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得胜和杨尚武两人手持捷克式轻机枪当先冲出,一边倾泻着愤怒的子弹,一边冒着“黑衣手枪队”击发而来的弹雨闪转腾挪,两人就地一滚,再次惊险无比地躲过了清风寨喽啰们的一次齐射,激射而来的子弹激起了一阵沙石,步枪子弹的弹头好似铆钉一般,深深地嵌入了两人身边一尺开外的泥地里,着实是惊险万分。

    李得胜和杨尚武不愧是在同一个战壕里出生入死五六年的同袍弟兄,两人闪转腾挪,迂回穿插配合十分默契,互相交替掩护射击,用自己的枪口弥补对方的射击死角。每次一个短点射,三四发子弹激射而出,总有一两名清风寨的喽啰中弹倒地,或死或伤。

    正是由于李得胜和杨尚武两人杰出的表现,利用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最大限度地压制住了敌人的火力,吸引住了这些清风寨山贼喽啰们的注意力,紧随其后突围而出的陆蕴轩等人,才能在基本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冲破火焰浓烟以及子弹的封锁,逃出生天,脱离封锁线。

    陆蕴轩、黄泽成和一营长刘虎率队突围而出,立刻四散开来,由陆蕴轩、黄泽成、一营长各自带领五六人,向三个方向撤退。这一幕清晰地被那名留着小胡子的小头目看在了眼里,他立即向因为负伤而没有加入追击围堵队伍的马大山汇报。

    “马大哥,这些国军的兔崽子们想分路逃跑,我们该怎么办?是跟着四处撒网,还是重点抓捕那几个穿军官服装的?”那个小头目走到因为被掷弹筒发射的小型榴弹爆炸波及而负伤的马大山身边,看着正在接受包扎的马大山脸色不善,那名小头目汇报起来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恼这个莽汉,给自己找不痛快。

    马大山刚想要开口下令,忽然看到瘌痢头沈三和他手下的“黑衣手枪队”那一行十几人,骑着杂种马急急忙忙从树林子的另一头绕了过来。

    不等瘌痢头沈三下马,马大山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连忙站起来汇报道:“沈三哥,国军那帮王八盖子,打不过弟兄们,就四散而逃了,现在是追是放,沈三哥您给拿个主意吧!”

    “他妈的,你们这一帮吃货!老子不是早就命令了吗?绝对不能放走一个国军士兵。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跟个挺尸似的杵在这里干啥?赶紧分兵去追啊,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追上之后,一个不留,统统给老子干掉!追不上,提头来见!”听闻马大山的汇报之后,瘌痢头沈三脑袋上青筋暴起,顿时勃然大怒,忍不住挥起手中的马鞭,将那名小头目和有伤在身的马大山劈头盖脸地抽了一顿。

    “哎哟哎哟,是,是,我们马上去办!”马大山和那名留着小胡子的小头目因为吃痛连连讨饶,马大山一边招架着一边向手下的喽啰们命令道:“全体集合,由我和老山羊以及瓜娃子领队,兵分三路追剿国军小队,准备出发!”马大山拉过一匹劣马,一翻身骑上了马背,当先领着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向着陆蕴轩率队撤退的东南方追了过去,老山羊和瓜娃子也分别带队,向着黄泽成、一营长刘虎撤退的正南方和西南方向追了过去。

    只不过过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马大山率领的包括自己在内一共二十七人的追击队伍,就凭借着快马和对清风寨周围山石地形的熟知程度,很快赶上了正在向东南方向撤退,等待与分头突围的黄泽成、一营长等人汇合的陆蕴轩等人。

    虽然陆蕴轩等人隐蔽得很好,走的也都是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但是对于习惯了在山地丛林里设伏、追踪的清风寨的喽啰们来说,陆蕴轩一行人在撤退的时候留下的蛛丝马迹还是太过于明显了。此时二十七人的队伍,还有马匹的辅助,围剿陆蕴轩等六人的队伍实在是不在话下。

    马大山清楚地看到了陆蕴轩等人发现自己这支追兵居然就在自己身后不足六十米开外的山道上紧追不舍之后,所露出的惊恐的表情,这让马大山大为得意。他耀武扬威地骑坐在马背之上,举起手中的驳壳枪,对准陆蕴轩等人逃跑的方向胡乱地击发子弹,虽然明知道距离这么远,加上山道崎岖,路旁又有树木的遮挡,子弹很难命中,但是他看到每次枪声响起,陆蕴轩等人都会神情一紧,仍然让他心情格外地舒畅和痛快,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绷带之下的伤口还在隐隐地渗血。

    “你们几个,从左边的树林包抄过去,还有你们几个,从右边的草丛那里摸过去,注意别被他们发现踪迹,其他人跟我上!好不容易追上了这帮王八盖子,绝对不能再让他们从我们手中脱逃了!”马大山挥舞着手中的驳壳枪,郑重其事地命令道。

    “现在分头行动,弟兄们一起上啊!”马大山一抖缰绳,双腿轻轻一夹马肚,座下的劣马当先冲了出去,马大山没有丝毫迟疑,左手提着缰绳,伏低身子,右手持枪,砰砰砰连开三枪,当下把陆蕴轩身边的一棵小树打得树叶四散、木屑纷飞,差点直接结果了这支小队的指挥官,让陆蕴轩惊出了一身冷汗。

    马大山身后的清风寨喽啰们也是齐齐发一声喊,一边利用人数的优势一拥而上,一边向着陆蕴轩等人藏身的山坡射击,顷刻之间这条崎岖的山道之上枪声大作,子弹纷飞,成为了一个战况激烈的小小战场。骑在马背上,已经掏出了双枪,正在左右开弓的马大山心中暗喜,自己的手下已经彻底包围了这个小小的山坡,锁定了国军小队一行七人,只要他大手一挥,一声令下,自己的队伍一拥而上,乱枪齐射之下,那个大闹清风寨,击毙韩猛,利用炸药逼退唐氏兄弟等数百名清风寨弟兄们的叫做陆蕴轩的男人,就会被打成血葫芦,自己这二十多人的队伍绝对可以让他们七人葬身于这人迹罕至的大山之中。

    “命令弟兄们再靠近些,最好能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爷爷头上动土的、不知轻重的国军兔崽子们清楚地看到我们的枪口,让他们清楚地看到击穿他们脑袋的子弹是怎么从枪膛里击发出来的!”马大山胜券在握,除非这些国军士兵长出了翅膀,否则绝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接到命令,马大山手下二十多人的队伍没有迟疑,立刻分成左中右三个方向,以八九人为一个战斗小组,端着各色步枪,交替射击掩护着,向着陆蕴轩等人藏身的山坡上爬了上去。

    就在此时,在崎岖难行的山道之上,在陆蕴轩和马大山双方的队伍交战的小山坡以北一两百米开外,突然高速涌出了一支七八十人的队伍,当先的是三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速度犹如风驰电掣,其后的端着步枪的兵丁们口中呼喝有声,好似龙吟虎啸一般,两名手持双枪的骑士,骑着黑色的战马,口中吹着呼哨,带领着这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向这个方向疾扑而来。

    “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的队伍敢在我们清风寨的地头上这么招摇?”原本以为成功在握的马大山,看到这一支浩浩荡荡杀奔而来的队伍,顿时傻了眼,和身边的小头目们对视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这群家伙来者不善啊!”马大山紧锁着眉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这支来路不明的队伍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冲天的杀气,在这种杀伐之气的压迫之下,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胆怯之色,“大伙暂停射击,你,上去看看,确认一下来者的身份,敢在我们清风寨的地头上这么招摇,真是反了他了!”马大山迅速发出了命令,但是他身边的人都听出了自己这个平日里吆五喝六的老大,此时说话的口气明显底气不足。

    在马大山的命令以及枪口的威逼之下,一名清风寨的小喽啰端着步枪,深吸了几口气,壮了壮胆子,向着那群气势汹汹杀奔而来的来路不明的武装队伍迎了上去。

    那名小喽啰虽然自己的腿肚子在不停地打颤,但仍然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左手叉腰,右手拢在嘴边,向着那两个当先冲来的骑马的头领模样的人喊话道:“喂—对面的弟兄,你们是哪个山头的好汉?我们这里是清风寨南山的弟兄们在剿匪,识相的趁早闪开!”

    平日里这么一嗓子吼出去,对方只要一听说是清风寨的人马,无论对方有多少人,是否占据优势,都会识相地退避三舍。那名小头目料想这次也概不例外,没想到听闻了他的喊话之后,那八十多人的队伍丝毫没有停下或者转向的意思,尤其是那两匹快马,更是撒开四蹄,飞一般地扑来。

    “喂,听到了没有,我们是清风寨南山寨子的弟兄们在剿匪,其他山头的趁早识相地闪开!”那名小喽啰以为对方距离较远,没有听清自己的严厉警告,又再次扯着嗓子高声吼了一遍。

    没想到那两匹疾驰而来的烈马依旧撒开四蹄,一路飞驰而来,丝毫不顾及他的严厉警告,显然没有把清风寨这个名号放在自己的眼里。那名小喽啰隐隐感觉事态不妙,眼前的这群人身上杀气冲天,根本没有顾及到清风寨的名头,显然是早有准备,前来挑战清风寨在这一带地盘上权威的硬点子。

    那名小喽啰一念至此,不知不觉已然是满身大汗,他上山两三年了,还是第一次遇到敢如此明目张胆与清风寨为敌的土匪武装。他立即卸下了肩上的毛瑟快利步枪,一拉枪栓,准备抢先干掉那个一马当先飞奔而来的骑士,一来杀敌立威,二来向马大山和瘌痢头沈三等人鸣枪示警,弟兄们也好早做防备。

    没想到他刚一拉枪栓,还没来得及举枪瞄准,只见对面马背上的那名头戴竹编斗笠、身穿山羊皮坎肩的骑士,右手的驳壳枪一抬,只听砰砰两声沉闷的枪响,驳壳枪枪口火光一闪,两颗子弹嗖嗖地从枪膛之内击发而出,直接洞穿了那个倒霉的小喽啰的脑瓜子,那名还来不及鸣枪示警,甚至连杀死自己的枪手是何方神圣都还一无所知的小喽啰,前额上喷溅出了两道血箭,黄褐色的脑浆和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那名端着步枪的小喽啰由于子弹的惯性,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伴随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惊恐地大张着双眼,脚下一软,面朝下匍匐着跌倒在地,就此气绝。

    只见那名头戴竹编斗笠、身穿羊皮坎肩的骑士,微微一拉缰绳,座下马微微一收步,停在了那名命丧当场的小喽啰面前。那名骑士看着地上那个死不瞑目的小喽啰,看着殷红的鲜血从他脑门的两个弹孔上缓缓流出,将那名小喽啰脑袋周围的地面染得鲜红。

    那名骑士轻啐了一口,不无讥讽地说道:“老子打的就是清风山南山寨子的王八盖子们!”

    刚才这声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动了在稍远处指挥着手下的喽啰们围攻陆蕴轩等人的马大山,他对于这支来历不明、人数众多、神秘现身于山道之上的队伍,一直心怀忌惮。

    生怕是附近那些有势力的山头,不甘于在清风寨的压制之下受清风寨统领,趁着清风寨内乱之际,趁火打劫。没想到这些突然出现的人马果然是冲着清风寨而来的硬点子,现在原先是包围追捕陆蕴轩等人的自己这一支小部队,反倒被这群来历不明的人马团团包围了,看着刚才那个骑马的家伙一出手时的那股狠辣的劲头,自己这边是不打也不行了。

    “大伙停止攻山,就地隐蔽,风紧,硬点子来啦!”马大山冲着山坡上的手下们大吼了一声,随即迅速地调转自己座下马的马头,一溜烟冲入了山道旁的一片灌木丛里,自己一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找了棵堪堪可以隐藏住自己身形的树木隐蔽了起来,连马的缰绳也来不及系起来。那匹杂种马似乎也有灵性似的,隐隐感觉到了空气之中四处弥漫的紧张气息以及剑拔弩张的氛围,居然嘶鸣一声,撒开四蹄,沿着树林子一溜烟跑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林子里。

    “大伙跟我来!干掉南山寨子那些吃里爬外、背信弃义、投降小鬼子的龟孙子们!今儿个我们就要代替创立清风寨的前老寨主执行家法,好好教训教训这些数典忘祖、弃明投暗的王八蛋!”那名骑在马背上头戴竹编斗笠,身穿羊皮坎肩,看似是这群人的头目的骑士高声地招呼道。

    马大山听得此人的口气十分的耳熟,这才猛然发现,眼前这个头戴斗笠,将自己的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居然就是唐耀祖的手下心腹副官憨娃子,而另一个骑马的家伙,毫无疑问就是唐耀祖的另一个亲信—老黑皮!

    “好啊,你们这群东山寨子的兔崽子们,联合国军干掉了猛子哥,夺去了清风寨的控制权还不满足,居然还要将我们南山寨子的这些老兄弟一网打尽!你们的心可真够毒的啊!”马大山明白了憨娃子和老黑皮两人此时现身的目的,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之间恨不能将唐氏兄弟碎尸万段。

    “你们不仁,别怪我马大山不义!”马大山因为内心情绪激愤而鼓动着鼻翼,怒睁着赤红的双眼,好似老牛一般喘着粗气,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忽然大声吼道:“弟兄们,大伙都听到了吧,东山寨子的那帮兔崽子们夺了清风寨的控制权,害死了猛子哥不说,还要将我们南山寨子的兄弟们全都赶尽杀绝,现在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只能跟他们拼啦!弟兄们,给我上啊!”说罢当先举起自己的双枪,向着骑在马背上的憨娃子,砰砰砰砰就是四枪。

    就在他举枪射击的同时,躲藏在山坡树木之后的那二十多人也纷纷举枪射击,各色步枪一个齐射,憨娃子手下当先向山坡上冲锋的喽啰里就有人中弹倒下,血溅当场。憨娃子和老黑皮两人不顾骑在马背上的自己是对方枪手的“重点照顾对象”,一抖手中的缰绳,双腿一夹座下马的马肚子,各自率领四十多人,分成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向着马大山等人藏身的山坡上冲去。

    憨娃子利用自己座下马匹的冲刺速度和自己精湛的骑术,在马背上左右腾挪,规避着四周激射而来的步枪子弹。同时手持双枪,左右开弓,予以还击,顿时那片地势并不怎么陡峭,长满了半人多高的灌木和儿臂粗细的小树木的山坡之上枪声大作,伴随着枪声,不断有双方的手下中弹倒地,有些尸体甚至沿着山坡一路滚下,死状甚惨。

    “好家伙,这些后来的土匪原来是唐三爷手下的队伍,现在看他们狗咬狗,窝里斗,可真有意思。他们这么一闹,倒省了我们不少的力气,反倒是替我们解围了!”山坡顶上,架着捷克式轻机枪,藏身在陆蕴轩身边的杨尚武,看着自己眼皮底下的山坡上,清风寨东南两个寨子的喽啰们自相残杀,大打出手,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他从一块山石背后探出脑袋一看,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胡子嘿嘿直乐。

    “这些家伙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你看看,那边短兵相接的两组人直接拿大砍刀对砍了。这哪里是曾经一同结义的山寨弟兄啊,完全就是对有着血海深仇的仇家时的以命相搏的架势啊!”陆蕴轩身边的另一名年轻士兵,看着山坡下正在上演的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血肉横飞的混战,也是惊愕不已。

    “哎—你们快看,那个操轻机枪的家伙怎么这么眼熟?哎哟我操!那不是得胜那小子吗?他怎么和唐三爷的队伍混到一起了?”杨尚武眼尖,一下子就从双方纠缠在一起的队伍里看到了那个端着捷克式轻机枪,带领着身后的五六名身穿军装的士兵向山坡上冲来的李得胜,顿时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嘿—还真的是李排副,还有小赵、小孙和小曹!咦,他们不是和一营长一起向西南方撤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唐三爷手下的队伍里?”那名年轻士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只见山坡上的李得胜端着轻机枪一路点射着,向着躲藏在树木和草丛背后的马大山手下南山寨子的喽啰们倾泻着子弹,哒哒哒!一个短点射,两名试图放冷枪的小喽啰同时惨呼一声,背靠着树干瘫倒在地。李得胜又扣了扣扳机,这才发现手中的轻机枪弹药已尽,他当下快步上前,捡起了那两名被其击毙的喽啰中一人的曼丽夏步枪,一拉枪栓,砰的一声,又是一名正在向着山下的憨娃子举枪瞄准的喽啰脑袋瞬间开花,骨碌从山坡上滚落了下去。

    “连长,杨大哥,唐三爷派他手下的队伍来接应我们啦!大伙快跟着他们杀下山去!”李得胜扯着嗓子吼道,听得出来,他看到陆蕴轩和杨尚武都平安无事,显得十分兴奋。

    “大伙都听到李排副的话了吧?唐三爷派他手下的人马来接应我们了,我们死不了啦!弟兄们,别傻愣着,给我狠狠地打!让那些胆敢投降小鬼子、甘心做走狗的败类们,知道我们中国军人的厉害!让他们尝尝我们手榴弹和子弹的滋味,他们这些冥顽不化的降日死硬分子长点记性!”陆蕴轩看到李得胜以及早已经熟识的憨娃子和老黑皮等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身边那些疲惫不堪、有伤在身的士兵们也好似打了一剂强心针一般,见援兵在望,纷纷鼓起了昔日的勇气,不由得感到十分欣慰。他当下举起驳壳枪,从藏身的岩石后头当先冲了出去,嗖的一声丢出了自己身上仅存的一颗手榴弹,炸倒了四个围堵上来的马大山手下的喽啰。

    看到陆蕴轩当先冲出,杨尚武等人自然不甘于人后,杨尚武端起轻机枪,哒哒哒就是一串连射,顿时将那些躲藏在树木背后的马大山手下的喽啰们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全员上刺刀,弟兄们,跟我冲啊!”陆蕴轩回头高声招呼道,仅存的五名士兵听到招呼,又看到李得胜带来的援兵已经距离自己不超过六十米,当下几个人虎吼一声从藏身处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好似猛虎下山一般,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他们冲锋的脚步!

    陆蕴轩带领着杨尚武等人,好似下山的猛虎、出洞的蛟龙一般,势不可挡地向着山坡下冲锋下去,周围都是茂密的灌木丛,半人多高的荆棘和野草将士兵们的绑腿割开,尖锐锋利的灌木好似钢针一般,将每个人的小腿和胳膊都划得鲜血淋漓。

    但是此时此刻,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你死我活的较量中的士兵们压根感觉不到这种轻微的疼痛,远处李得胜肩上背负着打空了弹夹的捷克式轻机枪,端着一杆缴获的上了刺刀的曼丽夏步枪,正在跟两名马大山手下的小喽啰进行激烈的白刃格斗。

    两名小喽啰一人端着一杆上了刺刀的毛瑟快利步枪,另外一人则紧握着一柄三四十公分长的宽背大砍刀,两人一左一右,紧逼着打完了所有子弹的李得胜,手中的武器不断向李得胜周身的要害招呼着。

    那名挥舞着大砍刀的小喽啰暴喝一声,挥刀砍向李得胜的右肩,李得胜举起手中的曼丽夏步枪向上一格挡,只听当的一声金属相交之声传来,锋利的刀刃砍在了步枪的枪膛之上,顿时弹了开来,李得胜顾不得手臂的酸麻,趁势一挥胳膊,调转手中步枪的枪托,狠狠向着那名小喽啰的脸部砸了过去。

    那名小喽啰只觉得耳畔风声一紧,根本来不及抵挡,沉重的步枪枪托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右侧太阳穴上。那名挥刀的小喽啰只觉得脑袋里好似炸弹爆炸一般,发出了嗡的一声轰鸣,刹那之间五感全无,眼前更是闪过了一阵耀眼的白光,随即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手中的大砍刀也不自觉地掉落在地。

    李得胜一招得手,毫不迟疑,一记漂亮的回旋踢正中另一边那名端着毛瑟快利步枪的士兵的后背,将其踢飞了出去,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嘴啃泥,躺倒在地,哼哼唧唧无法起身,手中的毛瑟快利步枪也摔到了一边,好不狼狈。

    而之前那名被枪托砸倒在地的小喽啰,尽管脑袋里边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好似开了一场热闹的水陆道场一般,倒是他依然试图负隅顽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一伸手从右侧小腿上的裤管里抽出了一把十多公分的匕首,向着李得胜的后心要害狠狠地扎了过去。

    李得胜此时刚好一脚踢飞了那名端着毛瑟快利步枪的小喽啰,左脚正是支撑脚,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左脚之上,根本来不及转身。此时刚一落地,眼睛一瞥之下就看到了身后的那名小喽啰偷袭的匕首,但是苦于自己刚刚落地,无法转身发力,震惊之余只能大喝一声:“啊呀—”

    眼看那名小喽啰手中的冰冷锋利的精铁匕首,就要刺中李得胜的后心要害,忽然啪啪两声枪响传来,那名小喽啰好似被开水烫到的待宰的滚毛猪一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号,手中的精铁匕首不由自主地脱手飞出,那名小喽啰的右手之上顿时鲜血如注,疼得他龇牙咧嘴。

    此时双脚已然站稳的李得胜再不会给这个小喽啰任何偷袭自己的机会,虎吼一声,举起手中上了刺刀的曼丽夏步枪,狠狠地一枪扎入了那名匍匐跌倒在地的小喽啰的后心,血水呲的一声从那名小喽啰后心的伤口之中喷溅而出,溅了李得胜一头一脸,李得胜愤愤然地拔出了刺刀,也顾不得抹去脸上的血污,就向着刚才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连长陆蕴轩手持着驳壳枪站在一棵灌木背后,右手平举,手中的驳壳枪的枪口犹自飘出淡淡的硝烟。

    “得胜,精神集中,不要给敌人以可趁之机!”陆蕴轩神色冷静地说道,并没有因为自己救了李得胜一命而有丝毫的变化。

    李得胜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迅速地抓起地上那名被他踢飞出去的小喽啰跌落在地的毛瑟快利步枪,一拉枪栓,发现其中还有四发子弹,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一瞥之下,看到了边上那名被踢飞的小喽啰正试图神不知鬼不觉地站起身来逃跑,李得胜当下赶上前去,又是重重的一脚,踹在了那名小喽啰的后腰上,将其踹倒在地,就要举起刺刀将其了账。

    身下的那名小喽啰突然惊恐至极地高呼饶命起来:“军爷,饶命啊!军爷,放了我吧!”李得胜听声音显得此人十分稚嫩,忍不住收起了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一脚将他踢翻了过来,这才发现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这名小喽啰,长着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嘴唇上还没有长出真正的胡须,只有两撇较黑的绒毛,从他的身材和容貌上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岁,此刻这个青年喽啰面对着凶神恶煞、面上满是血污的李得胜,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身子好似筛糠似的颤抖不已,一对眸子里满是惊恐绝望之色。

    “操,小兔崽子毛都还没长齐,居然就学这帮乱匪做那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李得胜怒不可遏地呵斥道,“滚吧,你爷爷今儿个网开一面,饶你一条狗命,你小子以后做点他娘的正经事,别年纪轻轻就自甘下流,你好自为之吧!”李得胜收起枪支,又在那名青年小喽啰的身上轻轻地踹了一脚。

    那名小喽啰见李得胜放自己一条生路,当即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千恩万谢,连滚带爬地逃跑了,他也不敢往正在激战的前山走,直接向着灌木茂密、崎岖难行的后山去了。

    再说前山山坡憨娃子等人与马大山一伙的激战。憨娃子、老黑皮两人率领的东山寨子的人马突然出现,让马大山等人大吃一惊,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唐耀祖在刚刚接手清风寨大小事务,人心不稳,跟自己的嫡亲弟弟唐辉祖关系微妙的非常时期,居然派出了自己的心腹骨干力量下山,公然驰援国军小队,明目张胆地与大当家的张蛟和军师史思平两人的心腹力量南山寨子和西山寨子的人马为敌。

    只见骑着快马的憨娃子和老黑皮一人率领着一支四五十人的小队,分成左右两个方向,好像一柄钢钳一般,向着马大山等人扑来,将他们死死地围困在一片东西长三十五米、南北宽二十五米的灌木丛里。面对这一紧急情况,马大山和他手下的喽啰们被迫放弃追杀人数已经仅剩下个位数的陆蕴轩小队,开始全力地与憨娃子、老黑皮带来的部队激战起来。

    原本马大山要抓捕的仅仅就是包括陆蕴轩、杨尚武在内的七人小队,自己这全副武装、配备有步枪和驳壳枪的二十七人组成的队伍,完全可以胜任。

    但是现在自己这支队伍,却要面对大名鼎鼎的清风寨东山寨主唐耀祖的嫡系心腹“讨伐队”,这支队伍是清风寨的王牌小队,队员都是清风寨上能力最强、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老山贼,装备的武器也是保养得最好的,每人配备的子弹也是最多的,这支队伍人数约为二百人,由清风寨三当家兼东山寨子巡山大寨主唐耀祖直接统领,主要是用来讨伐附近拥有一定实力的山头,使其屈服于清风寨。

    这次“讨伐队”在清风寨连日来的内乱之中虽然受到了一定的损失,人员和武器弹药的损失都比较严重,但是人数依然有一百四十人左右。

    这次唐耀祖不惜血本,派出了九十多人的队伍,而且由自己的左膀右臂憨娃子和老黑皮统领,可见他对陆蕴轩一行人的重视,以及将西南两个寨子的残兵斩草除根的决心。这些都让马大山心惊胆战,不知所措。

    而唐耀祖为何会不惜血本,不惜与张蛟和史思平彻底决裂,跟西南两个寨子的成员们彻底撕破脸皮,为了陆蕴轩而大打出手呢?

    原来唐耀祖的嫡亲弟弟唐辉祖在陆蕴轩击毙韩猛,揭穿张氏兄弟和军师史思平出卖清风寨利益,秘密跟日本人达成投降协议之后,在清风寨上张氏兄弟和史思平的威信一下跌到了低谷,加上留守清风寨的大多是唐氏兄弟两人麾下的队伍,在内忧外患之际,拥有极高声望和出色的枪法武艺的唐耀祖,顺理成章受到了清风寨成员们的一致拥护,成为了清风寨新一任的山寨之主。而对于习惯了闲云野鹤无拘无束的强盗生活,对于权利和地位早已经看淡了的唐耀祖来说,这山寨之主的位子实在对他没多大的吸引力,所以山寨的大小事务实际上是由其弟唐辉祖一手打理。

    自从知道自己的兄长跟国军良好的合作关系之后,尤其是唐耀祖严令清风寨的队伍不得为难撤退的陆蕴轩等人之后,脑袋灵活的唐辉祖就开始动起了向国军示好的念头,以图将国军作为自己的后台势力,用来抗衡日本人和附近山头的筹码。

    他虽然是个落草江湖的山贼头子,但是赣北地区错综复杂的关系却让他的头脑十分灵活,他从陆蕴轩这支二十多人的小队身上,就灵敏地嗅到了让自己纵横赣北黑白两道的良机的味道。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说服自己的大哥唐耀祖,让他指派自己手下的心腹势力“讨伐队”下山援助陆蕴轩等人,送给陆蕴轩等人一个天大的人情之外,他还有一个更为大胆冒险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