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有心事。

    见到他之后,我便问知不知道刚才楼上发生的事,他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带路,任我火冒三丈也只字未提,最后我也懒得再搭理他,同是纸人,与临门相比,双喜闷的像个葫芦,别说是我,就算是高老头问他,只要他不想说,打死也别想听见一个字。

    客厅角落里是一件堆满杂物的储藏室,我一进来就感觉不对劲。

    咱是干过贼的人,摸爬滚打也摸索出一套理论,别墅四层是是专门放杂物的,何必在一楼单开一间,盖得起如此富贵的别墅,却偏偏在客厅这么重要的地方放杂物,只有一个原因,欲盖弥彰。

    双喜推开一架可以滑动的老式钢琴,掀开积满灰尘的地毯,便露出了黑洞洞的地道口,我跟在他后面下去,进入一条长长的甬道。

    “嘿,师父也真够有意思。”我指着甬道上排列的油灯,对双喜笑道:“他还把灯都点上,不嫌费劲!”

    每隔五米,墙上便有一个三只展翅小蝙蝠连在一起的小型雕像,雕像上亮着油灯,这条甬道极长,怕不是有上百盏油灯,高老头把每一盏都点着了,真够有劲的。

    “不是爷爷点的,油灯一直亮着。”双喜淡然说道:“灯油是活人炼出来的,加上老鼠胆,蛇肠,孕妇的头发,尸体腐烂是褪下来的皮屑,就是一盏照人灯,你不要盯着灯芯看,照人灯能照前世今生,一旦迷失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睛,忽然感觉到一直爪子塞进我手里,双喜小声说:“我拉着你走。”

    “好,我扶着墙。”

    “不要。”双喜大叫:“别乱碰,那些蝙蝠都是用人皮裹着的,你一碰他们就全活了,到时候咱们全得死在这里。”

    我赶忙老老实实的缩手不敢乱动,心里对朱占成骂了个狗血喷头,你他吗一个假洋鬼子,修这么恐怖的陵墓干嘛。

    来的路上,高老头讲了朱占成的一些事迹。

    清末民初,老百姓开始接受舶来品,朱占成还是当时的举子,清政府保送一批士子出国留学,可笑的是这部分人学成回国之后都开始跟慈禧调皮捣蛋,朱占成也不例外,不过他比较特殊,其他学子想改变制度建立文明社会,朱占成却想卖国,换一个飞黄腾达。

    不是朱占成不爱国,他也深深喜爱着长大的这片土地,但可悲的是他觉得洋鬼子比较高贵,用句简单的话说,他把自己当奴才了,总认为只有在外国人的领导下,中国才能繁荣富强。

    就是这个时候,张诗曼出现了。

    高老头说弄死左色儿的是他老婆,估计就是这个张诗曼,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左色儿大了高老头六十多岁,这对不伦的爱恋到底是怎样开始的,难道与我和左色儿一样,高老头被逼婚了?

    想想也不可能,先不说高老头不像我这样有魅力,就听木村的人说,高老头刚出现在木村时,可是带着一个老太太的,那个是他老婆。

    我正胡思乱想着,双喜忽然停下脚步,拖着我闪进甬道旁边的一间耳室中,我正想询问,却听见甬道深处传来阵阵脚步声。

    双喜抖如筛糠,千年不变的冷脸第一次展现出惊恐,我还没见过他的这种表情,能让双喜害怕的东西,估计一口吐沫就能淹死我,但我还是好奇,探出脑袋,向里面看去。

    甬道里的照人灯已经全部熄灭,可脚步声响起的地方却冒着蒙蒙的绿光,我一眼就看清那里到底是什么!

    两列人影齐头并进,每一步都迈的异常整齐,差不多十几个人,手持长矛,身披盔甲,他们的面无表情,脸上一片苍白,只有眼睛处泛着两片深深地黑眼圈,嘴唇妖艳的红。

    我茫然的操了一声,还没等喊出去,双喜就捂着我的嘴将我拖回去。

    这时,他们已经走到耳室门口,哗啦啦的整齐脚步越过,没有一个扭头。

    驴一样长的脑袋长了人脸,还带着高耸的帽子,这他吗不是电视里的阴兵嘛,怎么跑这里来了。

    阴兵并没有发现我,我胆子更大起来,很热切在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看,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草泥马,没按剧本来啊,按理说高老头不是应该混在队伍中间,走进青铜巨门之中,约好十年后再见?

    整队的阴兵消失在甬道尽头,我失落的望着他们的背影,却忽然感觉这里的场景有些熟悉。

    左色儿让我看高老头,当时他就是提着油灯,走在乌黑的小道上,阴兵来的时候这里按下去,我才发觉高老头走的路竟然是这里。

    我从耳室出来,照人灯亮,阴兵过来灯灭,难道说高老头和阴兵是同样的生物?

    此时双喜也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他走到我身边,虚弱道:“哥哥,走吧,爷爷还在里面等着。”

    “双喜,刚才那一群是阴兵嘛?”我跟在他后面问道,这一次没有闭上眼,而是仔细打量甬道的环境。

    目光所及一片黄色灯芒,我以为是看不太远,可睁开眼观察才发现,这条甬道并不是直线,而是一个极大的圆,我走过的地方,照人灯便熄灭,不然阴兵应该早就发现我的到来。

    嘿,这玩意比声控灯好使多了。

    “是阴兵。”双喜简洁干练的回答,看他的意思,并没打算多解释。

    冷不丁的,我忽然感觉自己一直把这里的事想简单了。

    朱占成修建的地宫很大,我和双喜又躲了三波阴兵,每次他的惊悚至极,就好像青蛙遇见蛇时的恐怖!就这样走了很久,终于到了甬道的尽头。

    一间足以成为宫殿的大屋子,正门敞开着,门外左右林立了许许多多的韧性雕像,雕像最前排是骑在马上的战士,跃马扬刀的样子像是活了!这里的一切都好似秦皇地宫里的兵马俑,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着装还有清朝时期的影子,一根尝尝的鞭子盘在脖子上,仅仅站在他们面前,都能感受到那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秦始皇以始皇帝的身份,要在阴间开辟疆场这才做了许许多多的兵马雕像,可朱占成要干什么?不是我笑话他,就那副猪样,也就是个当御厨的命!而且他哪来的钱搞这么大的规模。

    双喜指着这些雕塑对我说:“你看到的阴兵,就是他们的魂魄!”

    “啥?石头人还有魂儿?”

    双喜怪异的望着我:“纸人不是一样有魂?”

    “这能一样?你和临门是两个小婴儿做成的,他们可是”话说一般,我忽然想到什么:“我草,你是说这里的石头人都是活人做成的?”

    “不然呢?不光这些,秦始皇的兵马俑也是如此,要不是大批军队被抽魂,秦朝的万世基业怎么会倒得那么快?”我还没从巨大的消息中缓过来,双喜忽然凑到我身边小声的说:“哥哥,里面就有只八彩螭面蛛,抓住机会,不然就来不及了”

    双喜说完,便忽的飘起来进了里面,我正琢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听到高老头说:“小彭子,还不进来?”

    从两队雕像中穿过,我对朱占成实在是好奇到极点,一个假洋鬼子而已,居然有本事搞出这些事,杀老婆,挖地宫,这些还说他有权有势,可大肆杀人建筑雕像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先不说做这么多命案,当时山西巡抚吃屎去了顾不上处理,可这些雕像几乎与兵马俑没有区别,一个小老百姓学人家始皇帝的作风,他想干嘛!

    进了里面的大殿,我才发现找不到高老头,便一直向里走去,两边的墙壁越来越窄,最后仅有半米宽,一个石门敞开着,油灯将高老头的身影找出门外。

    “师父,我来了!”

    屋子当中有个大坑,高老头就在边上,我走到他身边,双喜临门各提着一盏油灯站在角落里,高老头亲热的拍拍我的脑袋:“小彭子,师父说要送你一个礼物,想要么?”

    “长者赐,不敢辞!”我耸耸肩膀,无所谓道,这段时间背书倒也学了几句话,只是我说这些文绉绉的句子,总感觉有些怪异:“师父,我在楼上见鬼了!”

    “嗯,是棺材里那位的魂儿,”高老头盯着大坑,似乎并没有内疚的样子:“鬼和人不一样,他们不能四处游荡,那些横死之人的魂魄离不开死去之地太远,而这个左色儿就死在二楼的书房,坑里是她的棺材,平时她的鬼魂被缩在里面,只有二楼上去活人她才会离开,我也才能进来。”

    高老头果然知道,我恨不得把他推进坑里摔死。阴我的事先抛开不谈,做了亏心事还能用如此淡然的口气对被害人解释,高老头的脸皮比长城还厚吧!

    我咬着嘴唇深呼吸,竭力克制不发飙,他反而笑了起来:“生气了?哈哈,开个玩笑而已,也怪你自己傻,都知道下面埋了死人还敢一个人溜达,你这智商不见鬼谁见鬼?”

    “那你也不说提醒我一下?”我气的浑身哆嗦,指着他的脸大骂道:“万一左色儿左色儿把我弄死呢?”

    高老头毫不在意,一挥手哈哈大笑:”不可能,要是不确定你的安全,我会让你上去?彭彭,别总把师父想的那么恶毒,费了半天劲收你为徒,难道就是想让你见鬼打开地墓的门?师父我随便抓个活人就行,哪舍得用我的宝贝徒弟!”高老头将我的帅脸蛋捏成猪脸,眨着眼睛很卖萌的说:“来彭彭,给师父笑一个!要不师父给你笑一个?”

    被高老头捏的生疼,我情不自禁的哼一声,从心底里我一直想不通高老头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有时像个暴君,和善起来任我骂他也不恼怒,所以我至今没有想过逃离他身边,毕竟一个人浪荡了十八年,有个亲人也好,虽然这个亲人有点精神分裂。

    “小彭彭,左色儿对你说什么了?是不是想要嫁给你?”

    “你怎么知道?”

    “呵呵,这个臭婊子,”高老头冷笑:“以为随便嫁个男人就能逃出如意的手心,做她的春秋大梦吧。”高老头向临门挥手,临门飘过来将油灯递给他,可高老头却直接扔进坑中。

    砰的一声,油灯砸在坑里的铁盆上,照亮了这个坑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