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的鬼船摇晃穿过血河两岸的幽暗阴森的鬼影森林之后,聂秋终于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太阳。

    “聂秋。”

    虎力拍了拍聂秋的肩膀,回头看,摆渡的老鬼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小舟顺水而行,不过多是,便到了灵山的脚下。

    下了船,聂秋直奔灵山山门。

    山门外,大和尚手持禅杖,身后是那铜人阵的诸多铜人。

    然而就在聂秋走上那半山腰的时候,一道金光在他脚下升腾而起。紧跟着,却看到那大和尚手中禅杖挥舞,片刻之后无数金色的梵文飘荡而至,将聂秋包围起来。

    轰隆隆!

    阵阵巨响过后,又是两名铜人轰然成为了齑粉!

    “炼气六层!”

    青牛和虎力同时间看向聂秋,青牛略微点头,胡须颤抖,脸上露出一抹欣然:“聂秋,此行闯入九幽地府,屠了伪龙,却是让你得到了一大份的功德!连同着你的修为实力,也一并晋升了!”

    “炼气六层,短短的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进阶了,当真是天下罕见的天赋异禀!”虎力吼着破锣嗓子,道。

    聂秋却不动声色,缓缓的抬起头来,并未说话。倒是那大和尚最先说道:“众生无罪,聂秋你关上了忘川的大门,这本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德!这一串念珠,便给你了!”

    大和尚说完,掌心托出,却是一串念珠飞出,落在了聂秋的手腕之上。

    这念珠一颗足有花生粒一般大小,玉珠圆润。聂秋仔细观瞧,却看到那每一颗念珠之上,均有细纹密布,仔细看,却是密密麻麻的梵文。

    “转轮经!?”聂秋认得梵文,自然认得这上面的是那转轮经!

    “不错,此念珠当属天地异宝,是一件法器!名为转轮普度珠,一共十八颗!你每日转动念珠同时诵读转轮经,必将有所收获!”

    看着那名为转轮普度珠的念珠,青牛和虎力顿时脸上露出了一抹羡慕神色。

    他们妖道入仙,必然认得出来这念珠的神奇之处。

    “是个宝贝!”虎力眯着眼睛,大花脸上满是笑容。

    一旁的青牛没多说话,但那张粗糙的大脸仍然遮不住艳羡之色。

    “这十八颗转轮普度珠,乃是西海十三鳞所指,有趋吉辟邪的功效,也可以照耀万法,迫使邪祟魔物现行,是行走江湖的一件天材地宝!寻常中土世界,有钱都买不来的。”

    小沙弥虎头虎脑的看着聂秋,解释给了聂秋听。

    然而聂秋随意转动那念珠,心中默念转轮经,不过多是,再看虎力和青牛,果不其然能够看到他们二人的本来法相真是面目!

    青牛和虎力本来就是牛妖和得道老虎,转动念珠看去便能看到隐隐的牛脸和虎斑,虽说如今成了妖仙,但仍然可见他们身上那一股子驱散不掉的隐隐妖气。

    “拼死拼活的就给了我这一串珠子?”聂秋刚说出这番话来,却突然看到自己一缕黑烟从自己的身体之中挣脱出来。

    “有妖气!”青牛大喊一声,虎力也抡圆了手中的大棒。

    然而他们的话语刚说完,却看到他们身体之中也飞出两股黑烟。三股黑烟汇聚一起,飞腾而起,却是直奔着那九霄云外而去!

    “是怨鬼之魂!”聂秋暴喝一声,抽出手中如月便要斩下。

    却没想到剑锋还未出鞘,手中念珠便爆射而起一团金色的梵文,搏击长空一般,直冲云霄,正中了那天空中的一团黑气。众人只听得嗷呜一声怪叫,黑气化作一张狰狞鬼脸,却在下一刻之后烟消云散,不见了踪影!

    “幽冥鬼气,随入幽冥者一同回了中土阳间,算是一条小的漏网之鱼。”大和尚解释的说道,再看聂秋,脸上露出一抹含蓄的笑容。

    而聂秋却惊讶于这佛珠的霸道攻击手段,单纯的几个经纶梵文,便将那幽冥鬼去冲散,让那怨鬼的最后一丝魂灵消散不见,魂飞魄散。

    “这十三鳞本就是东海巨龟,天生通灵,能够识别晦暗邪祟,是一件防身之宝。你如今只是炼气境界,真气能够护住心脉丹田但却护不住你那神魂!在你进阶筑基之前,有这一串十三鳞制作的转轮普度珠,百鬼莫侵,这还不算是一件法器吗?”

    大和尚自信满满的微微一笑,看着聂秋,咧开一嘴的白牙。

    聂秋甩了甩手,道:“罢了,也算你有良心。”

    言罢,抱拳拱手,就此别过。他离山多日,再不回去,怕也会被师傅他们注意。

    当下催了心念,退出神山,回到了十方山中。

    聂秋进阶炼气六层没过多久,并未有太多的人知道。苏璇玑在十方山住了有小半个月之后,离山宗便派来了一个在宗门内地位不低的长老,亲自前来。一方面是接走如今伤势稳定,但却修为倒退了三年的苏璇玑。

    另外一方面,也是送来了黄金千两,灵丹百颗。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全部送到了千岁寒峰上,谁人都能看得出来,离山宗名义上是派人前来接走苏璇玑,实际上却是来低头示弱的。

    当然,身为七大宗门之一,离山的格调自然不会放的这么低。聂秋却不明白,离山宗伤了人,折了面子,为何还要选择向泥犁宗低头示弱。可后来仔细想,挑衅的是他们离山,输人又输阵,面子上挂不住,他们却也不好再在这件事上再做文章。

    三月中旬,离山使者离开十方山。

    他们前脚刚走,十方山中却又迎来另外的一队使者。

    而这些人却是手持皇家旌旗,坐骑白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十方山。为首的两个人,聂秋却是极为的熟悉。

    血手人屠的儿子范尧,以及那太监总管鱼朝思。

    一个宦官,一个矮子,来到十方山落下。此行的目的,却并非是游玩,而是送来了百子宴的请帖。

    这等规模,祭酒大长老都出动了。当然他并未主持,主持的是唐渡厄。

    “此番百子宴,七大宗门共有六十五名真传弟子,二十二名门外弟子,十六名江湖弟子。共有一百零三名征途大陆天赋最为顶尖的修士!”

    鱼朝思笑的满面油光,看向唐渡厄,谄媚的一边笑着。

    范琦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并未搭腔。只是有那随从将皇家请帖一一的发放给了泥犁宗的十名即将参加百子宴的真传弟子。

    泥犁宗内共有十人,其中千岁寒的弟子就占了两个名额!

    聂秋便是其中,当随从拿着金色的请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聂秋却也是愣住了。

    “百子宴当然有你的一个席位。”范琦看向聂秋,比常人要小许多的宽厚手掌握着茶盏喝了一口,道。

    “是因为前段时间离山弟子的那件事?”聂秋挑眉看向范琦。

    他从来没有说过要参加什么百子宴,师傅唐渡厄自然不会为自己去报名。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种解释,上次自己击败离山的李松溪的事情传扬了出去,自然就有了今日的皇家请帖。

    然而大太监鱼朝思却捂着嘴娇笑摇头,道:“哪里,哪里。聂公子您可是当朝宰辅房玄龄大人和小郡主徐晚一道举荐,陛下钦点,要在未央夜宴上见到你的哟。这等殊荣,天底下也是头一份儿,聂公子您可一定要加倍珍惜,谢吾皇隆恩。”

    这大太监一说话,脸上的胭脂粉就往下落,看着聂秋眼神暧昧。

    “没错,我在长安也略有耳闻,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亲自前来的。”范琦似乎并不喜欢喝那清淡的茶水,便让他那随行暖床的丫鬟薛青衣取来了一杯东洲盛产的葡萄酒。

    然而聂秋却是挑眉,不晓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妙。徐晚举荐自己也就罢了,宰辅房玄龄又不认识,怎么也举荐了自己?

    入夜时分,十方山万籁俱静。

    山脚下的客栈,除了每年的旅客,这些日子店家老板却是转了一个钵满盆满。不单单是皇帝使者的队伍千里而来,出手阔绰。更重要的是,这一支队伍当中,有一个花钱如流水一般的范家二公子范琦。

    十方山是清静之地,自然少有美女。但是美酒却是不缺。

    薛青衣是红尘出身,长袖舞动,在那殿堂中央,婆娑生烟,步步生莲,好不妖娆。哪怕是那大太监鱼朝思,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怎的,也是面红耳赤。

    二师兄白桥坐在一旁,双手轻拍节奏,看的不亦乐乎。偶尔嘴里说出那一两句无伤大雅的荤段子,却也是惹得在座之人满堂笑声。

    此番泥犁宗前去长安参加百子宴的只有两名真传弟子,除了聂秋,便是白桥。

    师兄弟二人一起出行,倒是也有一个照应。

    只是此刻,聂秋并未在那堂内。

    薛青衣服侍了好些年的白桥,也并未在堂内。

    那客栈厢房之中,范琦坐在书案之前。旁人恐怕一生难念,那流连于长安撩人月色之中,整日美人美酒陪伴的范琦,此时此刻正在格外认真的阅读着一份一份厚重的卷宗。

    不远处内丘坐在一旁,端着一杯清茶,慢慢地品着。茶是好茶,千金难求,长安城里懂品茶的人很多,但能喝得起这般昂贵茶水的,却也凤毛菱角。

    茶味甘苦,入口却是清甜。

    “聂秋”此时范尧开口了,拿起一本名为《长安城集肃整刚要》的厚重卷宗仔细地看着。他的话还未完全说完,聂秋却笑着道:“都说你是范家出了名的败家子,将门虎子,大将军却有你这么一个犬子。”

    “好好的,骂人干嘛。”

    放在平日里,旁人这么说自己,范琦肯定心中不悦。但此时此刻,聂秋说出这番话,却也是试探他。果不其然,聂秋看出来了范琦心事重重。

    “我今年一月中旬从长安城出发,起初并未打算来着十方山。只是听说河间地出了一个绝美的女子,欲术精湛,想去试试。但却没有想到,半路上,鱼朝思手下的一个小小鸟儿让我改变了主意,来了这十方山。”

    听闻范琦这番话,聂秋看向窗外。鱼朝思正和白桥喝的正酣。

    “什么消息?”聂秋问。

    “朔州以南是幽州,太守本事长安京官,但却因为得罪了人,贬到了幽州做那州府太守,索性与我相熟,交给了我一份信函。”

    范琦说着,放下批示好的《长安城集肃整刚要》,又拿起了一本《卿太楼督抚批示》看了起来。

    聂秋注意到,这些都是长安城内的一些琐事。只是聂秋不知道,范琦什么时候开始负责长安城的九门肃整这份闲差事了。

    但尽管是闲差事,可也能看得出来,这矮个子范琦办事还是极为认真的。一字一句看的认真,批示的也认真。

    “幽州太守截获了一封送往长安的信函,我自作主张,拆开看了一眼,与你有关。”

    聂秋愣了一下,不接道:“长安城里我也就认识那么两三个人,寄信也不至于从朔州寄吧。”

    “你先看看再说。”范琦说着,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了聂秋。

    聂秋拿过信函,放在面前,仔细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那书信表皮有鹰犬纹路,交错之中,隐隐的信纸之上,笔记潦草,绝非是文官书写,更像是身怀武艺之人书写。而那印戳所在,却是署名,庆丰油坊,四个字的字样。聂秋拆开信来,刚看了第一行,却顿时一阵心惊肉跳,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