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始终抹不去那袭灰袍、那瀑墨发和那双恐怖的白色眼珠,夏天神思不属漫无目的的沿着幽僻小路游逛。刚刚见到的那个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他通身的气韵做派并不像是王府中的下人,可若说他是主子又猜不透他的身份。听他对袁龙翘的称呼,似乎是和袁龙翘很亲近的人。

    难道是袁龙翘的兄弟?除了五殿下与七殿下,其他的兄弟她都见过了!

    难道是七殿下?……年纪不对!

    五殿下?更不可能。哪有人会咬牙切齿像是在说陌生人一样的对自己题名道姓。

    五殿下袁龙骐……夏天低着头心里绕来绕去的琢磨着。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听袁龙翘与这怪人话里话外对自己的警告竟仿佛自己对这位五殿下心存爱慕。难道,是从前的夏天与他有什么瓜葛?

    摇摇头,她想不明白,也没那个脑子能想明白。一抬头,一方古拙朴素的石匾映入眼帘,三个大字——静墨轩,雕刻得遒劲有力骨架隽秀,匾下两侧还刻着一副楹联:爱听松风且高卧,每书蕉叶寄新题。

    繁体字!夏天一头黑线半猜半蒙的认了一遍。

    这里是……

    房门大开着,她抻头向里面张望了望。

    通透晶莹的叠翠屏风后面几架檀香木的书架子上满当当的全是书,降香黄檀的宽大案几,一只铜鹤高脚烛台立在案旁,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还摆着一座八脚漆金雕镂的麒麟鼎。

    忍不住欢欣雀跃,她抬脚直奔那些靠墙而立的书架子。总算找到了可以消遣的东西,否则憋在这座死气沉沉的院子里被闷疯是迟早的事。随手抽出一本线装书翻了翻,她的眼睛立马直了。

    “世溷濁而不清。”咩?又是繁体字!

    使劲儿丢了个白果。什么东东嘛!虽然不至于一个字都不认识,可看起来实在太困难了。将书放了回去,换了一面架子又抽出一本……

    嘭!夏天一头磕在书架上,郁闷得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老天是要亡她啊!好不容易找到本书想要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只能勉强认得其中一半的字。什么之乎者也,这个曰那个道的,在学校时她的文言文就不是一般的烂,通常语文考试文言文部分她一分都得不到。

    懊恼了一会儿,她开始认命的继续找书,不管怎样,有点事情做总比枯坐着强。“什么……行记”、“春……什么什么……寄语”、“什么……通史”。嘭!夏天的额头又一次磕在架子上。老天,她居然连书名都没有一本能够认全的,这书还怎么看啊!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让奴婢好找!”凤荔的声音。夏天转回头,就见神色焦急的凤荔在前,面目僵硬的秀娘在后。

    “小姐,你想看书?”

    明知故问,不看难道找来垫桌角?!夏天瞪了凤荔一眼,紧了紧手中的几本书举步就走。聊胜于无,就算有不认得的字,可凭她的聪明才智应该还至于影响阅读。翻了翻眼睛,她在心里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自己,自欺欺人就自欺欺人好了,反正再让她那么无所事事的枯坐在房里她就立刻找根绳子上吊。

    一直默不作声的秀娘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看着她手中的书,语调平平地道:“王妃不能带走这里的书册,不仅是书册,哪怕这静墨轩中的一草一木王妃都不能带走。”

    夏天倏地瞪大了眼睛,脊背挺得笔直好似一杆迎风不倒的枪。不许带走书?她这是存心要让自己回去上吊还是怎地。

    “王府的规矩,没有殿下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擅入静墨轩,念在王妃来的时日尚浅今次便作罢,不过还请王妃谨记,莫要再行差踏错,否则王府的规矩可不讲人情。”秀娘一字一字冷静静的说。

    眉头紧皱,夏天死死的将手中的几本书捂在怀里,心底隐隐的冒起一股无名之火。警告,警告,到了这里人人都在警告她。难道她嫁到凌王府是来坐牢的吗?不过是几本破书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她实在闷得发慌就是白送给她都不稀罕。瞪了瞪眼,她今天非要“明知故犯”,非要带走这几本书,她倒要看看这凌王府的规矩到底怎么个不讲人情,那个臭袁龙翘又预备将她怎么办!

    气定神闲的挡在她的身前,暗暗的将她的愤怒与倔强看在眼里,秀娘仍旧不慌不忙,连睫毛都未曾眨动一下。

    凤荔怯怯的拉了拉夏天的衣袖,瞧着秀娘的脸色喏喏的叫了声:“小姐。”

    原本鼓着气的对峙,忽被凤荔这么一扯一叫,膨胀的心气顿时泄了大半,直觉得好没意思。将手中的书往案几上狠狠一摔,夏天愤愤然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