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还有一件事。”刚完成了会话练习,清水似乎有点拐不过弯来,口里最初说的还是英语,“运动会上你们报了什么?”

    神泽纪惠的脸色立马就灰败起来。“我还没报名……”

    在旁的赤司看了她一眼,不自觉地被女孩逗笑。帝光的运动会在十月八日举行,正好是法定假期“体育之日”,不属于运动社团的学生必须参加,而像赤司、神泽纪正一样是运动社团部员的,拥有决定参加与否的权利。

    “那么得赶快。”清水这样催促女孩,“如果其他项目都爆满了,余下来的那些可不太好。”

    上年神泽纪惠参加了二百米,以最后一名冲线的身姿迄今仍是佳话,是她为数不多的一次出风头纪录。那次实在太丢脸了,也直接导致她拖到现在也不敢报名。

    “不,太迟了,”天谷看了一眼课室后面的时钟,似乎很不满课堂还有十几分钟,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今天早上我去看的时候,已经余下一千五百米了。”

    “什么?!”

    赤司征十郎推开了更衣室的门。黄濑凉太刚好从里面出来,赤司连忙退了一步,才能避免与他撞上。金发少年外面还穿着帝光篮球外套,拿着包,拉链还没拉上,明显是在赶时间。对了,黄濑说过他接下来还有模特的工作。

    “噢──小赤司,星期一见咯!”黄濑凉太扔下这一句之后便匆匆离去,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更衣室,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红发少年歪歪脖子,这才发现颈间还挂着毛巾,他拿起来擦擦脸颊上的汗水。练习这才重上轨道,身体还不能很好地习惯这种节奏,出汗量比以前多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

    红发少年脱下了t裇,肌肉线条不算太分明,但如果相田父女这时候站在他面前,大概一眼就能看穿,这具身体经过无数次的锻炼,在有限的筋肉结构之中,自动选择了最优化的设置。赤司低头盯着地下一会,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紧张?”

    神泽纪惠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刚带着heart在街上散步,今天尝试的是另一个方向,偶尔她也想看看新的风景,看见不熟悉的拐弯就随心决定,反正有gps她总不至于迷路。十月初的天气很舒适,今天没什么阳光,但穿着长裙也不会觉得冷。heart用鼻拱了拱她的腿,似乎很不满主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女孩被金毛一拽,踉跄一下又继续走起来,单手拿着手机迅速按了几下。

    “嗯,稍微有点……篮球部练习完了吗?”

    “刚完。在忙?”

    神泽纪惠想要打“没什么事”,转念一想,拍了一张照片。金毛走在前面,脖子上还挂着黑色的狗绳,另一端系在女孩手里。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有极浅淡的婆娑树影和秋日阳光投在路上,女孩深蓝色的裙角也在照片里面。她将这张照片传过去,赤司征十郎回复得很快。“这是我家附近。”

    女孩下意识看看四周,“是吗?”

    “我现在要回家了。”

    神泽纪惠歪了歪头,不太确定赤司的意思。“那……”

    她试探着传出邮件“……想见一见heart吗?”

    赤司来得很快,比女孩想象中还要快。

    因为他没有说清楚哪里是他的家,神泽纪惠不敢乱走,怕无意之间走到了别处。女孩拉着金毛犬在道旁等候,矮下身来揉牠的头,让牠坐下来,直至她身后出现了一道阴影,女孩正想回头,赤司征十郎却像她一样蹲下来了。

    红发少年伸出手搔搔heart的下巴,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声量明明很低,咬字却还是很清晰,“……男?女?”

    “女。两岁半。”金毛的头在动,眼看赤司的手快要碰到她的了,女孩主动移开了自己的手,为他们介绍对方。“赤司君,heart。heart,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看了她一眼。今天只有二十度左右,女孩还穿着吊带长裙,由浅至深的蓝色,下摆迤逦在地上,裙边像是海浪一样。红发少年拿着自己的包站起来。

    “不继续去散步吗?”

    “这阵子很忙吧?”出于某种原因,当赤司征十郎在场,heart的步调也悠闲起来,起码不再拽着她走了。女孩并没有特定的方向,纯粹跟着红发少年的脚步去散步,反正对方也不会将她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神泽纪惠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上,正好有风吹过,她啡色的长卷发被吹起,扬到了赤司的肩上。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将所有头发拨到另一边去。“……我听说了,篮球部的事情。”

    “嗯,是有点忙。”

    赤司征十郎看着前方,显然不欲多谈,因为他下一句便转移话题。“这样不冷吗?”

    女孩看看自己,“……还好吧。”

    “还是先披着吧。”赤司将自己的外套递过来,目光坦荡得让她觉得自己不能拒绝。看他里面还穿着长袖t裇,神泽纪惠才肯接过来,道谢的声音低不可闻。

    赤司大概是在来路上都穿着外套,女孩穿上去的时候,还能感受到残存的体温。到底男女有别,衣服很多小细节都不一样,女孩好不容易从袖管里伸出手来,却还是被它遮着了手背。神泽纪惠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时候赤司又开口。“我从来没在这一带遇见过妳。”

    “我一般都往右走,今天转了方向……”话音未落,神泽纪惠便看甩赤司停下脚步,女孩不明所以地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宅第,西式装潢,占地很大,前院甚至是个花园,确实比在京都的神泽老宅小,但考虑到东京寸金尺土,其价值理应比老宅还要高──等一下,门牌上写着的是──

    红发少年盯着女孩,似乎是被她的表情所取悦,也微微勾起唇角。

    “要进来坐一下吗?”

    几乎每次和赤司家打交道,她衣衫都不太整齐的样子。

    女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凉鞋,跟着赤司走进他家。明明赤司在走回来的路上没有打过一通电话,但几乎在他们踏进门口的一瞬间,佣人就已等候在旁了。神泽纪惠并不习惯这样的排场。京都老宅倒是有佣人,但父母都不喜欢大肆铺张,从小到大照顾她的都是母亲。女孩将脚套上拖鞋的时候,低声向女仆道谢,赤司那时候正在解外套的扣子,听到女孩的话看了她一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女仆抬手引女孩进去,神泽纪惠看了赤司一眼,少年示意她先进去。金毛在进来的时候已经被管家接手,此刻正坐在地上看她。

    佣人带女孩到一间会客室里面,正好对着后面的庭院,女孩还是坐于软皮椅上,女仆端上茶和点心,并告知赤司正在更衣,很快就会出来。

    女孩打量了一眼房间里面的陈设,将拢在手心里的茶杯默默放下。虽然家里用的不算很奢华,但女孩到底生在商贾之家,该有的眼力并不缺少。

    ……所以说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久等了。”赤司征十郎推开门走进来,神泽纪惠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差点被茶水呛个正着。大概是因为要见客人,赤司穿得不算居家,长袖黑色衬衫和牛仔裤,但没有打领带。女孩一直觉得赤司适合穿暗色系的衣服,看起来冷峻得超乎他的实际年龄。她突然觉得有点身上的外套有点烫,放下茶杯之后,便将它脱掉交给他。

    “赤司君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地将她带回家,只不过到底是出于什么事,连神泽纪惠都搞不清楚,“说起来突然拜访赤司君的家,我竟然还两手空空的……”

    “不打紧,父亲出国公干了──”赤司这样说,神泽纪惠看他的茶杯里空了,便顺手地为他斟满,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书桌,女孩不得不以手支桌倾前身子去倒,赤司很绅士地移开了目光,“我的意思是,所以不必拘谨。妳没看天气报告吧?等下会下雨,妳没带伞,所以想着干脆让司机将妳送回去神泽宅。”

    女孩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理由,虽说今年的东京的确多雨,“啊,给赤司君带来麻烦了……带着狗的确有点不方便……但让狗上车没问题么?我可以叫哥哥过来接我。”

    “没事。”赤司说了这一句,走到窗边看看天空,果然开始阴沉起来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不打算再留她了。“不需要劳烦他。司机已经准备好了。”

    神泽纪惠从浴室里面走出来,湿漉漉的金毛跟在她身后,因为全身都被水湿透,体积看起来小了一点。女孩拿出了风筒,踢了踢黑发少年的小腿,让他从沙发上面移开。神泽纪正的双眼不离电视屏幕,女孩瞄了一眼,是国外的游泳比赛。

    heart坐在沙发上面,占了沙发大部份的位置。少年只好坐到地上,打开了一条巧克力,用牙啃下一截,然后反手递到女孩面前。神泽纪惠拍拍金毛,低头也咬了一口。

    嗯,是榛子巧克力,他们的最爱。

    电视上的比赛正酣,女孩从小被纪正耳濡目染,也懂得点游泳里的门道。一条巧克力快就被分食,神泽纪正正欲伸手再拿一条,被女孩踹了一脚,“巧克力不能当晚餐吃啊,冰箱里面有速冻披萨,拿出来热热吧。”

    “……速冻披萨也不可以啊。”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黑发少年依然照做了,当他再坐下来的时候,手上已经端着两个碟子和披萨盒。女孩去洗了手。

    “说起来……后天就是了呢。”

    神泽纪惠拿起一块披萨,将头靠到少年肩上,“一年一度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