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古拉拉没有再打滚,疼痛如同退潮一般慢慢离开,他如同死狗一般在地上喘着粗气,却又疲惫地起不了身。

    族长洪都瞪着眼,口里麻麻的,说不了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族的祭司在地上打滚,有些悔意。

    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坚持阻止祭司在外面抓人呢呢?为什么他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水月可不管别人的想法。

    “直接说吧。”

    “咳咳――咳咳――”

    古拉拉在地上喘了半晌又咳了半晌,才终于停下来,费力地站起来望着水月,眼神变得悠远弥长。

    “结界的确是我们一族的庇护没有错,但是也是我们一族的束缚。”古拉拉充满肯定地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族长洪都听了心中大震。

    怎么会呢?结界不是先祖留下来的保护我们的吗?怎么可能会阻碍我们呢?怎么可能呢?

    他的信念一时间遭到了重击。

    古拉拉斜着眼睛看到族长的表情,心里叹了一口气。却没有与他说话。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洪都站在知道了也好。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已经坚持不了几年了。

    “通过我在外面的了解。我们当年的仇人早已经不在。我想着,他本人不在了,是不是对我们的限制少了一些呢?于是我就用自身实验了一番,却不想依旧受到了诅咒,身负重伤,养了将近百年才好了。但是即使伤好全了,对身体造成的伤害却挽回不了了。”

    族长听到这里,嘴巴不由地张大。

    他怎么不知道?!

    他努力地回想着,突然发现。的确是有一次,祭司外出以后闭关了很久才出来,并且就是那次以后,他的身体似乎开始衰老。

    他也曾担忧过,但是问祭司,祭司却说他只是觉得这么大年龄了,一直都用一张帅脸,会打击到族人的。所以他就用药水把自己易容了。

    他当时将信将疑的,却被祭司大吼了一顿。说如果不相信他的话,就找新的人来他这儿学习祭司之术,然后他就让位。

    于是,洪都信了。

    可是今天祭司却爆出他当年受伤之事。也就是当年他骗了他!

    这让洪都十分懊恼,身体却动不了,只能死死地盯着古拉拉。

    “但是后来――”古拉拉的神情变得狰狞,“我才发现,真正的诅咒在这个保护我们的结界上。”

    他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几乎是想要噬人骨喝人血的模样。

    “于是我查询先祖留下的典籍,终于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原来当初带领我们逃进这里的先祖在设置结界时用尽力量。但是却不想被自己最亲的人背叛。那人知道自己一人是不可能敌过这么多人的,于是他在设置结界时植入了诅咒。先祖在最后的时刻才发现。”

    古拉拉脸上的表情变得颓然,眼睛依旧血红血红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先祖以及其余设置结界的众人力量用了大半,难以再打破这个结界重新建立。于是只能耗尽心血把结界上的诅咒降到最低。让我们的族人勉强可以出去寻找食物。但是如果没有在天黑前回来,就会遭到诅咒,死于外面。”

    洪都的眼睛忽地充满了血色,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身上散发出一股悲意。

    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因为追一个猎物而在一次狩猎中走得比别人远。其余人都把别的猎物送回家了。独独他带着几人追着猎物走得远了些,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回来。

    第二天,族人在地下城出口不远处找到了他们。他们带着丰厚的猎物驻扎在地下城的出口处,却因为不明的原因而离开了人世。

    却原来!却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洪都的嘴角溢出一股血,随后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是我偶然找到的隐藏在地底深处的一本日志里看到的。日志是先祖时代的祭司大人在最后的时光里写的。”古拉拉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为什么――”

    忽然,勉强站起来的族长洪都冲到古拉拉面前把古拉拉打飞了出去。

    为什么早不说?早说了,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了。

    可是他却忘了古拉拉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若是他早就知道,怎么会不说呢?

    古拉拉吐了一口血,坐了起来,看着洪都的眼里有些歉意。

    他也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件事情,不然,就不会有那么族人死在外面。

    也幸好因为死了一些族人,别的族人以为外面的夜间有什么及其危险的事物出没,再也不敢在外头过夜。

    洪都看到古拉拉眼中的歉意,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死的时候,祭司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件事,因此也怪不得他。

    于是他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手掌被地上的石头划破了也不自知,留下长长的血印。

    同时,仅仅只看了一眼,古拉拉继续望着水月,他不确定他说了这件事以后,这个女人会不会帮他的族人。从他讲述开始到现在,这个看着挺年轻的女子的脸色都没有什么变化。

    若是水月知道他的想法,肯定会在心里说一句:笑话!我为什么要变脸色,又不是我的族人。而且指不定他们是犯了什么大事儿才被人这么着对待的。

    “后来我为了解除诅咒,不断地用外人来实验。”

    “外人?诅咒不是对你的族人才有效吗?怎么还能用外人实验?”听到这儿,水月不得不开口。

    他该不会也用她实验了吧?那这样也就意味着她出不去了?

    “是的,外人!因为结界主要针对的是我们的血脉。所以我用我的血液培养了更多的血液,然后把实验的对象的血液换成我的血液。然后利用各种我搜集来的解开诅咒的方法在他们身上实验。”古拉拉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水月看到他眼中红光大绽,不由地皱眉。

    “但是都失败了,他们没有人在外面成功度过夜晚。”说到这里,古拉拉有些沮丧。

    他看着水月,眼中闪着金光:“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血液给换了?”

    水月听得他这么说,反而安心了。而且路安可没有说她被换血了。

    她依进凳子里,反复地摸着唐尧的银发,额头闪过一道亮光,隐隐地看着像是兰花标记。

    古拉拉看到了她额间的兰花标记,一愣,心中又是大骇。

    这是本命契约!?传说狐族的王者可以与他挚爱之人签定本命契约共享一切。

    他可以肯定这个女人不是狐族的,更加不是王室的,可是她却拥有狐族王室的兰花印记,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她是狐族王者的挚爱!

    可是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怀里的狐族小子的兰花印记和她额间的印记呼应了!

    也就是说――

    这个狐族小子是狐族当今的王者!

    古拉拉脸上不由地带着些苦涩。

    不过后来,他又是一喜,如果是狐族的王者,肯定会有人来救他。而且来的人实力肯定不低,肯定可以打破这个结界。

    虽然古拉拉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水月却是感应到他的心情变来变去的,她眉头一挑:“怎么不继续说了?”

    古拉拉见她表情平淡,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理,心头不由一跳,搓搓手,腆着脸爬上前:“嘿嘿……我肯定没有给你换血的,时间上都来不及。”

    水月见他往前爬,手指一弹,一道风刃啪地击在他的身前,阻止了他的前行。

    古拉拉一顿,停在离水月五米远的地方,腆着脸道:“真的,小老儿怎么敢骗仙子你呢?”

    他可不能得罪这个女人,反正只要能把族人救出去,他也不怕丢人。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族人生活在阳光底下。而且他在不久前还耗费心血为自己一族算了一卦,卦象说明族里的生机就在近百年。所以他要抓住一切机会。

    水月不说话,从唐尧脸颊边上撩起一小撮头发在手上碾着,似乎在思考着。

    族长洪都见到平常脾气火爆的祭司竟然这样子腆着脸,心里不由一酸,为自己之前的动作感到羞愧。

    他嘴唇张了张,半天,却只冒出两个让他感觉颇为沉重的字眼:“祭司……”

    虽然眼前的祭司浑身都是泥巴,头发凌乱得如同草窝,脸色更是苍白,嘴唇干裂发紫。

    可是他的心中却对他――祭司,突然升起一股敬意。祭司竟然默默地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不但毫不知情,还与祭司疏远,他真是该死!

    水月思索了一阵,又盯着古拉拉看了半晌。

    “你觉得我能打破结界?”

    古拉拉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但是我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因为据我所知,凡是一些大的家族,都会给门下优秀的弟子一些护身的东西。我觉得如果幸运的话,也许会遇到这种带着巨大攻击力的护符的人。”

    他又补充道:“另外似乎是由于结界的原因,任何进了这片大地的人,都无法原路返回。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打破结界,一条是穿越惊雁禁地中心。但是据我研究地图来看,穿越中心的那边应该是海洋,无边无际的海洋。即使穿越了中心,活不活得下来还是个问题。”

    水月眼睛微动,感应到他没有说谎,大拇指不由慢慢地来回摩擦着食指,这是她思索的一个习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因为幅度太小了。

    古拉拉静静地坐在地上等待着水月的选择。他低垂着古老的眼眸,稀疏的眼睫毛耷拉在眼皮上。

    族长洪都也静静地坐在地上等待着水月的抉择。

    周围的苔藓散发着的绿光慢慢地变弱,又由浅浅的绿光变成了白光。

    夜晚即将过去,白昼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