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顺子那点儿擦伤不算什么,根本用不着住院,可他为了照顾何玉妮,也在病房住了下来。

    他从我这儿出来就回到自己的病房,躺在床上,打开电视,调了几个台都无心观看,索性闭了,拿出手机想玩游戏,可怎么也玩儿不进去,气得又把手机关掉了,何玉妮的话,在脑海里来回重复着,“你什么都不懂,将来怎样掌管乐器行啊,家里就你这一根独苗,等你爸爸老了可怎么办呀?他总不能养活你一辈子吧?”

    这类的话题父亲也曾说起过,可顺子根本听不进去,也不愿意面对这些问题,总以自己还小为理由,逃避责任,躲避承担。自己会不会什么,将来的家业谁来继承,父亲老了怎么办,这些问题他从来没仔细想过,总感觉家里有花不完的钱,什么事都不用他操心,却忽视了作为一个男人,身上对父母、对家庭的责任,正如何玉妮所说的,总不让父亲养活我一辈子吧,即便他能养我,却被外人嘲笑富二代都是“蛋白质”,我这个大男人、这个豪门少主哪里还有什么尊严和面子可谈呢!现在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戳到软肋,如果再这样混下去,就会连小保姆都瞧不起我了……

    顺子越想越感觉自己太无能,太幼稚,难怪何玉妮一直不愿理我,原来她已经瞧不起我了,我还总以大少爷为资本来在她面前逞强、抖威风,在她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责任感、没有事业心的豪门混混而已……

    他越想越心烦,手里攥紧的手机成了发泄的对象,只听“叭——”的一声,手机摔在地上,他气的不是别人,是自己,24年的大少爷面具被她温柔地撕下来,带着鲜红的血丝。

    第二天,第三天,顺子都没有来我的病房。他虽是办了住院手续,但那点擦皮伤根本不算病,就没在医院里住。我心里合计,是不是那天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伤到他的自尊?如果真是这样,连几句话都承受不了的男人,真是不可救药了;也许他在反思自己,大彻大悟之后,来个脱胎换骨,浪子回头,如果是这样,欧阳乐器行不愁没有接班人了。

    刘护士又来给我康复护理,她边按摩我受伤的胳膊边问:

    “何小姐,这两天怎么没见你哥哥来看你呢?他一来就给你送花,真羡慕哟。”

    我心想,这个小护士的观察力还真强,真不知道她是好奇心强还是关心病人。我有意避开她的话,问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这要问医生,还要征求你父亲的同意。”

    “我父亲?”

    “对呀,就是那个欧阳老板。”

    “噢!“我无语。

    “为什么还征求他的意见?”我不解地问。

    “欧阳老板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准医生下出院医嘱。”

    我暗自叫苦,钱的威力真是大,都管到医院来了。

    “你回头帮我问一下医生,根据病情还需要住几天,好吧?”

    “没问题,我帮你做完按摩就去问。何小姐,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呵呵……”

    我还没等反应过她说这话的意思,就见顺子又拿着一束红蔷薇走进病房。这还真应了刘护士的话了,怎么跟事先安排好的一样,真有些滑稽。

    刘护士不失时机地说道:

    “有你这样的哥哥可真幸福哟!”

    顺子没理她,走过来对我说:

    “又好些了吗?”

    刘护士又抢着说:

    “这肌腱拉伤看似不算什么重病,可恢复起来特别慢,要靠慢功,慢慢调养才行。”

    我有意提高声音说给刘护士听:

    “我感觉没事儿了,等医生允许后,就办出院手续。”

    她知趣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顺子,说道:

    “今天的护理做完了,明天再给你做。”说完,她退了出去。

    顺子扶坐到床上,把花插在床头的花瓶里,若有所思地说:

    “昨天,我和我爸说了你要去学习的事儿。”

    “噢?怎么是我要去学习呢,我不是说让你和我一起去吗?他怎么说?”

    “我爸也提了一个要求……”顺子有意停顿了一下,我迫不及待地问:

    “什么要求?”

    “他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学习。”

    “哈哈……”我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和我想的一样呢,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再看顺子,一脸无奈的表情说道:

    “是不是你们两人串通好了一起来整我?”

    我赶紧解释:“我对天发誓,绝无此事。”

    “我量你也没这个胆量去找我爸说这事儿。”

    我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着说:

    “看到没有,这就是天意安排的,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了,嘿嘿!”

    顺子认真地说道:

    “那天你说完那番话,我反思了两天,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从现在开始,我要重新做回自己,总不能让你这个小丫头都瞧不起我吧!其实,在和我爸说这事儿之前,我已经决定同你一起去学习了。”

    “太好了!这正是我所希望的!”我兴奋地一把抓住顺子的手。

    “明天就去办出院吧?”我迫不急待地说。

    “不行,你必须彻底养好伤才能出院,否则我爸怪罪下来,这罪名我可担不起。”

    “我真的感觉自己没事儿了,全都好了!”

    “不行,这个我可作不了主,明天问问医生,再请示一下我爸再说吧!”顺子赶紧补充着。

    “那我明天去跟叔叔说去。”

    “他还说明天来医院看你呢,正好你和他说吧。”

    “嗯!好!对了,如果我们去学习了,老祖宗怎么办?”我不放心地问顺子。

    “你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白天让凤儿照顾奶奶,晚上你照样来陪她,还可以给她讲讲外面的新鲜事儿,她一定很高兴的。”

    “嗯!这个主意不错。那你知道古城哪所学校最适合我们学习音乐吗?”我为又能去学习兴奋不已。

    顺子不假思索地说道:

    “在古城有一所北京音乐学院的分院,算是最好的了,古城的人都知道学院里有一位北京来的康教授,教得特别好,很多学生都慕名而来这所学院,只为跟他学音乐。”

    顺子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大学校园本来就是我梦中神往的地方,那些教授都是我的崇拜者,更何况著名的教授呢,我急不可待地问顺子:

    “我们真的能去那里学习吗?你我都不是正规考入那里的大学生,能让我们去学校听课吗?”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爸安排好了,保证你再进入大学校门就是了。”

    一听说又能去学习了,我兴奋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是我离开上海复旦大学校园后最让我开心的一件事儿了,真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魔头她们,可又没有手机,等以后再说吧。顺子看我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又说道:

    “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不?”

    顺子没头没脑的问话让我摸不着边际:“我说什么话了?之前答应过你什么吗?”

    “我一猜你就是忘记了,上次你说过想要掉到天井里的手机,想起来吗?”

    “啊?我那是说着玩儿的,再说了那手机即便是捞上来了,在水里泡那么长时间还能用吗?”

    “这你别管,你以前说过手机捞上来你就要那个手机,能不能话复前言吧?”顺子的追问有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我想了想说道:“好!如果那个手机捞上来了,能不能用我都要了。”

    顺子停了半晌没说话,等再开口时,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眶里含着泪水,他努力克制自己没让泪水流出来,声音低沉地说道:

    “以前我总认为像我们这样的富门之家会被所有人仰慕,因而,我总有一种狂妄和优越感,可没想到,你虽然身为我们家的保姆,钱财这些东西在你眼里也一文不值。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我想过用各种方式来答谢你,可我知道,你都不会接受,就连送你一个不起眼儿的手机你都不要,可你总得给我一个表达心意的机会吧,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那天说到的掉到天井里的那个手机,前两天我叫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个手机打捞上来,这款手机是专门在法国订制的,防水防震性能特别好,所以,还能正常用,就送给你留个纪念,算是纪念我新生命的开始吧!”

    说完,顺子第二次把那镶着钻石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我没想到顺子如此细心,我的一句玩笑话他都当真了,又入情入理的讲了这么多理由,还能说什么呢,只能收下了。顺子见我收下手机,才感觉完成了一桩心愿,如释重负。

    第二天,欧阳达果然来医院看我了,一脸憨厚相的汪助理紧跟在后面,一进病房,就大声说道:

    “玉妮,你的伤怎么了?又好点没有?”

    “叔叔,劳您费心了,都好了,可以出院了。”

    “你这鬼丫头,是不是听顺子说送你去上学的事儿,就着急出院了?”

    我笑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知说什么好。

    欧阳达又说:

    “你先别着急出院,我问过医生了,虽然你的伤并无大碍,但如果不彻底养好,容易落下病根儿,再说了,你回到家里又没有人懂得按摩护理,你先再住几天。正好用这几天给你和顺子办学习的事情,等都办妥当了,你就出院,这样两不耽误,你看这样好吧?”

    “好!谢谢叔叔!”我赶紧道谢。

    “我还要谢谢你呢,如果不是你的原因,顺子那小子才不会同意去学习呢,看来,你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挽救了他的前途,能遇到你,真是欧阳家祖上有德啊!”欧阳达感慨万千。

    “叔叔,您言过了,我现在也是这个家的一员了,为家人做点事是应该的。”

    “是啊!欧阳家太缺少你这样的一员了。”

    我有意转移话题地问:

    “叔叔,听顺子说古城最好的音乐学院,我们能去哪里学习吗?”

    “当然能,这不算什么问题,实在不行啊,就把那里最好教授请到家里,你看好吧?哈哈!”

    听着欧阳达爽朗的笑声,我却笑不出来,心里暗想,钱能办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能把教授请到家里来,却无法把大学校园搬到家里来,无法把同学的友谊搬到家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