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议论来议论去,何曾问过小主的意见?”就在此时,突然房玄龄开口说道。

    转而老人看向坐在一旁的徐晚,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徐晚微微起身,行了一个宫廷礼节,端庄大气,环顾四周,并未有过多解释,只是看着聂秋,眼神之中微微泛起一抹湿润,似乎是极为欣赏的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子心疼爱怜。

    “我真没有想到,你真的敢站在这里当这么多人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聂秋笑着挠了挠头,道:“我怕今夜再不说,以后就没这个机会了。”

    “他说的没有错,聂秋说的没有半点错。这样说行了吗?你们满意否?”徐晚环顾四周。

    让一个女子说出这番话来,哪怕是在民风开放的大唐,也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她脸色微红,转而坐在一旁,眼再也不曾看向别处,只是一直看着聂秋,爱怜的眼神让周围的男人们心痒难当,却也同时万丈怒火从胆边升起。

    “朕有些乏了,夜宴之事和提亲的事,就交给丞相主持了吧。”望向殿内众人,只见场间一片安静,陛下轻叹一声,说道:“今夜就这样吧。”

    殿内响起议论声,嗡嗡不停,有些烦扰,人们很是惊讶,不知道那唐皇的心思,为何陛下要直接宣布百子宴结束,天策府的神将脸色阴沉说道:“陛下此事就此了结?还是押后在议?”

    唐皇微微挑眉,他支持徐范两家的这桩婚事,但听着这位天策府神将的话,不禁微怒,心想自己是给你们留些颜面,才想提前结束百子宴,让你们私底下在做讨论,却不曾想这天策府的神将们,竟然如此不通晓事情!

    他简单的嘱咐了房玄龄几句,不再理会此事。

    倒是聂秋身边的范琦,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精彩。

    “看样子那些侍卫是不敢动你了,我的小命又保住了一次。”

    很多人的脸色各种精彩。

    是的,婚姻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地君亲师在上,与当事者没有太多关系,普通人家订婚确实不需要女子同意,但问题的关键是徐晚不是普通人,更何况先前有人还说过那样一番话。

    人们望向黄昭的眼光,有些复杂。

    范琦嘲讽说道:“黄将军无论今日你和聂秋斗法结果如何,你都恐将成为最大的输家。”

    黄昭沉默不语,他并不知道事情的发展竟然如此一波三折,他很不理解唐皇陛下,夏后,以及徐王爷究竟在想什么,他更不理解今夜到底是怎么了,事情完全不应该如此发展。

    方才徐晚很简单的几句话,意思却很明白,再看他和聂秋之间的眼神

    黄昭更是怒火中烧。

    这场婚事是徐王府与天策府之间的联姻,如果能够成功。那一方面巩固了徐王府的军中的地位,成就了大将军府一直想得到,却不曾得到的皇家血脉。这是唐皇、大将军、天策府、徐王府的集体意志,如此,即便她是徐晚,又有什么理由表示拒绝?

    然而徐晚用几句话,便对整个大陆做出了解释。

    这个解释很简单,却无法辩驳。

    ……

    ……

    殿内一片沉默,鸦雀无声。

    之前没有人相信聂秋的话,即便证实他说的是真的,徐晚心意里面有他的位置。但也没有人真心认同这件事情,一直到刚才徐晚亲口所说的那几句话,半狠狠的抽了好些人的耳光!。

    南雨柔先前看过这封信,心里默默想着,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白桥的斜靠在一旁,赞叹道:“小师弟若真是娶了他,真是天大的福事。”

    聂秋微低着头,看着殿内金砖上自己的倒影,他的神情越来越平静,心情越来越轻松,最后却有抹说不明白的惘然。但是想到了自己在北落师门之中看到的那一幕,却也更加坚定不移的要站在这大殿之中,接受者千夫所指。因为只有自己站着,十五年前死了的人,才能昭雪!只有活着,自己才可以替私人鸣冤!

    但是与其卑微的活着,倒不如站在众人面前,做那刑天一般叫骂不休,让所有人知道,虽然泥犁宗崇尚辟谷吃素,但是泥犁宗的弟子也是长了牙的!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或者被雁扇了脸,这句话和今夜的实际情况并不完全相符,但在徐晚的两句话后,很多人却真的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痛。

    大将军的脸色很难看,当然,从今天百子宴开始,他的脸色似乎都没有好看过,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盯着聂秋,眼睛里有幽火在燃烧,到了此时此刻,为了挽回将军府的颜面,为了重新获得这份婚姻,他必须做些事情——哪怕这里是皇宫,他依然想杀了聂秋

    不管什么泥犁宗,不管什么唐渡厄,更不考虑那和聂秋一个鼻孔出气的房玄龄。只要那个少年死了。

    围着聂秋和白桥的宫廷侍内里,有他最忠诚的下属,也有所谓死士,那人紧握着刀柄,神情如钢铁一般坚毅,然而眼神却盯着聂秋的后颈,那人的眼光并不冰冷,以免引起它人的警惕,但非常专注。

    只要徐世绩眯着眼睛,发出信号,聂秋的颈便可能被一把快刀砍断。

    但这幕血腥的画面没能发生,因为就在大将军心意微动之刻,两道淡漠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道来自首相白塔的房玄龄,时常闭着眼睛似乎极为贪睡的老人家,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睁开眼睛说几句话,或者只是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是个极简单的动作,要比挥手快,比拔刀更快。另一道落在大将军身上的目光,则来自一个令他意相不到的人——南雨柔。徐世绩神情变幻不定,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如果只是主教大人的警告,或者他还会搏命一击,但南雨柔的眼神,则让他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

    殿内的情形现在紧张到了极点,也尴尬到了极点,于是也安静到了极点,在范琦嘲讽说出那两句话后,南人自然愤怒,却不知该如何应答,便在这时,散席间不知何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先祖有命,自当尊重,只是……徐范联姻,乃是何等大事,为了抵抗魔族,个人做些牺牲,又算得什么?”

    看座席位置,说话的人应该是位七大宗的普通书生打扮的修士,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此言一出,满场俱寂,比先前更加安静,所有人都沉默不语,人们不是用沉默表示反对,而是明明知道这句话其实毫无道理,却又是这场婚事成功的最后希望,于是人们用沉默把自己置身事外,让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热血青年站到了台前。

    聂秋望向那处,只见说话的那名年轻人神情微惘认真,明白此人真是这样想的。聂秋心中笑了笑,念及此,他没有愤怒生气,只觉得有些悲哀,这孩子读了十几年的书,到头来一个字没看到心坎儿里。

    “看你这般打扮,应该是书生出身。只是罔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到头来还都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是啊,读了圣贤书,却还是这么下作。”

    又有一道声音在寂静的宫殿里响起,这句话看似寻常,实际上则是站在很高位置,或者很冷漠的对岸,对整个中土发出点评,令殿内的人类更加愤怒的是,因为先前那刻的沉默,他们竟然无法反驳这句话。

    这场徐范联姻,一开始的时候,看着便是大唐的一场盛事,然而天策府提亲,徐晚却心里根本没有黄昭。若这等婚事是头一号的,那这黄昭若是再纠缠下去,他的这脸皮脸皮也是比长安城的城墙拐弯儿还要厚。先前天策府本以为事情稳妥,不会节外生枝。当聂秋忽然出现,也要提亲的时候,人们才想着要尊重徐晚自己的意见,而当那徐晚的两三句话,便把事态明确了下来。而如居然又有人说要以大唐的利益为重……

    这,真的很下作。

    揭破伪装、把所有人的无耻袒露在夜明珠的光线之下的人,是白桥。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与怒意,看着殿内的人们说道:“你们脸都不要了吗?”

    坐在殿首的神将们愤怒难抑,已经忍了很长时间的黄昭身后的一位统领霍然起身,喝道:“放肆!”

    聂秋看了此人一眼,想要回骂两句,又担心二师兄不喜。

    却看到二师兄白桥,捏了捏他的肩头,笑着说道:“师父常说,出门在外,不必做口舌之争。”

    转而又摇头说道:“但既然今晚这一战躲不过去了,那首先在骂架方面泥犁宗就不能输。”

    聂秋想了想,说道:“师傅说的有道理,师兄说的更有道理道理。”

    转而,聂秋看向了那天策府的统领。目光之所及处,也落在了黄昭的身前。

    “放你大爷的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