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清凉,极大的溶洞满是波点光晕,我气喘吁吁的趴在宽大的平石上,狐狸在一旁调息真气。

    我仍是不相信,狐疑的看着他,再度问道:“你真的没有亲我?”

    他再度没好气的怒瞪我:“说了是你做梦了,我没事亲你干什么!”

    “我吐血了啊,你不是喜欢我的血么?”

    他没再说话,半响,一团熨干了的帕子扔到我脸上:“自己擦干!”

    我捡起帕子放在水里弄湿,叫道:“狐狸!”

    他不耐烦的头,恰好一块湿布“啪”的砸在他俊美深邃的脸上,他一惊,跳起怒骂:“嫁了人还这个死脾气!”

    我白他一眼,转头看向另一边。

    溶洞很大,深不可测,看壁色和光泽,年代并不久远,水面上浮着许多一丈直径的圆石,我们就呆在其中一块上。

    风从洞深处传来,带着恬淡花香,静谧柔和,我的眼泪顺着鼻梁滑落,淌在平石上,黏湿脸颊。

    我同自己说过,不可以再哭,可就是忍不住,心尖上有把锐利的刀子,扎的我酸痛难受,我咬着唇瓣不想哭出声音,一口一口的在心里说着要坚强一点,要坚强一点。

    “猴子。”

    我背对着他擦掉眼泪,尽量平静的声音:“嗯。”

    “你……”尾音拖得好长,最后轻声道,“要哭就哭大声点,这样憋着多不舒服。”

    我点了下头,静望着清澈湖水:“没事了。”

    抓着石台边缘借力挪过去。掬水洗脸,我看着湖里双眸红肿的苍白面孔。难过道:“不能哭了,哭会让人上瘾的。”抬起头。悠远的望着嶙峋洞壁:“我小的时候很爱哭,因为我一哭我爹爹就拿我没办法了,后来爹爹死了,我被人捉走了,因为一直哭,有人要割掉我的舌头。”他没有说话,我抽泣了下:“后来的事情我记不起来了,虽然舌头没有被割掉,但是自那之后。我就不会哭了,直到十六岁那年在宣城……”我不再说话,良久,长叹一声,爬起来:“算了,走吧。”

    腰伤严重,只能让他帮忙扶我,被他带着在浮石上跳来跳去时,我也在观察四周环境。

    光线昏暗。湖水映的洞壁皆是粼粼水纹,跳了约半个时辰,前边的浮石越来越少,直到出现一片逐水而居的花萍时。我忙叫狐狸停下。

    他身子也是不行了,喘着气:“怎么了?”

    我朝前指去:“醉颜花。”

    一片很广的花萍,有浓郁酒香飘散过来。而再远一些的那处水潭,正是不久前我和杨修夷掉下来的地方。

    醉颜花可以制作媚药。不过仅凭醉颜花还是不能把我和他迷乱成这样的……我抬眸缓缓打量着,发现这些醉颜花不过一个药引。整座水潭都被下了阵法,连湖边磐石都微微泛着银光。

    我抬手抓来一块砂石,凑在鼻下细闻,双眉微拢,小心的看向狐狸。

    他长眉微扬:“有什么不对?”

    我把石头放在他手里:“……是紫杏楼船。”

    他一愣,我欲言又止,最后闭了嘴巴。

    紫杏楼船,听名字会以为是个喜欢舞文弄墨,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为自己画舫取的雅名。而实际上,这名字毫无雅致可言,紫为紫眸雪狐的血水,杏为瑶城杏花。取血水过程十分残忍,将雪狐倒吊割喉,血水淌入特制的碗碟中,与杏花一起放在火上蒸烧,因那碗碟模样状似楼船,所以将此水命名紫杏楼船。

    这配方是我最崇拜的大巫师柯青凌所创,焜世经前后有三次被人完善补充过,第三次就是他。他专门研究那些与妖怪有关的巫器药引,妖怪落到他手里,就算是豺狼虎豹也只有沦为小白鼠的命。

    曾有长门高僧指责过他不该如此残害生灵,他冷声说,人妖不两立。这句话当年说到被妖怪害惨了的我的心尖上,我一度想要师公带我去昆仑山上见他一面,结果被告知他闭关已有百年,不问世事了。

    师尊不太喜欢此人,说他太过偏激极端,当初我一直在替他说好话,可如今呢,我看向狐狸,若说人妖不两立,我和他并排而立,立的都快腿麻了吧。

    他怔怔望着石头,我轻声道:“前边不可以去了,我们去吧……”

    他点头,随意将石头抛入水中:“嗯。”

    去路上跟来时一样,他仍是那样的清淡神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

    我忍了忍,没忍住:“狐狸,其实你家……”

    他看我一眼,我轻声道:“你就一点都不想家人么?还是他们已经……”

    他搂着我跳过一块高石,淡淡道:“有什么好想的。”足尖刚点地,没有停留,借力一蹬,又跃向另一处,清越嗓音却丝毫不受影响,“我自幼就爱出来闯,去麻烦的很。”

    “麻烦?”

    “嗯。”他应了声,就不再说话了。

    算了,我撇撇嘴,我也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他不愿说我还继续探听的话就真是招人嫌了。

    到原处,他让我把内息调理好,我此时差不多已经忘了那个似梦非梦的吻了,他却又提了起来,让我最好不要昏过去,省的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赖在他头上,毁了他的清白。

    说这话时有些结巴,雪白的俊脸微微潮红,我不知道他是心虚撒谎,还是被我气的。说到底,那个吻我也没弄清楚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他被我的血迷乱了心智,他也未必能记得住吧。

    我头疼的想了很久,决定扔在脑后不管了,只是以后若再流血,我一定要躲他躲的远远的。

    临下水前,我大力吸了两口气,他沉声道:“好了么?”

    我嘴巴紧抿,点了两下头,被他拉着往水里跳去。

    甬道很长,湖水没有先前那么浑浊了,他牵着我游得很快,秀颀身姿矫健灵敏,白衣墨发在水里柔柔飘散着,十分仙逸。

    游了好久,我有些坚持不住了,他眸看我,绽颜一笑,颠倒众生。我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便见他长指一伸,朝我鼓得大大的脸颊一戳。

    我眼睛睁得大大的,恼怒的瞪他,他却玩上了瘾,又是一戳。

    这要换地上,我一定揍过去了。

    终于,嘴巴里的气被我松开,一口水泡吐了出来,我被呛得难受,他身搂住我的腰,加快速度朝前游去。

    羲和姐姐同我说湖底有三条甬道,我想当然的以为这三条甬道是肩挨着肩的并排立在那儿等我钻,却没想到这湖底实在太大,从这条甬道出来之后,根本就看不见其他两个甬道入口在哪。

    我实在撑不下去了,狐狸拉着我钻出水面,我大口大口的换气,他让我好好呆着不要乱动,然后他一头又扎了下去。

    我咳了好多水出来,恢复点气力后抬起眸子。

    是个明亮清净的残垣废墟,四周洞壁和湖中完好无损的玉台,还有远处岸上的一座高耸石碑告诉我,这里就是初杏山涧。

    一具尸体都没有了,缠绕浮空的红雾烟气消弭殆尽,一切阒寂无声,只有满湖满岸被炸飞炸裂的断石碎土。

    我抓着一块断石,静静看着石碑,心下凄楚苍凉,却见石碑下光影微晃,竟还有人!

    从湖岸艰难爬起,我扶着腰肢一步一步踉跄过去。

    半截身子在地上蠕动,断腰处衣衫长拖,鲜血淋淋,方才他就听到动静了,但转身着实缓慢,待我跛脚停在他跟前时,他才见到了我。

    我冷冷的看着他,他没有我想象中的绝望痛恨,浓眉一挑:“是你。”

    我冷笑:“羲和姐姐说要你活着,你果然没死。”

    “怎么,你是来给我痛快的?”

    “你还想出去么?”

    他一顿:“你要带我出去?”

    我看向石碑,哀凉道:“我这两个姐姐,怎么会落在你们手里?月家祭坛又是什么?”

    落得这般绝境了,他却没有一丝痛苦,仰头大笑:“月家祭坛是什么你不知道?”

    我蹊跷的看了他一眼,摇头。

    “那最好玩,我偏不告诉你,至于你那两个姐姐。”他笑得开怀愉悦,“知道什么是妓女么?”

    我身子一僵,他翻身哈哈大笑:“还是不要钱的妓女!”

    我一脚踹了过去,怒喝:“不准再笑!”

    他硬生生挨了我这一踢,仍是笑得开朗:“为什么不笑,这么国色天香的美人儿被我们肆意玩弄,这是每个男人的艳福啊!”

    我揪住他的衣襟,恶狠狠道:“你们手里还有没有我月家姑娘!她们在哪!”

    他一口血沫吐来,黏在了我胸前发上:“呸!这样的贱人两个就够了,你还想要几个?!”

    “告诉我月家祭坛是什么!”

    他邪笑,嘴角斜斜勾着,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扬手,想要再给他一个耳光,手腕一紧,被人握住。

    终于明白为何他会这么有恃无恐了,一身湿透的粉衣姑娘姜蓉冷冷的看着我,抓着我的手腕一使劲,将我狠狠摔在了地上。她身后不远处的岸边,还立着黄衣姑娘和一脸阴沉的云顾淮。

    狐狸藏在他们身后,焦急的冲我使眼色,我看向石碑,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微微摇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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