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喜得宝驹

    “匈奴损失四十万,比起前朝的河套之战,相差无几了!”李广笑呵呵的自称自赞起来:“我们真是了得呀!没有前朝的兵强马壮,却打掉了匈奴四十万,了不得呀!”

    “呵呵!”程不识他们开怀畅笑。

    李广这话虽有调侃之意,并不全是调侃,是实情。

    在历史上,今年是军臣单于最为得意的一年,他制造了“凌辱之恨”。血洗了雁门,匈奴兵锋一度到达骊山,烧毁了甘泉宫,汉朝朝野震动。为了平息事端,景帝不得不满足军臣单于的无理要求。

    周阳的到来,使得历史发生了重大改变。匈奴不仅没有讨到便宜,更是以失败告终,损失了四十万军队。

    一次损失四十万军队,在匈奴历史上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蒙恬大破匈奴于河套之战。那一战,匈奴五十万大军,逃回去不过数万人,比起眼下的匈奴损失还要惨重。

    赵武灵王大破匈奴一战,匈奴三十万之众,逃回去的不过数万人。其规模与今年一战没法比,有了这一战,赵武灵王对匈奴的大胜由第二变成了第三。

    蒙恬大破匈奴于河套,有着精心的准备、数量众多的弩阵、精锐善战的骑兵,这点远非汉军所能比。

    秦始皇是个非常富有远见的人,他在进行灭国大战之初,就预见到了中国与匈奴早晚有一战,是以他把秦军一分为二。主力在老将王翦的统率下,大举东进,扫灭六国。另一部分,为数二十万的秦军,在蒙恬的统帅下,驻屯九原郡。

    这二十万秦军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阻止北方的胡人、匈奴南下。在当时,匈奴和胡人气焰高涨,若是不予阻击,胡人趁机打进来,即使秦始皇统一了中国,变成了毫无意义。

    不论什么时候,在对付外敌这个问题上,中华脊梁从来没有含糊过,即使战国大乱之世也不例外。

    赵武灵王在大破匈奴于河套之前,秦昭王准备对赵国大举用兵,下令白起调集军队。秦军的准备已经完成了,随时可以进攻赵国,却传来了赵武灵王要在河套与匈奴大战的消息,秦昭王下令秦军暂缓进攻。

    秦军不仅停止进攻赵国,秦昭王还命令驻守九原郡的秦军做好准备,若是赵军不敌,立即增援。赵军若需粮草,秦军要无条件提供。当赵军大胜归来,经过九原时,秦军在九原城头上为赵军欢呼。

    那时候,秦赵两国是死仇,是赵国七雄中最强有力的对手,在对付匈奴问题上却是惊人的一致。虽然后来,这两国打得你死我活,爆发了长平大战,但在对付外敌上没有含糊过。

    秦始皇在决心统一国家时,就决定要把抗击胡人、匈奴的责任接过来,这才命令蒙恬率军屯驻九原郡。

    蒙恬的另一个使命就是为与匈奴的大战做好准备。经过赵武灵王的打击,匈奴北遁,逃到漠北去休养生息。经过这么多年,匈奴的实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而且,河套之地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匈奴时刻没有忘记攻占河套之地。

    以是,秦始皇已经预见到了,中国与匈奴大战的地方应该是在河套之地。蒙恬对秦始皇的判断大加赞成,到了九原之后,积极准备与匈奴的大战,积蓄粮草、器械,研究赵武灵王和李牧对匈奴作战的经验教训。

    正是因为蒙恬进行了精心准备,方才在河套大破匈奴。

    蒙恬这一战是打的野战,是与匈奴硬撼。利用弩阵大量杀伤匈奴,再出动飞骑与匈奴大战而胜之,写下了中国历史上辉煌的一笔。

    周阳谋划的对匈奴作战,虽然打了野战,却不全是野战。若汉军一开始就打野战,那么,结果会颠倒过来,汉军没有精心准备,没有蒙恬那么强大的弩阵,更没有数量庞大的精锐骑兵,一开始就与匈奴硬碰硬的话,结局是不言自明的。

    汉军也有优势,那就是有城池可以依托,可以消耗匈奴,这是当年河套之战,蒙恬所没有的便利。

    至于缴获,帐幕、军械、裘衣不知道有多少,堆成了山。没人有兴趣去清点,因为那实在是太多了。

    汉军最大的收获就是又增加了十七万多匹战马。战马对于汉朝来说,那是紧缺之物,要想打造骑兵,非要战马不可。汉朝缺马,这是汉朝骑兵不多的根本原因。

    到现在为止,汉军缴获了匈奴四十多万匹骏马,除掉母马、种马、马驹、伤病,还有二十多万匹战马可资利用。若汉朝要组建骑兵的话,立即可以着手了。

    要是没有这么多的缴获,汉军组建骑兵,要等到改良马种,马政起到作用去了,那是十年以后的事情了。

    “大帅,俘虏的匈奴和牧民怎么处置?”冯敬搔着额头,眉头拧在一起,甚是担忧的道:“那可是近十万人,给他们吃,给他们喝,消耗巨大呀!我在哪里去弄那么多粮食?”

    他身为雁门太守,这些事不着落在他身上,还能找谁去?

    新增十七万多匹战马,一天要吃空一座山,这就够他头疼的了。再加上俘虏和牧民,这消耗就大了,要他不愁都不行。

    从龙城开始跟随而来的匈奴牧,经过周阳一把火,死伤无数。也还幸存了十来万,在长城以北放牧。他们放牧与以往不同,以往放牧的是肥壮的牛羊,而现在他们放牧的是牛犊、羊羔居多,再加上母牛、公牛、母羊、公羊。

    这都是周阳那把火闹的。

    汉军一到,他们只有乖乖的做了汉军俘虏。

    牛犊羊羔、母羊公牛之属,加起来,还有数十万之多,全成了汉军的战利品。

    对这个问题,周阳也有些棘手,看着窦婴,问道:“窦大人,皇上可曾说过如何处置?”

    “这个……”窦婴有些迟疑:“皇上未言。”

    “皇上没说,我们没有粮秣,那就杀了他们。”周阳淡淡的道。

    “啊!”

    帅帐中响起一片惊呼声,李广、窦婴他们的嘴巴猛的张大了,可以塞下两只鸡蛋了。

    “不可,万万不可!”窦婴急了:“一次杀十万,怎么下得了手?大帅,你千万不能这么想,千万不能这和么做。”

    “大帅,这事做不得。”李广另有说辞:“杀降不祥。我昔年坑杀了三百多降卒,至今心里老是不畅快。”

    李广坑杀三百降卒,给后人指责,更有人说这是李广终生不能封侯的报应。

    程不识也来相劝:“大帅,为将者不过三代。若是杀降,必遗后人之祸,大帅,此事万万做不得呀。”

    在秦汉时期,有“为将不过三代”的说法,这是为将者的大忌。之所以不过三代,是因为做将军的杀戮过重,要给后世子孙遗祸。

    程不识对此言很是信奉,言来很是急切。

    “哈哈!”周阳倒是看得开:“后人自有后人福,莫为后人做罪人!窦大人,这些俘虏,你能处置吗?你若不能处置,我就杀了他们。”

    “哎!”窦婴挠着额头:“大帅,就交给在下吧。这么多人,不好处置呀。”

    冯敬大是感激,终于可以把这担子扔了。

    众人再议了一阵犒军之事,这才散去。

    李广来到周阳身边,问道:“大帅,你是真要杀俘虏,还是随口说说?”

    这问题让人好奇,程不识和冯敬他们看着周阳,静等他的回答。

    周阳眉头一挑道:“我确实想杀了他们。匈奴可恨,更是骄横,只有让匈奴流够了血,他们才会破胆。到那时,匈奴见到我们的影子都会颤抖,再来招降,永远不会背叛。可是,现在没有机会了,这几个腐儒在这里。”

    下巴冲许昌他们的背影一扬。

    李广嘴角一裂,呸了一声。

    许昌他们来边关的情由已经传开了,李广他们对他是极为不屑。

    周阳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这些文臣只会饶舌,一无是处。真要把近十万匈奴给杀了,他们一定今天一本,明天一本的参周阳。周阳倒是不怕,就怕连累到李广他们,只好打消杀掉匈奴的念头。

    冯敬赞一句:“大帅不仅兵用得好,这权谋术也很精通。象匈奴这等蛮夷,若是不把其嚣张劲头打掉,是不会服气的。要让匈奴心惊胆颤,唯有杀戮一途。只有流够了血,匈奴才会害怕。到那时,稍示恩德,匈奴就会感恩戴德,这叫恩威并济!”

    望着许昌他们离去的方向,脸上泛起一抹讥笑:“象这些腐儒,开口恩德,闭口威德,他们懂恩威并济么?要恩威并济,先得立威,让匈奴害怕,然后才能用恩。不立威而用恩,匈奴不仅不领情,还以为你怕了他,打你杀你是天经地义。”

    这话很有见地,周阳大拇指一竖,赞道:“冯大人好说辞。以后,遇到匈奴,别客气。早知道他们要来,我在长城以北就把牧民杀了。”

    当时,汉军疲惫不堪,要杀那么多牧民也不见得有力气。

    “大帅,你别放在心上。这打匈奴的时间还有的是,匈奴落到我们手里的机会多了去了。杀降不祥,我们何必让匈奴降!”李广笑呵呵的,宽慰起周阳了。

    “飞将军言之有理!对匈奴,不必手软,杀了便是!”程不识浓眉一轩,眼里精光四射。

    这不是随便说说,李广他们遵行无误,这给匈奴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不计其数的匈奴死在汉军手里。

    汉军营地,帐幕给拆了,腾出大片大片的空地。

    汉军集结在这里,排成一个又一个方阵。人如龙,马如虎,赳赳神武。

    不少人伤势未愈,吊着胳膊,缠着腿。尽管如此,他们仍是站得笔直,跟没受伤似的,脸上泛着异样光辉,眼里闪着炽烈的战意,仿佛要上战场似的。

    今天不是上战场,而是犒劳,钦差大人犒军的日子。

    原本二十万汉军,如今只剩下十万了,折损近半,占地少了一半。可是,依然是声威极壮,战意盎然。

    周阳骑着战马,缓缓而来。钦差窦婴与周并骑而行。在他们身后,是李广、程不识一众将领。

    李广赳赳虎气,好一员猛将。胯下追风驹,洁白如雪,没有一丝杂色,最是显眼。

    周阳来到阵前,一拉马缰,停了下来。扫视一眼汉军,如今的汉军阵势比起决战时少得太多了。决战时,所有的汉军集中在一起,排成一个巨大的方形对着匈奴压去。战车、强弩这些装备全部带上,占地极广。

    而今天,只是人来了,背着弓箭、挎着汉剑,至于战车、强弩没有带,所占空间自然是要小很多。更重要的是,如今只有十万汉军,而不是原来的二十万。

    “一将功成万骨枯!”周阳感慨无已。

    多少周阳熟悉的兵士已经不在人世了,阴阳两隔,周阳万分伤感。可是,今天是欢庆的日子,周阳只能暂抑悲情,尽可能把心情调整到最好。

    “大汉的英雄们:今日,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欢庆!欢庆我们取得的辉煌胜利!”周阳开始训话了。

    “大汉万岁!”十万汉军将士齐声欢呼,声浪直冲云霄。

    “秋季到来时,单于率领五十万大军直朝大汉杀来,气势汹汹。单于更是口出狂言,要打到长安!”周阳右手高举着,声调拔高:“可是,在我们英勇的抵抗下,匈奴五十万大军逃回去不到十万人,四十多万匈奴死于我们的利剑下!”

    “汉军威武!”

    “汉军威武!”

    山呼海啸般的吼声直达九重天,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高祖平城被围,吕太后被冒顿调戏,这是何等的耻辱。数十年来,无数人想洗雪耻辱,都没有成功。今天,终于洗刷了耻辱,这是何等的让人振奋。

    汉军无不是挥着胳膊大声叫嚷,放开了喉咙呐喊,眼里更是闪着泪花。

    吼声整整持续了一盏茶时分,方才停歇下去。

    周阳接着道:“就是单于本人,给飞将军追得走投无路,跳进了沼泽中,至今生死不知。”

    军臣单于跳进沼泽后,李广派人把那片沼泽守住,再派汉军在沼泽里寻找。一连找了十来天,不见单于踪影。汉军围得跟铁桶似的,军臣单于要想逃掉,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死于沼泽中了,只不过李广没有找到尸体,无法进行最后的确认罢了。

    单于的生死,还可以通过另一条途径确认。那就是打听匈奴的动向,若是军臣单于还活着,他就会回匈奴。只要他在匈奴现身,其生死也就有了最终结果。

    可是,他逃生的可能性不大。围他十来天,没吃没喝的,就是饿也会饿死他。军臣单于性格坚毅,宁死不屈,很可能是死在哪个角落,汉军没有找到尸体罢了。

    周阳基本上认为军臣单于死定了,只不过需要最终确认而已。

    堂堂单于给追得走投无路,生死不明,这是何等的让人振奋,汉军齐声大吼:“飞将军威武!”

    听着将士们的欢呼声,李广喜悦不禁,又有些承受不起,更多的却是遗憾,没有找到军臣单于的尸身,不能最终确认他的生死,就不完美。

    “皇上派来钦差,犒劳我们。请钦差大人宣旨。”周阳右手一挥,结束了训话。

    窦婴双手捧着圣旨,一脸的肃穆,立于阵前,展开圣旨,开始宣旨。

    周阳率领将士们肃立,静听景帝旨意。

    在汉朝,对皇帝旨意,有两种情形。一种是行大礼跪拜接旨,一种是甲胄之士使用的军军礼。汉文帝在细柳发现周亚夫,就是因为周亚夫号令严明,文帝的信使不能入内。周亚夫更是顶盔贯甲,如临大敌般,前来相见。见面说明甲胄在身,以军礼相见。

    文帝不仅没有怪罪周亚夫,反倒是欣赏,从此记住了周亚夫,临终之际,语于景帝“国有难,找亚夫”。

    景帝不惜溢美之词,把汉军狠狠的夸奖了一通。字里行间,尽是景帝的喜悦,字字真情,绝无虚假。

    汉朝对匈奴的战争,数十年没有胜仗,乍逢如此大胜,景帝哪会在乎溢美之词。通篇读来,几乎全是溢美之辞。

    窦婴抑扬顿挫的读完,汉军又是一通欢呼。

    接下来,就该分发牛酒,好好的热闹一通了。

    可是,李广却是大步上来,道:“大帅,末将可以说几句吗?”

    “哦!”周阳大是意外,点头道:“飞将军,说吧。”

    “谢大帅!”李广往阵前一站,巨口张开,道:“弟兄们:说起打匈奴,我们打了十几年,我李广更是打了一辈子。可是,我们只能小胜,没有大胜,为何呢?不是我们不想打,是我李广没那能耐,找不到对付匈奴的好办法。”

    扳着手指头细数起来:“弩阵、戟阵、集中使用骑兵、奔袭匈奴的牧民、给骑兵装备手弩、长矛,哪一样不是出自大帅之手?这些东西,就是现成的。我们以前没有想到,那是因为我们这些做将军的没有能耐。自从大帅统兵之后,我们胜仗不断,好消息一个接一个,最后,我们大破匈奴,斩获极多。你们说,我们应不应该感谢大帅?”

    “应该!”

    李广说得很对,周阳使用的弩阵、戟阵、把骑兵集中使用,哪一样不是现成的?只是一个运用方法的改变,结果就大不同了,变被动为主动,变防守为主动出击。

    “这匹马叫追风宝驹,是单于的坐骑,给我李广缴获了,就赠于大帅,权表谢意!”李广牵着缰绳,来到周阳面前,双手把缰绳高举着,虎躯微躬:“敬请大帅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