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小时前,就在林振飞率领新一团突击队刚刚翻过馒头山的时候,一连的防守阵地上却是一片惨状。

    已经连续强攻了三个多小时的日军攻山部队,见到自己的三梯队轮番进攻和强力炮击都不能摧毁中国军队的抵抗斗志,于是将攻山部队回撤到了一排的阵地,炮兵部队开始密集型地覆盖炮击。各种步兵炮、迫击炮、掷弹筒轮番上阵,即使缺乏有效的瞄准装置,乱飞的炮弹很可能误伤自己的进攻部队,但是已经杀红了眼的日军中队长们却已经全然不顾了。

    一连的士兵和民兵们在连长陆蕴轩以及三排长杨尚武等人的率领下奋勇冲杀,在位于山腰的三排阵地前击毙日军藤原大队下辖第一步兵中队中队长山本左之助以下六十余人。一连残存部队,从连长陆蕴轩开始凡是能扣动扳机的伤员全体上阵,个个手持武器,进入各个掩体和工事阻击日军。此时固守山头的一连配备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大多已经被日军炮火所摧毁,马克沁重机枪也被炸得扭曲变形,步枪弹药也所剩无几。三排两侧被日军分割的几个火力点的部分官兵,已经开始手持刺刀、步枪,与大量逼近的日军展开肉搏战,伤亡十分惨烈。

    但就是在这种艰难困苦的状况之下,全连上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撤出战斗或者投降。

    此时位于山顶上的最后一道防御,已经被日军炮火夷为废墟,经过激烈的战斗,战壕和破败的工事里,到处都是被炸得面目全非、焦黑发臭的双方士兵的尸体。

    防守这里的整个一连和一小队民兵也仅剩下连长陆蕴轩和从三排阵地撤回的三排长杨尚武以及一排长赵胜才等十数人。杨尚武被日军炮兵发射的70毫米口径曲射步兵炮炮弹爆炸的冲击波震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右肩被炮弹的一枚弹片整个洞穿了,留下了龙眼大小的一个血窟窿,肩膀也挫伤了。

    整条胳膊软绵绵地挂在身体一侧,使不上多大的劲。而转身一看身边活着的,只剩下刚刚从死人堆之中爬出来、满脸鲜血和泥土的连长陆蕴轩和一排长赵胜才等少数几个人了。

    “老赵,看来这次老哥几个是玩不转了。这回真他妈的是吹灯拔蜡—死球了。”看到炮击过后日军仍然在向山顶冲击,陆蕴轩略带伤感又显得极其不甘心地说道。

    “连长,咱个个都是爷们,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我还想要在临死之前再最后拼上一把,拉上几个垫背的小鬼子也好,请你批准我的行动!”脸上被硝烟熏得乌黑的李得胜神情激动地请战道。

    “连长,我们也是同样的意思!”“连长,我们跟小鬼子拼了!”“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其余的士兵也纷纷赞同,群情激奋,士兵们个个都从心里下了必死的决心。

    “好,大家寻找一下还能使用的武器,把能找到的都找来,让我们最后再向小鬼子发动一次冲锋。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陆蕴轩也知道此时此刻已然是弹尽粮绝,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与其被日军的炮火炸死在工事里,还不如奋起冲锋,拉上几个垫背的,死也要死得像个爷们。

    不一会儿,在陆蕴轩的指挥之下,士兵们端着中正步枪,人低伏在战壕边,静等日军攻山的步兵上前就发动冲锋。一发发炮弹在他们身边不远处爆炸,日军士兵的机枪弹和子弹,在他们脑袋上方穿越过去,将身后倒塌的工事的木排沙袋打得碎屑纷飞。

    一小队四五十个日军步兵在一名小队长模样的矮个子军官率领下,向着山顶的战地摸爬上来。陆蕴轩从腰上的武装战斗带里掏出了一枚手榴弹,向神枪手赵胜才做了个手势,然后自己突然直腰,平空一跳,跃出了战壕,一拉保险环,延迟了两秒多,看准了日军小队长所在的人群丢了过去。

    日军士兵们正端着步枪在半人多高的蒿草掩护下小跑着蹿上山来,原本还在零星抵抗的山头阵地在炮击过后变得一阵死寂,日军部分士兵都认为中国守军已经全部被炸死了。

    但是突然之间,只见从硝烟弥漫的战壕之中丢出了一枚手榴弹,不等日军士兵卧倒,只听手榴弹轰隆一声凌空爆炸,伴着沉闷的爆炸声,锋利的弹片好似暴雨一般从天而降,当即杀死杀伤了十多人。整个进攻队列也停了下来。

    李得胜和杨尚武借着这个机会,率领着幸存的几名一连士兵,端着捷克式轻机枪和中正步枪,一口气冲出了战壕工事。阵地前方的那支日军小队,刚刚从手榴弹的爆炸烟雾之中缓过神来,哪里料到几乎被炮火摧毁推平的满是土堆尸骸的战壕里还能杀出十几个人来!日军士兵个个都是手忙脚乱,未等他们拉动枪栓举枪射击,杨尚武就用手中的捷克式轻机枪撂倒了一片。陆蕴轩也把自己身上仅剩的几个手榴弹正对着敌人抛了出去。

    手榴弹一通爆炸之后,当即倒下了十几名鬼子兵。那名日军小队长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腰间的指挥刀,哇哇怪叫着:“为了大日本帝国的荣耀!为了天皇,不准退后,给我冲!”伴随着他具有煽动性的鼓舞,原本有所畏惧的日军士兵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叫着向一连士兵发起了冲锋。三八大盖一次齐射,当即有三名冲在最前头的中国士兵身中数弹,心有不甘地仰面倒下。杨尚武和李得胜一闪身,就地一个侧滚,躲过了一梭子机枪弹。两人就地架设起捷克式轻机枪,两挺机枪一左一右交叉火力掩护,冲锋的日军就像被巨大的镰刀收割的麦子一般,顷刻之间被横扫倒一大片。山顶阵地之前一片大乱,有些年轻的日军士兵忍不住开始撤退,督战的日军小队长看到日军后撤,不禁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一刀砍死了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士兵。他一手挥舞着指挥刀,一手掏出了一把南部手枪,带头冲了上去。看到这名小队长疯狂的举动和杀猪般扭曲的面容,赵胜才感到一阵恶心,他举起手中的中正步枪,沉稳冷静地扣下了扳机,一枪就贯穿了那名日军小队长的脑袋……

    这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的战斗从中午十二时左右开打,已经足足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直到鲜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的太阳逐渐向着西边的山丘落下,整个无名高地依然还是枪声不断。陆蕴轩率领的一连和民兵小队浴血奋战,一共一百六十多人几乎全部阵亡在这座小小的山头上。

    此时此刻,独立团一连连长陆蕴轩身边只剩下了一排长赵胜才、三排长杨尚武、三排副李得胜、炮手铁柱和老军医顾学农这五个人,但包括陆蕴轩在内,六个人也是个个负伤挂彩,还有子弹可打的仅仅剩下陆蕴轩和赵胜才两个人了,但就是这样,赵胜才也被日军的步枪弹贯穿了小腿,行走困难,陆蕴轩他自己也已经浑身被日军炮弹的弹片划开了好几个大口子,浑身是血,受了十多处伤。经过了刚才的那次冲锋,他们虽然打退了一个日军步兵小队的进攻,干掉了二三十名鬼子,但是他们自己也丢下了十多具士兵的尸体。

    现在他们重新据守在一座机枪掩体里,连续战斗了四个小时,此时他们个个都是疲惫不堪,年老体弱加上左腹部被炸了道血口子,老军医顾学农简单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居然脑袋一歪,就此昏睡过去,打起了震天响的呼噜。陆蕴轩从掩体的沙袋和木排之中的缝隙朝外望去,只见外头还隐约有一百多个日军步兵在向着山顶移动。

    陆蕴轩看着身边还码放着最后三个能找到的手榴弹以及被打光了子弹的中正步枪,微微苦笑了一下,郑重地对受伤的战友说:“好了,我们几个都他妈的熬过来了!老天有眼,我们凭着这几杆破枪和那一点可贵的勇气坚守到了日落!”他摸摸军服贴胸的那个口袋,掏出一盒美国纸烟和一个精致的银质打火机,将那在国内很难搞到的美国卷烟分给每一名战友:“现在我终于知道,临行之前团座为何一反常态,把自己好不容易搞到的这美国烟和进口打火机送给我了,他妈的早就知道我们这一行人是有去无回。弟兄们,现在让我们也享受享受这团级干部的待遇,抽完这支烟,然后咱们一起去和小鬼子拼命!”

    陆蕴轩的话音还未落,突然战地前方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这一连串的爆炸声犹如石破天惊一般,又好像浑身浴血的雄狮的咆哮,暴烈而凶猛地怒吼着!期间还夹杂着日本士兵痛苦而惊慌失措的惊愕呐喊声,似乎他们一时接受不了眼前的景象。

    陆蕴轩和赵胜才错愕了一下,随即连忙丢掉了手中的烟蒂,探出脑袋一看,只见阵地前方一千多米以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枪炮声爆炸声四起,进攻山头的日军更是乱成一团,潮水般向着山下撤去。

    “这是六零迫击炮的声音,听,还有马克沁重机枪的声音!我们的援军来了—”香烟从杨尚武的手中跌落,这个仅凭枪炮声就能分辨出敌友队伍的英雄汉子突然忍不住眼中的泪水,任凭它们夺眶而出!

    馒头山下新一团伏击阵地,下午四点三十七分。

    “等一会儿团座和孙排长会把日军追击部队引入我们的包围伏击圈,到时候等敌人靠近再开火,射击距离尽量控制在三百米以内,二百米左右最佳。到时一定要听我的口令,看到我开火的信号再开枪,谁他妈管不住自己的手,提前开枪,暴露了目标,别怪我黄某人不讲情面!爆破组、迫击炮小组负责阻断日军归路以及可能从公路那边绕道过来的坦克和摩托车部队。其他士兵集中火力消灭日军的步兵,不要理会绕道过来的龟壳坦克。等到我们把小鬼子追击主力步兵消灭以后,再对付那些好像铁皮罐头一样的坦克,没有伴随步兵,这种自重只有十五吨、装甲薄弱的小坦克就是移动靶子,用集束手榴弹和燃烧瓶都能让它变成一堆废铁—弟兄们都听清楚了吗?”新一团的参谋黄泽成少校站在几块大石头后面,对着简易战壕后面的部下们大声地吼着。

    黄泽成虽然只是个团部参谋,却已经参军十多年了,从蒋介石领导的革命军中一名普通的士兵一路升到少校参谋,期间参加了北伐战争和数次清剿游击队的军事行动,可以说作战经验极为丰富。

    今天要跟日军的藤原大队作战,他就知道对面来的绝对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之前经历的战斗虽然都极其艰难,自己也是九死一生,但是无论是革命军还是擅长打游击的“赤匪”,都没有这样的战斗力。

    “小鬼子们冲上来了,大家准备攻击!”黄泽成通过望远镜远远地看到前方馒头山上冲下来几名穿着国军草黄色军服的身影。跑在最前面的一名士兵举起一面小镜子对准黄泽成所在方向摇晃了几下,忽明忽暗地反射了两下太阳光,这正是他之前和林振飞、孙天勇商量好的伏击暗号。此时他通过望远镜看到林振飞等人的情况十分危急,日军差不多一个步兵中队的兵力尾随在他们身后,几名跑在最后的步兵顷刻间就被日军步兵的一轮齐射撂倒在地,顺着颇为陡峭的山坡一路翻滚下山。

    “迫击炮小队准备攻击,坐标24-14-16,射击仰角调高五度,向左偏移三度。两轮齐射,准备开火!”黄泽成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冷静地命令道。

    “是,少校!”新一团通讯兵坚定地回答道,他立即转身向迫击炮部队转达口令。对面已经有接近两百人的队伍出现在了此次追击行动里,人数和火力估计有一个步兵中队的规模。这次偷袭行动主要针对日军的指挥官,即使没有刺杀成功,也必定会让一向自诩天下第一的日本人恼羞成怒,这次报复性的进攻一定非常猛烈。新一团的士兵们蹲在匆忙构筑挖掘出的掩体后,观察着前方四五百米之外的动静,无论是手中的汉阳造步枪、中正步枪、捷克式轻机枪,还是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都已经子弹上膛,做好了射击准备。

    只要诱敌的林振飞和孙天勇等士兵们到达了预定地点,掩护住身形,将日军引入有效射程内,黄泽成一声令下,持枪的士兵们手指轻轻一动,子弹就会像狂风暴雨一样倾泻在伏击圈内所有的目标身上,给那些凶恶的日本鬼子以猛烈的打击。

    林振飞和孙天勇此时都手持一把驳壳枪,向着新一团隐蔽的阵地飞奔而去,时不时还向身后开上两枪。林振飞跑着跑着,忽然就地一滚,滚入了一条几乎干涸见底的小河床里,扯着嗓子大喊道:“注意隐蔽,炮火袭击!”同时孙天勇也跟着大吼一声,背着那门不忍心丢掉的六零迫击炮跳入了那个干涸的差不多两米深的河床里,随即快速卧倒在了地上。随着轰轰轰一片沉闷的爆炸声,两三百米之外新一团的隐蔽阵地上立刻腾起了几团呛人的硝烟,几枚迫击炮弹呼啸着向着日军步兵集中的树林猛扑过去。轰轰轰!几声爆炸过后,冲击波携带着沙粒、土块、枯木断肢如暴风般吹过河床,沙石泥土如雨点般砸在了林振飞、孙天勇等人的头上。

    幸存的不到十五名突击队士兵们趴在干涸的两米多深的河床里,双手抱着脑袋,捂着耳朵将脸紧紧地贴在了河底腥臭的烂泥上,缓解了爆炸声波气压和掀起的土疙瘩石块对自己造成的伤害。炮击持续了两三分钟,好似夏日里的雷阵雨一般,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按下了一个开关,瞬间炮声停息下来,整个战场上死一般寂静。

    “八格牙路,前头有支那援军,寻找掩护,准备射击!”日军步兵中队长藤原直男中佐从地上爬了起来,抖掉了军服和军帽上的沙土,气急败坏地大声吼叫着,抽出腰间的佐官刀催促卧倒的士兵们组织反击,士兵们连忙起身,齐刷刷地举起三八大盖,对准前方迫击炮飞来的方向就是一通乱射。藤原直男同时督促迫击炮小组架起迫击炮进行反击。

    已经大部分冲出树林,来到山脚下的日军士兵,一时之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本死寂的松树林和岩石群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棵树木和每一块岩石后面都有喷吐着火舌的枪口伸出,各种枪声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响成一片,位于公路两侧岩石群背后的两挺马克沁水冷式重机枪以交叉火力横扫而来,好像一柄大剪刀,又似两道火镰,立刻将冲下山来跑到公路上的日军士兵扫倒了一片。

    日军士兵没预料到这股四十多人的游击队背后居然还潜伏着这么一支主力部队。在这崎岖难行的山道两边的树丛和干枯的河道里,竟然还有大批中国士兵埋伏,震惊之下,立刻向山上撤退。日军步兵中队的机枪射手使用歪把子机枪猛烈射击,进行火力压制,将对面河床和树丛之中四射过来的火力暂时压住,掩护伤亡惨重的步兵后撤。这时将自己的身体用背包带和绑腿捆在道路两旁树木高处的新一团狙击手,用手中的中正步枪对准那些机枪手“啪啪”就是几枪,一枪正中其中一名机枪手的脑袋,血水嗞的一声,从钢盔一侧的窟窿里喷射而出,喷了身边的弹药手一头一脸,尸体一软就滚下山去了。

    孙天勇看到日军机枪手被击毙,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嘟囔道:“嘿,这小子打得真他妈的准!”

    “不要迟疑,迫击炮加紧装弹速度,给我把日军的迫击炮火力点敲掉!”黄泽成躲在岩石背后的工事里,看到日军的迫击炮小队不断在装填弹药。大正十年掷弹筒虽然有效射程只有200米,但因为重量轻,一名士兵就能背负一架,而且装填速度快,在这种近距离遭遇战上,一轮齐射之下也给新一团的士兵造成了一定的伤亡。这边新一团的六零迫击炮也不甘示弱,咣地响了一声,迫击炮弹带着尾迹飞向日军撤退的人群,正好在日军人群之中爆炸,轰的一声腾起一片火球,迫击炮弹的弹片四散开来,炸出了一个半米多深两米见方的大坑,周围十米之内的人立刻被弹片炸死炸伤,瘫倒在地。

    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日军三四挺92式机枪和四十多名士兵已经横尸在地。其余士兵也撤回了山麓边缘的树林里,开始和新一团对射。然而就在此时,林振飞和孙天勇藏身的干枯河床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一个橙色的明亮大火球伴随着滚滚浓烟突然在他们不远处的河床中升起……

    日军中队长藤原直男是个很有心计也很阴险的日军军官。在遭遇中国军队伏击,出现了一定伤亡的情况下,他立即镇定下来。他的计划是将一半士兵隐藏在树林里,然后用另一半士兵从树林间绕到中国军队的背后进行突然袭击;派上一部分士兵假装遇到伏击,躲入树林和中国军队纠缠对射,将中国军队的主要防御阻击火力吸引到正面的树林里,由那里的一个步兵小队吸引住;而当对方的重机枪火力和迫击炮部队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他率领剩余的两个多小队的日军部队再从侧后方杀出来,前后夹击的情况下,那装备落后、人员素质低下的中国军队还不是任由他藤原直男蹂躏?

    看着日军的迂回包抄部队绕到了新一团阵地的侧翼,“天皇万岁!”藤原直男举起手中的佐官刀,撕扯着嗓子喊道,亢奋的声音鼓舞着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的日本士兵。

    几十名手持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的日本士兵哇哇怪叫着从树林之中蜂拥而出,日军的“甜瓜”手雷、三八大盖步枪、歪把子机枪、92式机枪猛烈开火了,期间还有大正十年掷弹筒和89式掷弹筒不断地发射着轻型迫击炮弹,轰炸新一团阵地侧后方。担任阻击任务的新一团士兵猝不及防,侧翼立刻乱成一团。

    “不要乱!给我顶住!”黄泽成手持一把驳壳枪,焦虑地大叫着,率领自己身边的警卫部队立即迎向了侧翼来敌。从路边的树丛里冲出了几个日军士兵,一名日本兵刚一露头就被他举枪击毙在地。

    而此时困在干涸河床里的林振飞和孙天勇等人,却遭遇了日军掷弹筒和迫击炮的轰击,身边爆炸声此起彼伏,不得已只能冒险窜出河道,猫着腰闪避着来自双方的枪弹,向着新一团阵地撤退。绕过一块岩石,突然从背后冲出来一个日军士兵,他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迎面冲了过来,林振飞一抬手同时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驳壳枪,两个人的枪口正对着对方,林振飞一扣动扳机,却发现子弹卡壳,根本无法激发。但林振飞反应极快,立即一沉肩,一个上步,伸手将对方枪管向上一抬,同时猛地夺下了日军枪口上的刺刀。“啪啪”两声枪响,伴随着扑哧一声,对方的步枪子弹射上了天,而林振飞手中的刺刀也深深扎入了对方的胸膛,日军士兵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那柄刺刀,殷红的鲜血立刻从胸口喷溅而出。温热的鲜血溅在了林振飞的脸上,他不由得浑身一颤,随即将手中的刺刀猛地向外一拔,左手轻轻一推,日军士兵立刻如同一摊烂泥一般跌倒在地,口吐血沫,一命呜呼。

    不过新一团侧翼阵地此时却是险象环生,面对突如其来的日军,新一团新兵缺乏经验和战斗训练的弊病暴露了出来。惊慌失措之下,有些新兵居然拉不动手中的枪栓,丢掷的手榴弹也没平时投掷的那么远了。一个又一个的新一团士兵被日军的机枪扫倒,失去了重火力掩护的侧翼阵地,立刻被藤原直男率领的部队控制住,日军士兵在鲜血和为天皇效忠的刺激鼓舞之下,个个都陷入了疯狂,新一团侧翼阵地两个排的八十多名中国士兵立刻被全部射杀,而日军仅仅在这里丢下了十多具尸体。

    林振飞一边一路小跑着,一边费劲地抹掉了脸上的血迹,抬眼看去只见陷入日军两面包抄之中的新一团的抵抗已经接近崩溃,林振飞和孙天勇三步并作两步没命似的跳入了一个新一团的突出火力点里。刚想叫过黄泽成副官,责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指挥的,战况为何会在半小时不到急转直下,突然看到一个黑黝黝的日军“香瓜”手雷嗖的一声从自己头顶飞过,冒着烟落到了他们身前装满机枪弹和手榴弹的弹药箱上。

    “你大爷的!”孙天勇怒目圆睁,来不及破口大骂,猛地拉起林振飞转身拼命地猛跑几步,两人一个鱼跃跳到了机枪火力点边上的一个弹坑里,轰!伴随着冲天的烈焰,爆炸声震耳欲聋,好似地动山摇一般,双方对射着的士兵眼前瞬间产生一片强烈的闪光,所有人的面部都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猛烈冲击和灼热气流,一大团乌黑的浓烟升腾而起,那个机枪火力点伴随着七八名士兵以及两挺机枪,立刻被炸得无影无踪。

    随之而来的大火立刻弥漫了整个前凸阵地,林振飞和孙天勇原想换两挺机枪、架设迫击炮的希望彻底破灭了。一名狂热的日本士兵用一颗手雷将整个新一团前凸机枪阵地和他自己一块彻底报销了。随着一道道火光升起,巨大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纷飞的机枪步枪弹、炽热的气流、人体碎片和沙石碎块像雨点、冰雹一样漫天横飞,新一团和日军双方的士兵都是接二连三地倒下,要是在平原地带,方圆十几公里均可看见冒起的滚滚浓烟!

    “你大爷的,等找到那个扔手雷的小鬼子,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一边躲避着漫天的子弹,一边背着那门依旧舍不得扔掉的迫击炮抱头狂奔的孙天勇忍不住破口大骂着,在他前头飞奔的林振飞回头看看火光升腾的机枪阵地,苦笑着说:“估计那家伙也是个新手,扔手雷的时候自己也离得太近,结果跟整个机枪火力点一起被炸飞上了天。我估计你能找到他的一只手就不错了,想扒皮都没地方找去。”

    短短的半个小时,新一团侧翼的三个排遭到了日军包抄部队不同程度的袭击,虽然林振飞相信这些只不过是先前已被击溃的那支日军中队的残部所为,但声势浩大的日军两面包抄,仍然让他手下的那些新兵蛋子的心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和恐惧。侧翼的两个排八十多人被全歼,虽然对于一个一千多人的团级部队来说损失并不大,这只是整个新一团可作战人员的十分之一不到,但如果日军两面合围,在强大火力的支持下打通了公路,拥有坦克,摩托车的日军大部队跟进上来,两下夹攻,那他手下的部队将处于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处境将非常艰难。为谨慎起见,终于躲入新一团阵地的林振飞听从了参谋黄泽成的意见,将部队聚拢收缩,压缩整个队伍的长度,首先干掉从侧后方包抄过来的日军中队大部,只留小股部队继续牵制正面山林中的日军小队。

    在歼灭了新一团两个排之后,攻占了新一团侧翼树林和工事的日军三五个人组成一个战斗小组,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用手中的手雷和步枪一会儿靠近袭扰,一会儿引诱埋伏在工事战壕里的新一团士兵出击,每次只要新一团的士兵一个不注意,稍微露一下脑袋,就会被埋伏在树丛里的日军狙击手一枪爆头。对方的那些迫击炮小队和机枪组配合技术也很出色,大正十年式掷弹筒和89式掷弹筒仅用了一个齐射就打掉了新一团一个作为支撑火力点的简易机枪掩体。

    而反观新一团这边,虽然黄泽成、林振飞、孙天勇这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但是手下的军队却很少有这样优秀的军事素质,林振飞和孙天勇率领手下的士兵对着藤原直男亲自率领的日军中队反复攻击了三四次,但都被日军的枪炮压退了回来,新一团迫击炮小队的射手发射十多枚珍贵的60式迫击炮炮弹,只能炸死十几名日军,甚至很难准确地炸毁一组日军的机枪小队。

    但是现在对面的日军只用了四枚掷弹筒发射的小型迫击炮弹,就废掉了新一团这边两挺轻机枪组成的掩护火力支撑点。

    “弟兄们跟我来!”“把小鬼子赶回他娘的东瀛去!弟兄们向前冲!”亲自率队的林振飞和孙天勇扯着嗓子大叫着,孙天勇端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嗷嗷叫着率先冲了上去。

    从树林之中冲出了几个日军士兵,甫一现身就被孙天勇手中的机枪扫倒在地。他冲过公路,转过一堆岩石,背后突然又有一个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枪冲了过来,刺刀狠狠地对着孙天勇的后心扎去。孙天勇反应极快,伸手将手中捷克式轻机枪枪管一抬,同时一转身一抬胳膊猛地抡圆了胳膊,向后横扫过去。

    砰!一声枪响后,对方的子弹射偏在了岩石之上,而由于靠得过近,对方的脑袋直接被捷克式轻机枪沉重的枪托击中,尖锐沉重的铁枪托瞬间让那名日本兵的脑袋开了瓢,那名日本兵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孙天勇迅即调转枪口,对准那名日本兵的脑袋就是“突突”两枪,那名日本兵的脑袋立刻如同熟透的番茄一般爆裂开来,鲜血脑浆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