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饭鲜甜微酸,米粒劲道有嚼头,小夏很快就吃完她那份,她舔舔嘴唇上的酱汁,意犹未尽地盯着童言碗里的排骨,诧异问:“你怎么不吃呀?不好吃吗?”

    童言像是被小夏说话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圆睁着眼睛,勺子杵进米饭里怔了怔,才又迅速垂下眼睫,低声解释说:“挺好吃的,是我不太饿。”

    小夏哦了一声,用勺子戳戳童言的饭盒,笑嘻嘻地说:“你不想吃就让给我吧,我早晨没吃饭,这一盒米饭实在是填不饱肚子。”

    童言赶紧把饭盒推过去,然后把勺子拿出来用餐巾纸包住。

    小夏一边吃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瞄向斜对面坐着的萧叹。

    萧叹的一盒米饭即将见底,他快速扒了几口,然后将饭勺放在饭盒里,又拿过饭盒盖扣好,才塞进一旁的垃圾袋。

    可能是做医生的缘故,萧叹做事向来是耐心细致,有条不紊。

    小夏心中忐忑,吃饭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她不知道她自作主张把童言留下来是对还是不对,看萧院长的表情,应该是高兴的吧,可童言呢,就不好说了。

    这丫头估计是和她那位当宝一样护着的小男朋友吵架了吧,虽然一上午都带着笑模样,可其实那种浮在表面的夸张微笑和动作,反而泄露了太多的讯息。

    小夏心想萧叹肯定早就发现了,不然他也不会连推了三台手术,只为了和童言共进午餐。

    小夏觉得她还是撤出去为妙。

    屁股刚动了一下,她就听到童言说:“我师父病了。”

    小夏和萧叹同时抬起头。

    童言眼神一黯,说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她没有在小夏面前提起笙歌的名字,她只是说花溶在台里遭到小人陷害,不小心掉进窨井,摔成重伤。

    “谁这么可恶!敢欺负我们小花师父!”小夏气愤填膺地说。

    萧叹拎着垃圾袋过来,把童言放在桌上的饭勺收进去,问她:“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事发紧急,我一忙就给忘了。”童言解释说。

    萧叹眼神一暗,心知她的身边已有分担之人,再不需要他的关心了。

    小夏拿过萧叹手里的袋子,一边收拾饭盒一边问童言:“花溶的伤严重吗?”花溶以前总来恩泽医院,她似乎对萧叹有点意思,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明白萧叹的心系在谁身上后便不怎么来了。

    童言点点头,“她做了脑部手术,又切除了半个脾脏,再加上一根肋骨骨裂,挺严重的。”

    小夏吐吐舌头,“这么严重啊。你肯定吓坏了吧。哦,对了,小言,你的手机怎么关机了?我刚在外面订饭的时候想问你吃什么,可怎么也打不通。”

    萧叹也在一旁插言:“我昨晚打你电话就不通,怎么回事,手机又坏了?”

    他还没忘童言很久前坐个地铁也能把手机搞坏的事情。

    童言愣了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是浮上了一层雾气,她迅速别开脸,看着门帘缝隙里钻进的狗脑袋,低声说:“哦,坏掉了。”

    萧叹看看她,没说话。小夏眨眨眼,拎着垃圾袋就朝外走,“我倒垃圾去了,还要去趟超市,你们先聊着。”

    说完,小夏就没了踪影。

    ‘流浪’趁空溜了进来。

    它径自走到童言的脚边,嗅了嗅她的裤脚,然后乖乖地卧在地上。

    童言蹲下身去,捋着‘流浪’脊背上顺滑暖和的毛,低声评价说:“你又长肉了。”

    ‘流浪’享受地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迅速用舌头刮了下嘴唇,又趴在地上了。

    萧叹在小夏的位置上坐下来,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童言线条优美的白皙后颈。他盯着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收回视线,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小言。”萧叹叫她。

    童言偏过脸,看着他,额头上的刘海滑下来,遮住了她小巧漂亮的耳朵。

    萧叹忽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他的脸有些发烫,抿了一下嘴唇,说:“下午我这儿只预约了一台手术,不如你等等我,我们去医院看望花溶。”

    童言原本就想去医院来着,她听萧叹这么说,立刻就点头同意,“嗯,我等你。”

    没想到下午的病号会一个挨着一个,其中还有一猫一狗,是危重病例。萧叹忙得连去卫生间的功夫都没有,他一直待在手术室里,就连童言也在给小夏打下手。

    总算送走最后一个病号,萧叹果断命令小夏下班,顺便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上去。

    他看看表,语气歉疚的对童言说:“抱歉啊,没想到会这么忙。”

    童言笑了笑,说:“动物们也想过个好年呀。”

    萧叹莞尔,去里屋换衣服。

    可能惦记着童言午饭没吃好,他在里屋喊道:“小言,抽屉里有你爱吃的零食,你先吃点垫垫!”

    童言说好。

    忙了整整一天,她确实感到饥饿。

    拉开熟悉的抽屉,她不禁愣在那里。眼前的抽屉被各式各样的零食占满,从糖果到膨化食品,甚至是一些小孩子疯狂喜欢的辣条豆干,在这里也能觅到它的踪影。

    她拿起一包辣条,看了看上面的商标,摇摇头放了回去。

    她挑了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派,然后,关上抽屉。

    她撕开包装,挤出深咖色的派,低头,咬了一小口。

    可能是味道太过甜腻,她轻蹙起眉头,忍着不适吃完,然后,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

    “不好吃吗?”萧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关切地看着她。

    童言赶紧摆摆手,“不,挺好吃的。”

    萧叹看看她,不赞同地说:“不好吃不用勉强自己。”

    童言愕然,看着萧叹,随后默默地转开视线。

    萧叹只是在黑色高领毛衣外加了一件款式休闲的外套,虽然不是什么名牌衣服,可他穿起来却显得格外好看。

    他看着童言,指着前方,说:“我们走吧。”

    外边温度很低,童言一出来就打了个寒颤,萧叹察觉到,就把脖子上系的普通格子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

    童言想拒绝,可是看到萧叹的眼神,她又忍住了。

    萧叹发动汽车,紧接着打开空调暖风,他倾过身子,帮童言调节好座椅的前后位置,让她觉得舒适后,才一踩油门,离开了恩泽医院。

    不知是萧叹的开车技术太好,还是童言的身心早就到了承受的极限,总之,她一上车就睡着了。

    等她被萧叹叫醒,她看着街头五光十色的霓虹,惊讶叫道:“天黑了!”

    是啊,天已经黑了。

    她离开他也已经一昼夜了。

    他,有没有找她?

    萧叹的眼睛里有光,他看着她的时候,让童言感到一丝心悸和不安。

    她朝车外望了望,“怎么不把车开进医院?”

    萧叹指了指医院堵得一塌糊涂的大门,“我们就近找个停车位吧。”

    童言同意。

    萧叹开车转了三圈,才在一个酒店保安的帮助下找到一个宝贵的车位。

    两人不仅感慨,国内的医院不知催生了多少的副业,但凡和医院沾边的生意或是周边,都成了香饽饽。

    路过一家杭州小笼包店,萧叹问童言要不要吃,童言说不用了,她不饿。

    两人刚走了几步,童言又停下,拉着萧叹走回包子店,“老板,两笼肉包子,两碗清汤馄饨。”

    萧叹诧异看她,她却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忘了你也会饿。”

    萧叹看着她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清秀脸庞,手指几次抬起,却又无奈地放下。

    他多想像以前一样,揉一揉她的发顶,奖励她一个温柔的微笑,那个时候的童言,也会回应他一个同样温暖的笑容,她会拉起他的胳膊,笑着叫他的名字。

    一想就愣神,要不是童言及时拉了他一把,服务员手里的馄饨碗就招呼到他身上了。

    萧叹连忙向人家小姑娘道歉,可能他的存在感太强了,长得又特别,竟把人家姑娘弄了个大红脸,童言摇摇头,拉着萧叹走到一旁的空位,坐下。

    吃完热乎乎的馄饨包子,萧叹起身付账,她仍旧吃的很少,但比午饭时强了太多。

    萧叹在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和童言一起去病房楼。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医院里人来人往,议论的也多是年节和家人。

    萧叹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问:“小言,明天晚上……”

    “我回家。哦,是我家老宅。”童言说。

    萧叹点点头,那是童言的习惯,每年到头,她总会回到童家老宅陪着故去的父母守岁。

    去年,是他陪着她度过了难忘的除夕,但是今年,他恐怕只能给她发一条祝福微信了。

    正暗自惆怅,却忽然听到童言叫他的名字,“萧叹——”

    他顿步,朝她看了过去。

    “你明天……明晚能不能还陪我一起过年。”她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好。

    他没问童言为什么会让他而不是季舒玄陪她一起过除夕,因为连笨笨的小夏都看出童言和平常不同,他又岂会察觉不到她内心正在承受的煎熬。

    到底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令她如此的痛苦。

    两人沉默着一路来到神经内科病房。

    在vip区,童言也没敲门,直接就进去,“师父,看我带谁……”

    话音戛然而止,童言半张着嘴,眼睛瞪大,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立在花溶病床前的英俊男人。

    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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