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男人还掉眼泪,你害不害羞?”周若水知道张翠山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做的,心下一阵温暖。

    她从唐文超的手里逃出来之后,天黑又下着大雨,慌不择路,一头钻进了山寨的酒窖,好在黑水寨处于戒严期间,喝酒者不多,这才躲过搜查,而唐文超好面子,对外说已经将其处决,之前两个小头目的话也只是道听途说,结果被张翠山抹了脖子,死得还真是冤枉。

    “哪有,刚才风大,沙子进眼里了。”张翠山自是不肯在女人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含糊了一句,将矛头冲向了程峰。

    “你有这一言之德,我今天就饶你一命,可是黑水寨无端伤我顺风镖局中人,你给个说法吧?”张翠山看着程峰。

    当初本以为周若水被杀了,小张这才大开杀戒,既然佳人没死,仇恨也就淡了,考虑到这次镖局的人手损失了不少,日后的怃恤也不是件小事。

    “二弟,这事你怎么看?”程峰心下暗暗叫苦,这个煞星在山寨里乱杀一通,黑水寨的损失至少是顺风镖局的十倍以上,可是形势比人强,他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唐文超。

    “这次我们认栽,说出你的道儿来吧。”唐文超倒也光棍,知道黑水寨这次彻底是败了,被张翠山杀了至少一百多号人,活着的也大多受了伤,而对手的功夫更上一层楼,想报复也没有了资本,只得任由对方宰割。

    “将人质放出来,还有上次威远镖局被劫的货,我也要一并带走。”张翠山提出了第一个条件。

    过不多时,唐文超就将幸存的顺风镖局以及之前威远镖局的镖师带了上来。

    “大当家,你可要为我们报仇啊!”一罗姓镖师一见张翠山来了,场面似乎也是由他控制,忍不住大声叫道。

    “罗镖头暂且稍安勿躁,既然敢动咱们顺风镖局的人,就要有着还债的觉悟。”周若水看看自己的手下,还有八人活着,心下一阵黯然。

    也就是说加上逃走的刘福通和李善长,自己方面还是有七个人被害了。

    “货呢?”张翠山冷冷地问。

    “威远镖局被劫的货已经交由亨通镖局了,如果你不满意的话我们可以负责把这批货要回来。”唐文超惴惴不安地解释道。

    “好,既然第一个条件你们做到了,咱们就谈下一个,因为你们的缘故我顺风镖局的镖师命丧荒山,他们可都是拖家带口的人,死一个一家人的生活就没有了保障,顺风加上威远镖局一共二十一条人命,人死不能复生,我就不拿你们偿命了,我也不多要,一口价,每人怃恤一千两银子。”

    “你还是杀了我吧~”唐文超苦着脸,每人一千两,二十一个人就是两万一千两,哥俩占据这座山头没多久,做成的买卖实在不多,山上还养着五百多口子,就算砸锅卖铁能凑足五千两已经不错了。

    “把你们能拿出来的先奉上,不够可以打欠条,我以后再来收。”尽管张翠山狮子大开口也没勒索出多少油水来,看来这黑水寨也真够穷的。

    张翠山此行令黑水寨元气大伤,再也没有了兴风作浪的资本。也就没再为难他们。

    揣了五千银票,又拿了欠条之后,程峰和唐文超苦着脸送债主下山。

    “程老兄,张某有一事不解,我记得你以前不是练童子功的么?怎么还想要押寨夫人?”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勾起了程峰的伤心事,后者脸一别,没搭理他。

    其实童子功也不是不能成亲,待功力达到超一流之后就没有了这个限制,张翠山修练的般若功也是如此。

    不过二人本是旧识,张翠山一向欣赏他的忠义,而自己的功力提升也有着这个大个子不少的功劳,竟是起了招揽之意。

    “有没有兴趣下山帮我?”

    “我考虑一下。”沉默了半晌之后,程峰也没有完全拒绝。一年以后,他成了张翠山手下的头号猛将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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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天se已经大亮,张翠山这才看出周若水受伤之后行走似是有些不便,于是让众手下带着威远镖局的人先走,说是下面自有自家兄弟接应,众人甫得自由,急勿勿地下了山。

    蹲下身子,张翠山极是温柔地背起了周若水。只是走着走着,背上传来一阵抽搐之音,周若水哭了。

    周若水的xing子向来要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一个人去解决,有一次问张翠山为什么喜欢她,张翠山脱口而出:‘我敬你是条汉子’时也丝毫不以为忤,此次大难已过,为何哭泣。

    找了一处凉亭,轻轻将周若水放下,自己也坐在旁边,拉着周若水的柔荑轻声道:“都怪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此时周围再无他人,也就少了些矜持,周若水什么也没说,猛地扑到了张翠山的怀里,直觉这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尽皆化作幸福的泪水。

    她的身世悲苦,自幼就没了父亲,一次无意中得知授业恩师竟然就是杀父仇人,自此xing情更是古怪,不愿意呆在师门,这也是原因之一。

    告诉自己要坚强,可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女,走镖被劫,又差点被山贼给祸害了,内心苦涩,这一次是彻底地爆发出来了。

    和所有的小女生一样,其实她的骨子里需要一份安全感。青海派里和她关系最好的是大师兄,可二人差了几近二十岁,在百里无名眼里她只是个孩子。

    自从和张翠山在济南府重遇,心境才有了变化,镖局的生活新鲜刺激,精彩无比,可是却少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动。

    护镖被劫,差点把命搭进去,张翠山只身闯山,她才真正的下了决定。一个可以为她拼命流血的男人是值得托付的。

    当然,张翠山一人面对数百人时的那股千军辟易的气概也有着加分的作用。当时周若水忍不住拿张翠山和大师兄作比较,得出的结论是:小张虽然此时的功夫还远不及大师兄,可是论气概却是远远胜过后者了。

    “还痛不痛?”轻抚着张翠山眼角的伤口,周若水柔声问。

    “当时心急,还没觉得,不过看到你没事,这些就算不了什么了。”张翠山马屁小拍,不过也是真心话。

    “你傻啊?一个人跑到贼窝里去拼命,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她说话的时候轻捶小张的胸口。

    “这帮人功夫不行,贫道内力深厚,刀枪不入,小小一座黑水寨又哪里拦得住道爷?”一句话哄得周若水的眉头舒展开来。

    “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周深情地望着张翠山,上一次是在华府的地牢里,二人同时忆起当时的情景,禁不住心里多了一丝涟漪。

    “不许你再提这个,都是我不好。”说罢张翠山重重地将周若水拥入怀中。

    这是张翠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抱住周若水,之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不过统统失败了,以周若水这般清冷的个xing,唯有真正走入她的内心深处,方能打破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护罩,收获到她那只为一人绽放的火热与温柔。

    四下里一片幽静,两个人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感觉到,周若水素面微仰,张翠山按捺不住,张开大嘴就俯了下去,前者微微一颤,似拒还迎,四片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刘福通和张松溪等人汇合,遇上了下山的一众镖师。

    “罗镖头,见到我大哥了吗?”段默坐着藤椅,远远地看到了正在下山的诸人。

    “大当家横扫黑水寨,将我等救出,他老人家随后就到。”以一人之力挑了整个黑水寨,张翠山的声望在这帮镖师的眼里再上一个台阶,直接被封为老人家。

    “什么?”张松溪也睁大了眼睛,他被罗镖师这句话吓了一跳,五弟啥时候功夫又大进了,黑水寨少说也有三四百山贼啊!仅仅是那个二当家的就把小刘打得抱头鼠窜,更何况更有个更厉害的大当家。

    “我五弟可曾受伤?”毕竟是师兄弟情深,张松溪惊愕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张翠山是否无恙。

    “好像受了点轻伤,不过整个黑水寨都被他打下来了,少说也死了几百口人。”另一个镖师心细,虽然仅是一瞥,看见了张翠山眉角的伤口,可他却是不知是上山的时候划伤的,在黑水寨几乎是毫发无损,功夫还提了一格。

    “大当家勇猛无敌,以一人之力打败黑水寨,这对亨通镖局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咱们应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向崔连植施压。”跟这帮武夫相比,李善长的想法就多了一些。

    “只是五弟伤了这么多人,岂不是跟黑水寨结下了大仇??”张松溪忽地想到这一点。

    “怕个鸟,大哥饶他们不死,已经是格外开恩了,这帮山贼就算是有心报复,也没这个胆。”刘福通一听大哥打了胜仗,与有荣焉,也跟着喜气洋洋起来。

    “兄弟们,加快步伐,迎接咱们的大当家。”虽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张翠山大杀四方,可段默在没见到本人的情况下还是免不了担心,当即下令继续上山。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黑水寨进发不打紧,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和周若水亲密的张翠山却不乐意了,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就被这帮不长眼se的莽汉给看到了。

    “早不来晚不来!”被撞破好事的张翠山小声嘟囔了一句,愤愤地盯着跑在前头的刘福通一眼,没有说话。

    反观周若水若若大方地轻拂云鬓,对着众人淡然一笑,全然不同于张翠山的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