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回了宫,着人细细调查了于珊的底细,心里计算着得失,越想越觉得与于珊成就姻缘的事与他大有裨益,于是便兴高采烈地到了皇后的凤栖宫。

    四皇子刚进了凤栖宫,就对着服侍皇后的的宫女,面色不善地说:“你们先下去。”

    宫女们并不敢听四皇子的,只是偷偷打量皇后娘娘。直到皇后发话‘都先下去吧’才轻轻舒了口气,鱼贯而出,唯有一个邹嬷嬷不曾退下。

    “说吧。”皇后轻轻修剪中指,对四皇子将要说出的话,显得有些不上心。

    “母后,儿臣发现一个身份既能配得上儿臣,又能迷惑慕容丰的女孩!”

    “奥?是哪个?”

    “是于爵府的四姑娘,儿臣都打探清楚了,这于珊是威德二十九年出生的,于府长房唯一的嫡女。小时候一直傻傻的,今年养在了于爵夫人身边,才机灵了些。”

    “你从哪弄到于爵府后院的消息?”

    “母后,这您就不用管了,要想搬倒慕容丰,没有自己的情报来源怎么能行,别说是于府,就是皇宫里,也没多少事瞒得过儿臣。母后,您觉得这身份怎么样?于府不显贵,京城的嫡支牵涉不到皇权之争,历代于爵爷在官位不掌实权,但也是四爵府之一,而且是父皇最放心的爵府,不夸张的说,那就是制衡的纽带。但于爵府庶脉撒得广,在边疆有麒麟武馆,在江南有雅轩书院,这些地方出来的人还不是为京城嫡支服务的,否则京城于府怎么可能无实权而繁荣这么一百多年!这两处出来的学子,到了京城参加武举、文举,不都是拜在于府门下……”

    “腾儿,将来做个富贵逍遥王不好吗?丰儿在母后身边长大,他的品行母后也信得过,是个憨厚的好孩子,将来定不会亏待于你……”

    “母后,您又来了,儿臣才是您的亲子,您怎么整日替他说话?他若是品行好,便该识趣的把储君的位子给儿臣让出来,儿臣才是父皇唯一的嫡子。”四皇子怒气冲冲地打断了皇后的话。

    四皇子说完,见皇后再开说,带了几分不甘地说道:“母后,儿臣不到两岁便开始识字,五岁熟读诗书,七岁的时候便能出口成章,连父皇都夸赞儿臣聪颖。儿臣才是真龙天子,才是配得上五爪金龙的皇子!可慕容丰,他算什么,他生母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不就倚仗着年长儿臣十几岁!再给儿臣十年时间,十年,儿臣的势力定能胜过慕容丰!”

    “腾儿,你……不管怎么说,于家女绝不是良配。你年纪小,京城很多私底下定下的规矩你不知晓,这其中一条便是,于家女不嫁皇室。”

    “儿臣如何不知,只是既然没有明着立下规定,便说明此事可图!”

    “可你何必冒大不韪选用于家女,你二舅家不是还有两个嫡女,颖兰与你同岁,颖安比你小两岁,哪一个不都比于家女强。”

    “母后,求娶木家女会让慕容丰起疑心,让他察觉儿臣有野心,提防儿臣。”

    说完接着解释道:“母后,父皇都已经五十四了,非是儿臣诅咒父皇短命,可父皇的身体您是最清楚的,说句大不孝的话,十年,已是父皇的极限了。要想父皇归天之时,有足够的势力将慕容丰拉下马,便只能借于家女赢得拉拢朝堂大臣的时间。只要慕容丰不提防我,给我成长的机会,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眼下慕容丰已经着手处理朝堂大事,可父皇仍旧当我是小孩子,长此以往,儿臣如何斗得过慕容丰。”

    慕容腾的声音里满是懊恼,他年纪小,即便有冲天的才华谋略,大臣也不敢向他靠拢。只能等他成家立业,滑头们觉得他沉稳了,他才能拉拢到他们。可以说,他成亲后的三年,是培植朝堂势力的黄金时期,若是娶的是木家女,太子怎么会放心他与众大臣接触。

    “可你娶了于家女,是绝对争不过丰儿的。代代后位都只有木家女来做,你若是清楚皇宫里的事,便该知晓,木家在这里培植了多少势力,打点了多少银两进去,宫女太监里又有多少心向着木家的,否则,你以为木家女如何坐得稳后位。倒不如,你以侧妃的仪仗娶个小户女,等羽翼丰满了,再求你父皇赐婚木府也就是了。”

    “小门小户?岂能配得上儿臣!再说纳个小门小户的侧妃,却将正妃位空着,岂不更让慕容丰怀疑。”

    “那……”

    “儿臣是要娶于家女,可谁说会让她一路坐上皇后的位子?不过是迷惑慕容丰的工具。三年时间一过,皇后的位子还是木家的,如果大臣们知趣,说不定儿臣只需要两年的时间。”

    “腾儿你,如何能有这种心思。那于珊是于府长房嫡女,又岂是你想娶就娶,想休就休!难道你要取了于家女性命不成?”

    “母后,儿臣不会休妻的,更不敢杀妻。于府势力再弱,也是牵头的四爵府之一,如此过分的事,儿臣如何敢做。”四皇子坐在皇后的下手,轻轻敲着桌子。

    “那你既想娶于家女为正妻,还要许木家女后位,这如何可行?”

    “如何不可行?只要于珊对儿臣死心塌地,为了儿臣的大业,便是让她让出正位她也必定是肯的!而只要儿臣有把握夺位,便是让舅舅先将表妹低些身份嫁进来,待儿臣得继大统,再扶正她不就是了。”

    “腾儿,你便这般心仪皇位?如此算计丰儿的皇位?”

    “什么是慕容丰的皇位?儿臣才是父皇唯一的嫡子,是木府嫡嫡亲的外孙,慕容丰算什么?他连母族都没有,若不是母后收养,他现在是死是活还未可知!母后,二哥哥如何去的,儿臣可调查的一清二楚,您为了慕容丰算计良多,如何就不肯助儿臣一臂之力!”四皇子的神色稍显委屈。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母后也没说不帮你。只是,丰儿自六岁就被当成太子教养,早习惯了前呼后拥,如何甘心将皇位让与你。”皇后见了四皇子这般神色,有些心疼,急忙应了下来。

    四皇子站起身:“母后,儿臣不用他让!该是儿臣的,儿臣自会夺回来。只是眼下,需得您支招,如何让于珊那女娃……”

    皇后看着神色稍显紧张地四皇子,忍不住失笑。

    四皇子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却是邹嬷嬷解释道:“四殿下,按您说的,这于四小姐今年不过七岁,情窦未开,您让娘娘……”

    四皇子这才恍然大悟,看来是他操之过急了。

    皇后看着这样的四皇子,不由得回忆起了从前。

    她十七岁嫁给当今皇上,五年无所出,不得已将宫女所生的慕容丰记在名下。那宫女将慕容丰养的不差,不贪不念,甚是讨喜。

    丰儿六岁那年,被立为太子,可是他并不得皇上喜爱,除了上那些君君臣臣的课程,其余的时候都在凤栖宫,偶尔那宫女也会到凤栖宫来,行事并不张扬。那段日子,是她入宫以来过的最舒心,也是最安稳的。

    可是后来,宋妃承宠,十月怀胎诞下了二皇子。二皇子一岁的时候便聪颖初现,皇上视若珍宝。她为了丰儿地位稳固,百般算计,里里外外耗损了多名心腹,才将二皇子弄死了。为了防止宋妃反扑,她谋划良久,才将此事扣在了宋妃自己的头上。

    在人证物证都有的情况下,即便皇上不相信,可还是将宋妃贬为了才人,打入冷宫。

    她以为,这一辈子,就只能这么靠着丰儿颐养天年了。

    可威德二十六年,新进宫的齐才人又诊出了喜脉,她唯恐养虎为患,正准备想法子在孩子出生前处置了她的时候,自己也诊出喜脉。她听了太后姑姑的话,不敢擅动齐才人,唯恐损阴德的事记在肚子里的孩子头上。

    十月怀胎,四皇子呱呱坠地。他十分的聪颖,比之二皇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很满足。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他自小与她不亲昵,只与皇上亲近,皇上对他有些溺爱,只他喜欢的,便全数送与他。她记得,五岁的他曾铺了满床的玉佩,拉着她的手,笑嘻嘻的问她,‘是不是等到我像父皇那般年纪,才能佩戴金龙佩’,可金龙佩只有皇上才能佩戴。

    “不是的,你太子哥哥到你父皇这般年纪,才能佩戴金龙佩。”

    “那儿臣呢?能穿父皇那种金黄的衣服吗?儿臣喜欢那个颜色。”

    “也不行,那是你太子哥哥的……”

    可她话没说完,他就跑去了书房待了整整一天,再出来,便是私下里这般处处与太子作对,处心积虑的想取而代之。

    或许,从那时候,她就该预想到有这一天,也不能说她的孩子长偏了,只是他的野心与不甘心混在一起,这一辈子,这就是他孩子活着的唯一的目标了。

    看着十岁的亲子这般算计,她又想起了养子十岁时的为人处事。

    她尤记得,那个瞪着黑眼珠子的十岁男娃,就这么站在她眼前,直言:“母后能不能饶了娘亲一命?”说完还不等她开口,便举起右手,掷地有声的宣誓:“孩儿发誓,日后定会孝顺母后,若有违,天打五雷轰。”

    当时也是这句志诚的话,取信了她。

    可腾儿才是她的嫡亲血脉,而且,腾儿确实比丰儿更适合那个位置,不论是地位还是才华。丰儿他,太憨厚了。既如此,便帮他算计那个位子吧,也不算对不起皇室宗亲。

    “傻小子,那丫头虽然还小,可绝不是不晓事的,女孩子甚少出府,你便多与她寻些好玩的东西,她必然就将你放在心上。等时机成熟,你便与她表白心意。我儿子仪表堂堂,举止有度,等她情窦初开,你便信手取来也就是了。”皇后娘娘笑眯眯的给四皇子支招。

    “只有一点,你别把自己搭进去!无情才是帝王家。若有一日丰儿输在你手上,那也是他太过命数,你需得答应母后,日后决不为难丰儿,这富贵逍遥王,你既然不肯做,便许给丰儿。”

    “母后,儿臣岂是无情无义之徒,儿臣只是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属于慕容丰的,儿臣一毫一厘都不会少了他的。”

    “如此便好。”

    “只是,这小玩意如何能送的进去呢?于府与皇室甚少有什么牵扯……我调查到的,也只有已故的二姑姑与于府有牵连,可二姑姑早已病逝,这可如何是好?”四皇子苦恼的皱了眉头。

    “这便需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待四皇子愁眉苦脸地离去,皇后神色微闪,问道:“邹嬷嬷,本宫可曾见过这于府的四姑娘?”

    邹嬷嬷闭目想了片刻,才肯定的说:“这于四姑娘好似不曾进过皇宫。”

    “不是说七岁了吗?怎么逢年过节都不曾带入宫?此事你再去调查一番,腾儿终究是男儿,怕是不够细心。若有隐疾……哎,说起来,腾儿虽然算计,但绝不会找一个看不上的人去上赶着讨好,这个于珊,若真是傻的才好,就怕她是欲擒故纵。”

    “不会吧,不是才七岁?”邹嬷嬷不确定地说。

    “七岁?想当初,本宫七岁的时候,就能帮着母亲算计嫡母、自择夫婿了!”

    邹嬷嬷低垂着头不敢接话,私下想着,若不是当时木爵夫人膝下无女,哪轮得到你这庶长女嚣张,嫡母哪是你想算计就算计,夫婿又岂是你想择谁就是谁。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何尝不是命,木府唯一的嫡女小了庶长女整整是十一个年头,比当时的还是太子的皇上小了十九岁,这嫡女再如何拼争,又岂能争得过岁月。

    而眼下,命运轮转,四皇子亦不得不与长他十三岁的太子争夺皇位,胜算又有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