吼道。他原本令人敬畏的勇气在亲眼目睹老山羊被机枪子弹打成血葫芦之后,迅速地流失了,老山羊血肉模糊地被死马压在身下的惨状,给了他内心很大的震慑,面对那股鼓噪而来的队伍,他已经有些惊慌无措了。

    正在全身心投入到进攻荒山山顶战斗中的黄泽成等人和“讨伐队”一部的“黑衣手枪队”,压根没想到,这黑暗崎岖的山林子里居然会冲出一大股来路不明、火力凶猛的强敌。一时之间,在山顶火力和树林方向激射而来的交叉火力的前后夹击之下,腹背受敌。原本还算整齐的攻击队伍,刹那之间彻底崩溃瓦解,山贼喽啰们争相逃命,躲避那一颗颗要命的子弹,大伙你推我挤,乱成了一团。好几名冲上了半山腰的山贼喽啰,又被居高临下的黄泽成等人当场击毙,脑袋开花的尸体顺着山坡一路滚下,让那些惊恐万分的山贼喽啰们更是慌不择路。

    “沈三哥,看样子现在是这帮国军兔崽子们的援军到了!眼前这荒山地势开阔,根本没有多少掩护物,国军和讨伐队占据了山顶的石堆,弟兄们就这么顶着他们的子弹往上冲,伤亡实在太大,没有重火力的真家伙,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就算是侥幸冲上去,靠着咱手里的这几十号人,面对着上百人的援军,咱也守不住啊!我看我们还是保存实力,在这帮兔崽子们的援军赶来合围之前,先撤退吧!尽快和大当家的汇合要紧,不要再跟他们纠缠了!”“黑衣手枪队”的一名小头目华山炮一边举枪还击,一边对着惊慌失措的瘌痢头沈三吼道。他已经注意到树林子里冲出的这批家伙身手矫健,装备的都是跟自己一样的杂牌步枪,其间还夹杂着捷克式轻机枪和掷弹筒这样的正规军装备,显然是东山寨子的王牌部队“讨伐队”的主力人马和国军小队残余士兵的联军。自己手下的“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们,已经经历了长时间的追剿和数个小时的奋战,弹药和体力都是耗损严重。如果现在不及时撤出战斗,等到这支援军和荒山上的黄泽成等人汇合,对自己这几十人完成合围,自己这最后一点人马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全都交代在这荒山之上。

    华山炮此时已经毫无斗志,只想着赶紧撤走,保全自个儿性命要紧。但是瘌痢头沈三毕竟是自己这一行人之中的带头大哥,他的身边又有像陈御这样的死忠护卫,如果自己没有完成他交托的任务就擅自撤退,非被他们打得浑身都是血窟窿不可。

    此时此刻,躲避在一块岩石后头的瘌痢头沈三掏出腰间的双枪,左右开弓,对准黑暗中从树林子里冲出的“讨伐队”的山贼们连开两枪。但是这些唐耀祖麾下的精兵们动作十分灵巧,反应也十分机敏,在树林子里左闪右避,利用树木左右掩护,让自诩为枪法为赣北一绝的瘌痢头沈三连开两枪都没有命中。纵横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瘌痢头沈三,唐耀祖麾下的这几百号“讨伐队”的喽啰们的素质,绝对不亚于自己引以为傲的“黑衣手枪队”。而对于拥有国军这样的正规军士兵的“讨伐队”来说,自个儿在同一个地方连开两枪是极其危险的。想到此处,瘌痢头沈三不顾自己身上跌下马造成的擦伤,就地一滚,脱离了原先藏身的位置,俯下身子躲到了一丛灌木后头。就在此时,只听树林方向砰地传来一声步枪的枪响,一颗步枪子弹几乎是擦着他的左手胳膊处飞了过来,打在了他刚才藏身的岩石之上,让他刹那之间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不等他缓过神来,只见一个身材不高但长得极其敦实的光头汉子,端着一杆步枪,大吼一声,从树林子里好似下山的猛虎一般窜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向这边举枪射击。

    瘌痢头沈三不敢大意,连忙举枪还击。一时之间双方你来我往,子弹横飞,但是可能由于天黑能见度不高,加上距离稍远,双方互射了四五枪,都没有击中对手。瘌痢头沈三眼见那个光头汉子身后同时涌出了数十人,也不敢恋战,连忙在护卫陈御的掩护之下,向着山道另一头边打边退。

    “沈三哥,情况不妙啊,看样子‘讨伐队’这次是全员下山了,加上国军小队之前的二十多人,这帮家伙一联手,人数不下二百人。再不撤走,弟兄们都得交代在这里了!”小头目华山炮见瘌痢头沈三虽然自个儿身上多处有伤,被那个光头汉子打得狼狈不堪,却依然在死撑,没有下达撤退命令的迹象,情急之下直接冲到了大口喘着粗气的瘌痢头沈三面前,挥舞着手枪冲着他大吼道。这时,那名身材矮壮的汉子端着一杆步枪,引领着数十名“讨伐队”的喽啰和几名身穿国军军服的士兵,尾随了上来。他们手中的步枪、驳壳枪开始向着瘌痢头沈三等人猛烈地射击起来。尤其是那名当先冲来的矮壮的光头汉子,他的枪法十分精准,每一次抬枪射击,几乎都会有一名“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中弹倒下。

    看到“黑衣手枪队”的小头目华山炮满脸血污,挥舞着手中的驳壳枪,面目狰狞地冲着瘌痢头沈三大吼大叫的模样,瘌痢头沈三身边的死忠护卫陈御,立即掏枪上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气氛十分紧张。

    就在两人僵持之中,忽然又有一队人马在一名身材壮硕、同样剃着光头的国军军官的率领下,向这边冲来。冲锋途中,他们队伍之中枪声接连响起,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包含捷克式轻机枪、毛瑟快利步枪、勃朗宁1903式步枪、汉阳造和中正式步枪的击发声。此时“黑衣手枪队”的进攻已经完全被打乱,喽啰们纷纷就地寻找隐蔽处,躲闪纷飞而来的子弹。但此时此刻,被围困在荒山山顶的乱石堆后头的黄泽成领导的国军小队和“讨伐队”一部,看到山脚之下有“讨伐队”大部和陆蕴轩等人组成的联合援军前来支援自己,顿时士气大振,开始向半山腰和山脚之下的“黑衣手枪队”隐蔽处猛烈地射击,俨然有和山脚下的援军里应外合、中心开花、发动反冲锋的样子。

    原本占据上风,将黄泽成等人和“讨伐队”一部顺利围堵在这荒山之上的“黑衣手枪队”,此时此刻陷入了两面夹击、腹背受敌的窘境,形势异常危急。瘌痢头沈三身边不断有“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们中枪倒下。这时身上也已经多处受伤的护卫陈御,也不得不建言提醒道:“沈三哥,弟兄们真的顶不住啦,再不突围撤走就完啦!如果‘讨伐队’一拥而上或者用掷弹筒远程发炮,我们都得死!”

    沉默不语,只知道一味地举枪还击的瘌痢头沈三,这才缓过神来,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心腹势力“黑衣手枪队”在敌军的交叉火力之下土崩瓦解,看着自己的心腹手下们一个接一个地中弹倒下,这个啸聚山林、杀人如麻、一向不曾服输的老山贼头子,此时此刻内心也已然是一片死灰。

    一旁满面血污、狼狈不堪的小头目华山炮此时突然扭头冲两人大吼道:“沈三哥,东南角上这帮兔崽子布置的人数略少,我和陈御保着您冲杀出去,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死撑,只能是坐以待毙!”

    听了华山炮的这番话,原本已经绝望的瘌痢头沈三内心多少拥有了一丝希望,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几名心腹手下的保护之下杀出重围,因此他蹲起身子,猫着腰,冲两人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那我们快走,让手下的弟兄们进行掩护!”

    “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掩护沈三哥突围啊!”“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们在小头目华山炮的指挥之下,开始向黄泽成、陆蕴轩、杨尚武、李得胜等人率领的追兵胡乱地开枪,并且利用手中几个尚未熄灭的火把,点燃附近的灌木杂草和树林子,或者干脆脱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随意点燃,四下放火。灌木杂草混合着喽啰们的衣物,在火把的烧灼之下,瞬间被点燃,在浓密的烟尘、纷飞的子弹和弥漫的火焰的掩护之下,瘌痢头沈三在陈御的保护之下仓皇逃窜。其余“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们,则在小头目华山炮的率领之下,好似发怒的疯狗一般扑向“讨伐队”一行人。这一招让赶来的憨娃子和老黑皮等人措手不及,瞬间失去了重点的打击目标—瘌痢头沈三,只能停止追赶的脚步,跟“黑衣手枪队”纠缠在一起。

    不过从东边包抄过来的陆蕴轩等人就没这么好糊弄了。陆蕴轩等人虽然也都被烟雾和火焰折腾得够呛,但是他手下毕竟都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又有李得胜这样的神枪手、杨尚武这样的机枪手,还有两门一路之上不舍得丢弃的50毫米口径民国二十七年式掷弹筒。他们根本顾不得呛人的烟雾的影响,一枪一个,机枪子弹和掷弹筒发射的小型榴弹也是雨点般落到了瘌痢头沈三一行人的身上,瞬间击毙了十多名“黑衣手枪队”的喽啰。但是此时的以瘌痢头沈三为首的“黑衣手枪队”也早已经是孤注一掷。大家都知道,只要能从这重重包围之中冲杀出去,就还能有一线生机;留在这里负隅顽抗,只能是死路一条。因此陆蕴轩等人的一轮射杀,并不能阻挡他们逃窜的脚步。大部分人将瘌痢头沈三和陈御护在当中,走在最前面的几个喽啰好似敢死队一般,一人两把驳壳枪,平端着扫射一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向着南边的高山逃去。

    看到瘌痢头沈三等人在国军小队和清风寨东山寨子的精锐队伍“讨伐队”的联手打击之下,居然依然在垂死挣扎,负隅顽抗,陆蕴轩果断下令:“大家追上去,别让这个心狠手辣的汉奸走狗给跑了!”

    说罢,陆蕴轩举起自己手中的驳壳枪,带领李得胜和杨尚武等人拼命赶了上去。两方人马在夜色笼罩下的树林子里展开了追逐战,一方是亡命逃窜的瘌痢头沈三等人,另一方是舍命追击的陆蕴轩等人。双方边跑边打,手枪声、步枪声、轻机枪扫射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由于“黑衣手枪队”已经陷入重围,包括老山羊、华山炮在内的许多带队的小头目或死或伤,队伍士气已经十分低落,整支队伍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因此在这场追逐战之中,很多原先隶属于“黑衣手枪队”的喽啰,直接扔下手中的驳壳枪举手投降,少数身形灵巧、行走快速的喽啰,则直接窜入了茂密的树林子,自顾自地逃命去了,其中溃逃的一部分人动作稍慢,被身后追兵们击发而来的子弹击中,倒地身亡。瘌痢头沈三看见自己的队伍军心动摇,人心涣散,逃兵不断,又亲自开枪击杀了两名自顾自逃跑的喽啰,自己则在心腹护卫、断了一条胳膊的陈御以及几名铁杆心腹的护卫之下,不知从哪个倒霉蛋那里抢来了一匹烈马,向着正南方逃去。那里有清风寨大当家张蛟和军师史思平带下山去的二百多号人马,他们准备逃窜到那里与两人汇合,重整旗鼓,再行夺回清风寨的控制权。

    瘌痢头沈三在陈御的搀扶之下,手忙脚乱、惊慌失措地骑上了那匹棕色烈马的马背,顾不得许多,自己一抖手中的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烈马吃痛,哀鸣一声立刻飞奔出去。瘌痢头沈三此时此刻只顾着自己逃命,丝毫没有顾忌舍身护卫自己的陈御等人。这些忠心耿耿的铁杆心腹,只能紧握驳壳枪,在瘌痢头沈三的马后一路飞奔,紧紧跟随。瘌痢头沈三纵马飞奔出去还不到一百米,就听左侧的山坡上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远远地传来。瘌痢头沈三的座下马立刻哀鸣一声,马失前蹄倒了下去,猝不及防的瘌痢头沈三立刻被从马鞍之上掀飞了下来,好似一个皮球一般,出于惯性向前滚出了三四米这才停下。而那匹棕色的烈马,更是因为摔倒时自己的重量和奔跑时的惯性都压在了自己的两只前蹄之上,顿时筋断骨折,再也爬不起来了,而且马的左眼边上还有一个比大拇指略粗的弹孔,殷红的马血混合着黄褐色的脑浆汩汩流出,显然是步枪开火命中造成的。

    “沈三哥,您没事吧?”远远落在后头的陈御等人听到一声枪响,就看见瘌痢头沈三座下的烈马摔倒在地,马背上的瘌痢头沈三也被直接掀翻在地,生死不明,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加快脚步赶了上去。但是未等这些瘌痢头沈三的铁杆心腹跑到他身边,忽然他们身后的山道上火光一闪,砰砰!只听两声好似爆竹爆炸的声音响起,两个不明的物件升空而起,向这个方向扑来。

    “快卧倒,是掷弹筒发射的小型榴弹!”瘌痢头沈三歇斯底里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刚刚跌跌撞撞站起身来的他不顾自己身上多处骨折,一个鱼跃,跳到了山道边上一条干涸的小溪的河床上,赶紧卧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护住脑袋。众护卫闻言也是各自抱头鼠窜,玩命一般地朝河床跑去,轰隆轰隆!两声爆炸传来,一个汽车轮胎大小的火球升腾而起,伴随着呛人的烟雾,瘌痢头沈三座下的那匹已经被击毙的死马,又被两发50毫米口径掷弹筒发射的小型榴弹直接命中,顿时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不等抱头鼠窜,逃入干涸的小溪河床,侥幸逃过一劫的瘌痢头沈三等人缓过神来,啪啪!又是一阵乱枪从身后的山道之上和左侧的山坡之上打来,瘌痢头沈三身边的几名举枪还击的护卫当即摔倒在地,每人的胸前和脑袋上都多出了好几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鲜血汩汩流出,好似一朵朵怒放的妖异之花。

    断了一条胳膊的护卫队长陈御右手持枪,依然不放弃地还击着,试图为身后的瘌痢头沈三杀出一条血路。但是他们几个刚走出去了几米,走在前头的陈御就听到身后传来一片惨呼声,他猛然回头一看,只见瘌痢头沈三和其他几名护卫都已然中枪倒地,唯一侥幸逃过一劫的,就是当先开道的自己。右腿腿部中弹的瘌痢头沈三艰难地推开了一名压在他身上的死去的护卫的尸体,艰难地想从周围的死人堆里站起身来,但是尝试了两次都失败了,他看到前头的陈御还是完好无损,立刻用哀求的口吻向陈御喊道:“陈御,快过来拉兄弟一把!”

    原本想要独自逃命的陈御看到重伤倒地、满面血污、苦苦哀求的瘌痢头沈三,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咬牙,冒着零星射来的子弹,转身跑了回去。瘌痢头沈三毕竟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对自己有恩,而且最关键的是,瘌痢头沈三曾经答应过,只要带他找到大寨主张蛟和史思平,就每人奖励十块大洋。他如果一死,这承诺就成了泡影了,那弟兄们之前流的血不都白费了吗?

    陈御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回去,伸手将浑身带伤、灰头土脸的瘌痢头沈三从死人堆里拉了起来,让他伸手架住自己的肩膀,两人一瘸一拐地向前逃窜。瘌痢头沈三不住地感激道:“陈御,好兄弟,果然讲义气!哥哥我没看错你,等找到了大当家的和军师,哥哥我一定保举你当上巡山大寨主的位子。”瘌痢头沈三在这里封官许愿的时候,却似乎忘记了自己现在也仅仅是一个巡山的小头目而已。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又逃出去十多米,就在此时,自己面前原本黑漆漆的山道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大群人,他们个个都是持枪在手,迎面缓缓地围拢上来。在其中几名“讨伐队”喽啰手中的燃烧的火把的火光照耀下,瘌痢头沈三清楚地认出了为首的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清风寨三当家兼东山巡山大寨主唐耀祖的心腹,“讨伐队”的副队长憨娃子。另一个是位眼神坚毅的青年军官,他剃着寸头,戴着军帽,脸上和身上的军服上满是发黑变干的血污,唯一让人难以忘记的,是那双坚毅果敢的眼睛射出的锐利目光……

    夜幕笼罩了整个山冈,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的火把火光映衬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上、身上,投射出道道或明或暗的影子。远处的枪声已经渐渐平息了下来,战斗仿佛已经变得遥远,憨娃子和陆蕴轩站在被数十支步枪团团包围、伤痕累累的瘌痢头沈三和陈御两人跟前,静静地和这两个人对视着。

    被这几十号人围在正中,又跛了一条腿,手中的驳壳枪也已经打完了最后一发子弹的瘌痢头沈三,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他索性不慌不忙松开了陈御的肩膀,就地坐下,抬头环视了一遍众人,轻蔑地冷笑道:“我是瘌痢头沈三,是清风寨的元老头目,大当家的亲自指定的‘黑衣手枪队’队长,你们这些家伙不但协助山寨的叛徒唐氏兄弟夺了大当家的权,还要向我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山寨元老们开枪吗?”

    瘌痢头沈三现在敢于用这样轻蔑的口气跟憨娃子等人谈话,倒也不是不怕死,他如此猖狂作态,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摇尾乞怜的话,必死无疑,所以抱着孤注一掷、拼死一搏的劲头,想以自己在清风寨上多年积攒起来的带头大哥的气势,压住憨娃子和陆蕴轩等人的气焰,令他们手下的小喽啰们没人敢动手,最好逼得憨娃子等人带自己去见唐氏兄弟,这样自己还可以当面求情,谋求一线生机。在他心中,他是不相信唐氏兄弟敢就这么轻易地除掉自己这个山寨昔日的元老和功勋头目的。

    “讨伐队”的喽啰们听了瘌痢头沈三这番桀骜不驯、轻蔑不屑的话语,也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将他就地击毙、斩草除根,还是将其押往清风寨听候唐氏兄弟的处置。只能先行将满面血污、狼狈不堪的瘌痢头沈三和断了一条胳膊的陈御两人围堵起来,看着有恃无恐地坐在地上不住冷笑的瘌痢头沈三,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讨伐队”的副队长、唐耀祖的心腹憨娃子的身上,看他如何下令处置这两条丧家之犬。

    “要死的还是要活的?韩兄弟你给个话吧!”李得胜端着一杆步枪,枪口直接瞄准了瘌痢头沈三的胸膛,有些不耐烦地询问身边的憨娃子道。但是憨娃子却依旧紧锁眉头,沉默不语,没有立即应答。

    盘腿坐在地上放手一搏,颇有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赖劲的瘌痢头沈三,看到憨娃子紧锁眉头、沉默不语的样子,胆气更壮。虽然身边的陈御频频对他使眼色,但是他依旧浑然不觉,忍不住猖狂地仰天大笑,轻蔑地对着憨娃子等人嘲讽道:“憨娃子你小子果然有种,竟然敢串通唐氏兄弟这两个贼子,对我这个清风寨的重要头目动手,你们就不怕大当家的和军师知道这个情况之后,杀回山去,将你们五马分尸吗?”

    李得胜看到瘌痢头沈三现在已经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居然还敢有恃无恐地出言恐吓自己这一行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踹翻了牛逼烘烘的瘌痢头沈三,用手中步枪的枪口顶着他的脑袋,厉声喝道:“瘌痢头沈三,你他娘的牛逼个啥?你今儿个落到了我们的手里,就别想要见到明天早晨的太阳了!”

    瘌痢头沈三虽然被步枪的枪口顶住了脑袋,但是依然不为所动,面对着凶神恶煞的李得胜,他轻蔑地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揉了揉负伤的右肩,斜眼看着怒目而视的李得胜,冷冷地呵斥道:“操你妈的,你他娘的一个臭当兵的,拿着条烧火棍子,还敢对爷爷我呼喝,先问问你的那个长官怎么说!”

    “要不是我们清风寨内斗,唐氏兄弟那两个叛徒用我们清风寨的人马协助你们,就凭你们这几个蝼蚁,这两条破枪,早就被我们‘黑衣手枪队’打成齑粉了!现在你们逃出升天了,开始在我们面前得瑟了,除开‘讨伐队’的这一百多号人,就你们一二十人,在这赣北的地界上还能干啥?”瘌痢头沈三不屑地说道,扭过头去,对着李得胜的脚下啐了一口。

    “我他娘的毙了你!”李得胜何曾受过如此的侮辱,刹那之间热血上涌,恨不能将眼前这个让自己的队伍陷入重围的山贼头子浑身打满血窟窿,但是他刚一抬枪,就被一旁的憨娃子和陆蕴轩拉了下去。

    “沈三哥!”憨娃子将暴怒的李得胜拉了回去,缓缓地走上前来,没有丝毫作假地说道:“你确实是清风寨的元老,为山寨的发展和壮大立下了汗马功劳。记得我刚上山那会儿,你是教导新进弟兄们的小头目,我跟一群新上山的弟兄们一起,跟着你每日进行操练,你教会了我们骑马和打枪,我们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在清风寨上混出个样子来,跟你一样成为清风寨上的重要头目,能够带领弟兄们过上衣食不愁的好日子。而作为小头目的三哥你,作战也十分勇敢,记得七八年前我们跟庆云寨的王金龙抢地盘,你一个人骑着马,手持驳壳枪,纵马越过了庆云寨设立的一人多高的松木围栏,冒着庆云寨土匪们的子弹,打开了庆云寨紧闭的寨门,唐三爷带领的‘讨伐队’的弟兄们才能一拥而入,全歼庆云寨的人马。那时候的你,作战勇敢,极重义气,是我心中学习的榜样。我当时的目标,就是超越你,成为清风寨几个巡山寨主之外最重要的二线头目。”憨娃子说着不禁真情流露,心中涌动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酸涩情绪,他知道,这是残留在自己脑海中最真实的记忆。

    憨娃子讲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高高的黑色天穹,再也说不下去了,一双虎目里却似乎有什么久违的晶莹剔透的东西在缓缓地转动。漆黑的夜空之中,由于连日的阴雨,云层很厚,星星一颗也无,明月也只是偶尔从云缝之中露一小脸。在场众人听闻之后,心里都很不是滋味,瘌痢头沈三听完之后也是沉默了一下,突然苦涩地冷笑道:“呵呵,憨娃子,你的这番话确实很感人。但是—你自己回头看看,你带着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手持武器,现在把我围困在这里,恨不能除之而后快?这就是你对老大哥和自己的榜样的做法吗?”

    憨娃子面对瘌痢头沈三恼羞成怒的质问,依旧心平气和地不为所动,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世事无常,人的想法没有一成不变的。自从你倒向了新上任的大寨主张蛟,成为他的心腹势力‘黑衣手枪队’的队长之后,你整个人就变了,再也不是那个雄姿英发的‘快枪沈三’了。你不会再为了保护山寨的利益而去跟其他山头的势力拼命,你也不会为了保护其他的兄弟而甘愿牺牲自己。你变了—你不但迷上了酗酒,赌博,玩女人,还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彻底变成了残暴荒淫的张氏兄弟的走狗!”

    这时在远处的山冈上,负责警戒瞭望的喽啰忽然举起手中的一大捧枝繁叶茂的树枝,冲着这边拼命地舞动。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那个方向有来路不明的人马正在逼近,很有可能就是被许大辉哄骗,兜了一个大圈子的张蛟和史思平一行人。李得胜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蕴轩,但是陆蕴轩和憨娃子都是不为所动。

    瘌痢头沈三听了憨娃子这一番痛心疾首的话语之后,忍不住惨笑了两声,高声说道:“你不要单单只说我一个人的不是,现在的那些咱清风寨上的大小头目,包括你的主子唐氏兄弟,有几个不私吞山寨财物,不吃喝嫖赌抽的?我只不过跟大当家的一起平日里玩玩女人、抽抽大烟消磨一下时光罢了,可能我脾气比较冲,得罪了唐三爷,又谈得上什么罪大恶极,你们要这样对付我?”

    “你说得没错,清风寨上确实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但是我们清风寨虽然是一帮山贼草寇,却也有自己的道义规矩。我们的钱财、军火大多都是抢来的,但是我们却不会为难独自经商的过路客商,也不会骚扰附近的农家村庄,更不会做那强抢民女、奸淫掳掠的下三滥勾当。你要知道俗语有云—人在做,天在看!像你这样无恶不作的大恶人,迟早都是要遭天谴的!”憨娃子语气坚定地说道。

    瘌痢头沈三闻言之后,身子一颤,眼神之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紧张畏惧的神色,他一咬牙,狠狠地说道:“那大不了我按照清风寨的规矩,自断一手作为惩罚,放弃一切的权力和头领称号,拔香下山做个普通人,生死各安天命!不过就算是我违反了山寨之上的规矩,要惩治我的话,我好歹也是山寨之上的重要头目,必须由大当家的在众兄弟面前亲自治我的罪,无论现在的山寨之主是张蛟也好,唐三爷也罢,你又凭什么要审判我?”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陆蕴轩淡淡一笑,上前插话道:“凭的就是一句天理公道!在这世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定的代价!韩兄弟别跟他多费唇舌了,我们准备撤往罗汉寺要紧!”

    瘌痢头沈三和受伤的陈御听闻此言,脸上都是不由自主地好一阵发白:难道憨娃子真的不想把自己交给唐耀祖和唐辉祖哥俩处置,而要在这荒郊野外动手,将自己这两人除掉?

    陆蕴轩继续义正词严地说道:“你不但充当张氏兄弟的打手,为祸乡里,欺压附近村镇的百姓和商旅,还与小鬼子安插在清风寨上的内奸军师史思平勾结,妄图拉拢以张氏兄弟为首的清风寨人马投靠日本人,充当侵略者的鹰犬爪牙,出卖家国的利益。并且和日军间谍史思平、韩猛以及汪道远一起发动兵变,妄图除掉以反对投靠小鬼子、忠肝义胆的李老二和王大耳朵为首的抗日派。你做的那些事哪一件不是伤天害理,令人发指?我看不用我和韩头领一一列举了吧?你这么一个出卖国家的汉奸走狗,出卖结义弟兄的叛徒败类,妄图借助日本人的力量作威作福的山贼草寇,难道还想让我们这些人网开一面,放你一马吗?沈三,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不要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了!就算我们今天想饶了你,百姓们也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瘌痢头沈三闻听此言,一下子好似去了骨的鲜鱼,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涣散消失了。他的一双好似秃鹫一般的眼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陆蕴轩和憨娃子等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在憨娃子想要举手命令手下将其击毙的时候,他突然快速后退,大吼一声:“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杀我!好,好,好得很!不需你们动手,我自个儿来!”

    瘌痢头沈三的吼声在黑暗的山冈上回响着,远近的山谷里传来阵阵回声。瘌痢头沈三忽然从自己的小腿肚子上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周围憨娃子的手下们立刻高度紧张,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步枪,憨娃子连忙挥手制止,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开了。在憨娃子的身后,很快传来了匕首割破喉管,鲜血喷涌而出和人体倒地的闷响。随后在陆蕴轩的授意之下,又传来了驳壳枪两声短促的射击声,啪啪!瘌痢头沈三的心腹护卫陈御的声音也随着枪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