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之年淡淡地看着秦云林,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看在眼里,闭了闭眼,突然说道,“国公的担忧我明白,你是怕,浅梨跟了我,会被我连累吧。”

    秦云林脸色一变很快恢复正常,只是看墨之年的眼神已经微微改变,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父皇突然宠爱于我,这其中的缘由国公不会看不清才是,国公怕的是浅梨若是成为我的妃子,有朝一日我的利用价值没有了,父皇或是皇兄拿我开刀定会让浅梨受牵连,是也不是?”墨之年见秦云林这样,替他把心里话说出来。

    “殿下说这话,可是大不敬之罪!”秦云林脸一沉,严厉地看着墨之年,余光则注意着周围,墨之年能看出他的心思这一点着实让他有些诧异,但此刻他居然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把皇帝的心思说出来,他不要命也别连累上别人,一开始看这墨之年还觉得他气度非凡,没想到这么莽撞!

    大不敬之罪?

    墨之年眼里划过讽刺,没有被秦云林的严厉影响分毫,声音依旧温和平缓,“国公不必担忧,这四周都是我的人在守着,父皇的人早已经被拔除。”

    秦云林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墨之年,“你、你怎么知道……”

    “偶然得知罢了,但是国公这些年真的甘心守着这个空有其表的国公府吗?”墨之年温和的双眼直视着秦云林的眼睛,唇边含着浅笑。

    齐国公这个名头响亮好听,但实际上没有什么权利,这主要是因为现任齐国公这十多年来都没什么作为不得皇上待见,一些老人都为浅梨的父亲感到可惜,毕竟多年他也是惊才艳艳的少年,若是没有那场大病,现在绝对不是这样的平庸之辈,他以前也听说过这件事,但他并没有多想,毕竟都是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但是前几日阿九却突然告诉他,齐国公的转变,是因为那个人。

    秦云林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很沉,眉头也不自觉地紧紧皱起。

    “国公可有后悔当年那无心之言?”墨之年星眸微眯,继续问道。

    十多年前,先皇还在世,先皇非常欣赏秦云林的才华重用于他,而墨止又时常跟随先皇去御书房,秦云林跟墨止见面的机会就多了起来,虽没有深入的接触,秦云林依旧惊叹小墨止无意中流露出的早慧和气度,以至于有一次,他在先皇面前说出墨止是唯一能让晨川延续昌盛之人这种话,先皇疼宠墨止自然龙心大悦,却无意中教墨谦峰的人听了去回去告诉了墨谦峰,墨谦峰气氛非常却碍于秦云林是先皇面前的红人无法动他,可悲最后墨谦峰坐上了皇位,秦云林就因这一句话备受打压,无奈之下,他为了保住国公府上上下下,只能借一场大病让自己变成“庸才”,逐渐退离墨谦峰的视线。

    “不,我从未后悔说过那句话。”秦云林想到了往事,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双眼却没有半丝悔意,不管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他犹记得当年还是个孩子的墨王那双清透得仿佛能洞悉世间一起的双眼,拥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即便只是个孩子,潜力怕也是难以预测的大,况且他秦云林一辈子敢作敢当,就算这些年时刻受着皇帝的监视,他也没有半分后悔,况且当今圣上是如何坐上皇位的他虽不知全部却也知道个四五成,他怎会向那样的人屈服。

    “真是……皇叔竟在小时候就有这样的魅力了,若是父皇能早生我几年,指不定也能见识一下。”墨之年咂摸出了点味道,哑然失笑,难怪阿九在知道墨谦峰监视着齐国公的时候就开始暗中慢慢将墨谦峰的人从齐国公府摘除,除了顾念着她母亲和浅梨她娘的情分外,怕是也因为齐国公对皇叔的欣赏和肯定讨了阿九的欢心了。

    秦云林闻言,突然回神,神色不定地盯着墨之年良久,终于了然,原来四皇子是墨王之人的传言是真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自然而然地表现出跟墨王的熟稔,怪不得他对皇上对他的态度表现得这么不在意,原来是有墨王相护,墨王虽刚出府不过几个月,但不管是不久前的瘟疫之事还是近来在朝中的表现,都看得出他这些年虽被迫无法出府,但却未因此就消沉了下去,反而是韬光养晦不断累积势力,墨王这是要……他虽平淡了这些年,但脑子还没僵化到不能想事情,这么一想,很多事情就清楚了。

    “唉,我只有浅梨一个女儿,即便殿下真有墨王相互,可但凡有一丝不确定的因素,我都不想浅梨去冒险,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就算有不甘也早被磨平了,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国公府上下平安,我的妻女能够安稳地过一生,若殿下真的喜欢我的女儿,就别让她卷进斗争里。”秦云林既知墨之年什么都知道了,叹了口气,干脆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墨之年能被墨王重用,想来本事不小,而他亲眼看过后,也不敢小觑眼前这个男子,但他再优秀,也大不过自己女儿的安危。

    “国公之心,我明白,浅梨的安危我同样重视。”墨之年听着秦云林的话,心中也是有些触动和挣扎,垂眸沉默了许久,笑容渐渐坚定,“国公可愿与我立下约定?”

    “什么约定?”秦云林问道。

    “待我能给浅梨一片十成安稳的天地之日,请国公将浅梨嫁给我。”墨之年声音温煦而坚定,给人一种可以全心信赖的感觉。

    带着浅梨去冒险,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在他成功之前,那丫头还是乖乖待在齐国公府安全许多,倒不是他没有护着她的实力,实在是世间之事常有变数,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的好,而且齐国公府里的那个人的眼线已经被阿九拔除,浅梨跟他的事情墨谦峰也没有察觉到。

    看国公这个样子,怕还以为要夺位的是皇叔而自己只是个帮手而已,浅梨应该是还没跟他说自己的事情,好在浅梨没说,否则照着国公这个护女儿的样子,他若是知道自己要办的事情是在玩命,这个约定都没立下的可能了。

    秦云林紧锁墨之年的双眼,却只能在里面找到真诚,他也是深刻爱过的人,在向竹衣的父亲求亲之时也曾有过这样的眼神,只是眼前的男子比自己更多了一份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不管怎么样,这一刻他是心软了,所以他也点头了。

    “好,若是有朝一日你能保证浅梨一生幸福无忧,我便亲手将她交到你的手上,期限一年。”秦云林咬牙开口,他心软,但也只能给他一年时限,浅梨年纪也不小了。

    “好,今日之约还请国公保密,也请国公别再限制浅梨的自由。”墨之年没有半分惊讶或慌乱,只是满意的笑了笑,想到秦浅梨为了自己还饿了两顿,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秦云林嘴角一抽,老脸有些挂不住,恶狠狠地瞪回去,“她现在还是我齐国公府的大小姐,殿下作为外人还是别管太多了。”

    这次换墨之年嘴角抽了一抽,突然很想毁掉刚才的约定直接把秦浅梨带回府里,不过理智终于还是占了上风,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不搭话。

    “咳,好了,天色不早了,殿下是否也该回去歇息了?”秦云林轻咳一声,下了逐客令。

    这下墨之年有点笑不出来了,按照原定计划他应该留下来陪浅梨一同用膳才是,但国公逐客令下得都这么明白了他想赖着不走估计会被打出去,毕竟国公的平庸虽然是装的但他火爆的性子可不是假的,早知道最开始就不让国公夫人离开了,夫人似乎挺喜欢自己,一定会留自己下来,失策,真真是失策。

    秦云林是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观察墨之年的,墨之年本质的沉稳和外表的温和他都看在眼里,这下终于看到他温和的表象被打破隐约纠结了起来,还真教他有些成就感,抖了抖衣袖,他抬手示意墨之年可以离开了然后扬着眉转身要走。

    墨之年面对未来的岳丈只能笑脸相对,等他转过身去,才懊恼地眯起了眼。

    秦云林走了走着,脚步一顿突然转过身,一双目光多年都是平平淡淡的眼突然凝聚起了睿智的光芒,定定地看着墨之年,“一年,不长。”即便墨王能在一年内成功夺位,墨之年想要达到他们的约定也还会有无数的麻烦,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足矣。”墨之年勾唇一笑,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秦云林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形,双眼因惊讶微微睁大,而后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

    秦云林去竹园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秦浅梨忐忑不安地用过晚膳后回到自己的闺房,心里不安定什么都没心思做,只能对着烛火发呆,双眼突然被人蒙住,先是吓得她低呼了一声,而后气恼地拔下脸上的大手回头瞪那张含笑的俊脸,“你作甚!”

    “走,带你去个地方,皇叔他们都在。”墨之年柔声说道。

    秦浅梨一愣,人就被墨之年打横抱住飞离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