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真气在体内缓缓流淌,心跳也与街外的喧哗声形成一种很有默契的和谐。

    刺客根本没有离开西来客栈,他一直躲藏在这阁楼里面。本想着黄雀在后,却没有想到聂秋如此机警,竟然寻到了阁楼上面。在这长安城里,既然刺客既然选择在西来客栈下手,那么一定最熟悉这个建筑,不会愿意再去寻找另外的观测地点。

    原来刺客发现有人进来后,就已经躲到了老哈尸体的后面。

    床上尸体后方的呼吸十分平稳,每分钟大概呼吸七次左右。如果范闲不是拥有常人所不能想像的丰沛先天真气,耳力敏锐,那么一定不可能听到。

    范闲的浑身都几乎僵了下来!

    窗外依然传来代表生机的叫卖声,夹着远方传来很轻微的声音,能听清似乎是某辆马车往这边开来了。

    他知道在这可真外面的正面是一个菜场,恰好就在这里路变得很窄,马车经过的时候,一定会有些困难,所以他轻轻握住拳头,安静等待着。

    刺客也在尸体后方等待着,他并没有看到进入房间的人是谁,只知道对方似乎拥有和自己一样的耐心,长久之后,他觉得自己似乎低估了差南城这里的危险,不应该留在这里等着将可能追查到此的人物灭口,而是应该及早离去。

    毕竟,这里是西来客栈,住着的都是那泥犁宗的弟子!

    客栈旁的小楼内。

    听见外面传来轰的一声,趁着外面声音的掩护,范闲奇快无比地抬起右脚,在地上一踩,整个人便跳到了床边,右手一翻,一柄细长的银线狠狠地向老哈尸体后方扎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范闲看清楚了刺客的容貌,双眼冰冷,眼骨上的眉毛有些散乱,可以看得出来年龄并不大,相貌很普通,只是双唇有些厚,脸颊上的皮肤有些干燥。

    黑暗中似乎毫无准备的刺客右手忽然动了动,一柄小小的黑色弩箭穿破了袖子,飞了出来,直射范闲的面部——而范闲此时双脚刚沾到地面,右手已经举了起来,整个胸腹处没有一点防御。

    弩箭的飞行速度很快,像一道幽光!

    在弩机抠响的一刹那,范闲就反应了过来,得助于这些年五竹那根比弩箭更快的木棍教育,脚尖沾到了地面,却没有踩实,后脚跟没有着地,用脚趾的力量一扭,整个身体在空中没有办法借力的情况下,往右边偏了几寸的距离。

    弩箭极为惊险地从范闲的左脸旁边擦了过去,深深地射进屋顶的木梁,笃的一声闷响。

    刺客满脸震惊,似乎想不到来的人竟然是自己所要杀死的目标,更想不到这个少年居然能够躲过如此近距离发射的暗弩!

    而这个时候,范闲手中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精致的龙雀匕首!在他顺着扭动身体的方向,狠狠地刺入了那位刺客的身体,发出一声很难听的闷响,就像是菜刀斫入猪肉时的感觉。只是可惜,范闲为了躲避弩箭,下手有些偏,细长的匕首只是插进了刺客的肩膀,而没有杀死对方。

    刺客像水里的鳗鱼一样在原地一弹,左手锋芒一现,准备起身给范闲致命的一击——但马上肩部的剧痛和一股向下的冲击力让他不由自主地重新摔了下来,抠住暗弩的手指也松开。

    他起身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肩部的疼痛,但是没有想到这种疼痛如此剧烈,而且……那个龙雀匕首竟然是穿过了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扎进了床板里,将他的身体活生生地钉住!

    ……

    ……

    刺客的动作失效,范闲的左手奇快无比地反扼上了对方的咽喉。刺客那张平实无奇的脸颊上终于露出了对于死亡的恐惧,厚厚的双唇微张,似乎准备说些什么。

    范闲的心脏一缩,感觉到微微的寒意,没有给对方说话或是反击的机会,虎口用力,喀喇一声,刺客的脖颈断了,脑袋歪到一边,当场毙命。

    他的手依然在刺客断了的脖子上放了会儿,感觉着那里骨节的碎裂,还有渗出鲜血逐渐变冷,才终于将手收了回来,开始半蹲着身体大口喘气。

    那刺客已经气息断绝,成了一句尸体。聂秋斜靠在小阁楼的窗边,窗外那夏蝉的声音传入耳朵,与之而来的有那二师兄白桥的传音。

    聂秋不知道二师兄白桥此时在何处,他在看着自己?眼界可见整座西来客栈,杀机已经与空气完全的融合,呼吸都变得冰冷了起来。

    此时城西飘来一朵浓重的雨云,片刻之后,倾盆大雨落下。

    夏雨遮不住那空气之中弥漫着的血腥味和杀机,泥土的芬芳传入到自己的鼻子里,狭隘的箱子里,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能够隔空传音……那客栈四周的杀手,不知是谁,但想来实力不容小视,否则一盘的蟊贼,师兄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

    阴暗不见背着阳光的阁楼内,血流满地,浓郁的血腥味道让聂秋不由得微微皱眉。

    “东北面,裤带巷口,十六步!”

    此时白桥的声音再次传来,聂秋转而顺着他的指点看去,却看到右手边,裤带巷的缓坡,一颗大桐柏树的茂密阴影之中,一条黑色的影子,口衔着一把短刀,好似那猎食的鹰隼一般,蹲在桐柏树的枝桠和茂密的树叶中间,一身油绿的袍子,若不是仔细瞧,很难发现他。

    聂秋舔了舔略微阀杆的嘴角,死死的盯着柏树上的此刻六个吸的时间后,确定了对方没有发觉自己后,冷漠的面容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东厢后院,六步,楼外!”

    二师兄的声音再次传来,却是指明了第三个刺客的所在。

    那刺客手持着一把糖葫芦,正蹲在客栈东厢后院的门庭下。本就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若非师兄所说,他倒是和平日里进城做小生意的老汉无异。

    而在那客栈门外长街的尽头,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突然传来,一辆宝蓝色的马车缓缓地停靠在了巷口。

    车帘掀开,却看到一位容颜绝美的少女平静了坐在软榻之上,正在专注地替面前一盆夹竹桃,也不知道她是怎样呵护,竟让这盆娇弱的粉嫩的夹竹桃,如此生机勃发,只可惜因为少女本身便像夹竹桃般清幽纯净,竟是把这盆兰花的所有颜色尽数夺了去。

    但认得这盆花草的人想必都知道,这夹竹桃却是以毒物。

    随着那马车缓缓的停靠了下来,西来客栈周围不少闲人的目光都被那马车和马车里绝美的少女吸引了过去。

    “别管那女的,还有一个刺客藏在这客栈周围,一并找出来!”

    这时候二师兄白桥的声音再次传来,

    聂秋紧紧抿着嘴唇,手已经放在了悬在一旁的十妖熔金箭的翎羽之上,看着阁楼下方的那些个或躲藏与暗处,或乔装打扮的此刻,虽然没有动手,眼眸里却燃烧起一股子汹涌的嗜杀之气。

    他此时的虎口上面,那潜入阁楼的刺客的血还未凝固。

    “客栈外面铺,那个戴斗笠的人!一共四个刺客,别失手!”

    宁缺掀起笠帽,向客栈外的面铺方向望去。

    宁缺摸了摸自己的手指,以及满是血污的虎口,感慨想道,屏息凝神,调整着呼吸的频率。同时缓慢的催动了气海丹田的真气。

    片刻,盈盈真气便充盈在了丹田气海,而后便从身体周围迸射而出,引动了四把十妖熔金箭!

    开始双脚落地生根一般,丝丝的抓住了这阁楼的地板。而后盈盈的真气开始在聂秋的身体周围升腾起来。

    逐渐加快。

    最后变成那几乎滚滚热浪,卷在那十妖熔金箭的周围。以至于那箭身和翎羽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小阁楼之内发出一阵呜呜的金鸣颤抖的隐晦声响。

    他翻身而上,手指化作一道手诀!

    手指上下翻飞,足足有七七四十九种手指诀的变化过后。一团真气立刻好似洪水一般在聂秋身体周围倾泻开来。

    十根箭全部悬空而起,急速的在聂秋身体周围漂浮旋转了起来。

    嘣!

    一声爆鸣,紧跟着一道黄白色闪电般奔出:

    第一道箭矢,飞夺出那阁楼的小窗,掠过长空,钻开了空气,撕开了虚空,箭头割裂出来一条长长的白色气浪,直冲的柏树之中躲藏的刺客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