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铿锵有力的飞奔出城,黝黑的鬃毛在朝阳映照下泛着淡淡地白光,柳怀松衣袍如雪,不住地挥打着马鞭。$文学网$他知道前往都城需要近十天的时间,风餐露宿也是在所难免,自他先前也来回过都城五次,算得上轻车熟路。

    而他此次并非是前往试考,所以心情愉悦也放松许多,一路上近山便停,靠水便止。正午时分,柳怀松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往窄路边简陋茶铺走去,伙计奉来一壶茶,他便自斟自饮起来。

    忽然传来一声长而有力的马鸣声,柳怀松放下茶杯看过去,一辆棕红色的马车,停在道路草丛旁。车厢内走出一位灰袍的七旬老者,还有两位年轻的女子。

    他们同时也见到柳怀松,先是惊讶的打量他一阵,然后他们又相互看了两眼。柳怀松微微蹙眉,他从这三个人神情中看出了异样,老者似乎惊讶中有些愤怒,青衣女子拉长着一张脸,满脸不悦,只有那位绿衣少女比较平静。

    柳怀松愣住片刻后,起身拱手道:“三位舟车劳顿,倒不如一起坐下来,喝杯茶水怎么样?”

    “不敢劳驾。”青莲冷哼两声,然后斜眼看着柳怀松,往他旁边另一张矮桌前走去。

    老者捋着胡须,没有在意青莲的举动,他神情泰然,往柳怀松这张桌前走来。他一撩衣袍便坐了下去,打量两眼柳怀松,朗声说道:“既然你觉得一个人无聊,那老夫陪你喝杯茶水倒也无妨。”

    老者说话的时候,伊尘已经悄悄来到桌前坐下了。另一方的青莲脸色铁青,狠狠瞪了柳怀松两眼。她是不愿意与这所谓的废物坐在一起,自己便端起茶水咕哝大喝起来。

    柳怀松帮桌前两人倒满茶水,笑着问道:“在下柳怀松,请问老先生的名讳?”

    “老夫道残天。”老者洪亮的嗓音引起周边人的注意,他们全部转头看了过来,有些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些不知道议论着什么。

    柳怀松微笑点头,又喝口茶,转向对着伊尘问道:“姑娘芳名,可愿相告?”

    “伊尘。”微微低下头,伊尘如同黄莺燕儿般的声音,吐出这俩字。

    柳怀松依旧含笑点头,准备去问青莲时,旋即打消念头,如此冷傲女子自是不愿交往,何必自讨没趣。

    他们寒暄片刻,得知均是前往都城时,柳怀松便提出结伴同行,道残天不假思索的爽快答应下来。其实他对于柳怀松不屑剑谱之事,耿耿于怀。虽然表面不问,但他决定一路留意柳怀松的举动,他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有何本事来否决自己三十年的心血。

    对于道残天而言,柳怀松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废材,要么天才,绝对没有中庸。行在黄土道路上,火辣辣地阳光被两旁茂盛的枝叶挡住了。绿荫下,伴随着鸟儿欢快的叫声,柳怀松骑马走在前面,后面紧紧跟着那辆马车。

    柳怀松时不时回过头去,与驱赶马匹的青莲聊上两句,无奈柳怀松每次都是灰头灰脸的转过头来。对于青莲的性子,柳怀松算是彻底了解,这性子任谁都受不住,不是冷嘲热讽的说个不停,就是嗤之以鼻或冷眼相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越来越暗,夏季的钩月毫不逊于春季的满月,甚至更为透彻亮丽。在皎洁的月光下,柳怀松等人停滞在空旷的草地上,燃起的烘烘篝火将四周照的通亮,烟雾缭绕,徐徐上升。

    篝火前,柳怀松与伊尘面对面坐在草地上,青莲则是留在马车内歇息,道残天却是离的老远,盘膝在地,似乎有意避开柳怀松。

    “不知伊尘姑娘,目前修为是何境界?”柳怀松透过火焰看着对面拨弄火堆的伊尘,她原本嫩白的脸颊在红火的映照下,红通通的似乎吹弹可破,娇艳欲滴。

    “才刚刚突破修身阶段不久。”伊尘嫣然一笑,双手托起圆润的下巴,噘着小嘴,好奇的看着柳怀松,接着柔声问道:“你的修为怎滴这般低呢?”

    柳怀松惊讶伊尘修为的同时,不由得连连干咳,摸了摸后脑勺,尴尬笑道:“你这般年纪能够达到炼魄阶段确实难得,至于我的修为嘛…呵呵!”

    胡乱笑了几声,吱吱呜呜的敷衍一通,柳怀松颇感无地自容,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女子,修为却在自己之上。

    伊尘捂嘴娇笑不止,也不在给柳怀松难堪,全然只当他资质太差。看着柳怀松天真无邪的笑容,犹如孩童一般,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很是奇怪,笑骂道:“你真傻啊!”

    “傻?”柳怀松愣住了,目不转睛的看着伊尘,从来不曾有人这般说过自己,确实感到有些诧异,镇了镇神,认真的问道:“姑娘何出此言呢?”

    “我只以为你翩翩公子,喜怒不形于色,作风严谨,正气凛然,为何也有孩童姿态,仿佛游玩人世一般,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伊尘拨动两下火堆,接着说道:“你的性格很很古怪?”

    柳怀松笑容可掬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顺手捡起一根树枝叼在嘴里,摊了摊手说道:“我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普通人,至于性格,就算它千变万化吧!”

    “不对。”伊尘摇摇头:“不是千变万化,而是随性而为,或是肆无忌惮。”

    柳怀松敛去笑容,惊叹对面这十六七岁的少女能有这般眼识。噗通一声,柳怀松躺在草地上看着夜空中透亮的钩月,严肃的问道:“你可知道世间之人,怕什么吗?”

    伊尘眨眨眼,专心致志的想了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善良的人,怕比自己更善良的人,邪恶的人,怕比自己更邪恶的人。”柳怀松闭上眼睛,双手托着后脑勺,沐浴在月色与微风中,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不正是这般为人行事,人待己善,必然百倍偿还,人待己邪,势必百倍还之。他绝对可以说不是一个单纯善良或者邪恶的人。

    伊尘呆呆地问道:“那你是善还是邪?”

    “笑的时候是善,怒的时候是邪,世间上每个人都差不多,我也一样。”柳怀松依然静静闭着眼睛,嘴角勾出一道弧线:“我想有一天能够做到,我说天下人善,那便是善,我说天下人邪,那便是邪。”

    “你凭什么干涉天下人呢?”伊尘有些震惊,她屏气凝神想听柳怀松如何来回答。

    柳怀松坐起身来,右手掌在空中劈出一道虚无的斜线,淡淡说道:“如果我能主宰自己的善与邪,也能主宰天下人的善与邪。”

    伊尘浑身一震,有些胆怯的缩了缩娇躯。她想不通,为何这个资质这么差的人,修为这么低的人,刚才的眼神能给自己那么强大的压迫感,仿佛自己面对着无尽深渊,面对着永无休止的黑暗。

    “哈哈。”柳怀松仰头一笑,自是看出伊尘有些忌惮,他朝着伊尘吐了吐舌头,又倒在草地上,懒洋洋的舒展着胫骨,不在说话。

    伊尘不敢相信柳怀松刚才朝着自己吐过舌头,她晃了晃脑,看着躺在草地上悠然自得的柳怀松。她在心中胡思乱想起来:这人太奇怪了,性格让人捉摸不透,还是他根本就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他可以很善,难道也可以很邪?他可以杀人如麻,难道也可以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