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阴凉,两个窗户都只留了小缝透风,这是蒋立坤这两个月来睡的最甜美的一觉了。(小说文学网)

    只是,等他睡眼惺忪的揉着眼起床的时候,身旁的睡铺早已凉凉的没有人气了,蒋立坤脑子一激灵,立马坐起身左右看了看,扬声喊了几声,“臻臻,臻臻,冯臻,你在不在?”

    不大的单人病房上下回荡着那一连串的喊叫声,空荡荡的白色墙壁让蒋立坤心里有些发慌,随手扒拉下头上那短短的贴近头皮的发根,烦躁的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一早上的好心情当即就被破坏掉了。

    他这趿拉着鞋子就往外走,哪知门一打开,外边两个人却正好提脚要进来。

    赵叙拎着两手的水果袋一下就笑了,“嘿,我说坤子,你这也太热情了,我们还没敲门呢,你就出来迎客了,哎哟,快快快,这不是还有伤呢嘛,赶紧回去躺着吧。”

    蒋立坤白眼一翻,都懒得搭理他了,脚步一转就要探出脑袋去看看外边是不是还站了一人,看的余珊珊都有些奇怪了,站在屋里面歪着脑袋问他,“立坤哥,你看什么呢,外面没人,就我们俩,蒋姨在家煲汤,得过会儿才能来呢。”

    “哦,”蒋立坤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仔细瞧了瞧还是没见冯臻的人影,不由有些丧气,想想,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们进来的时候看见冯臻了吗?”

    赵叙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听到这话儿一挑眉,摸着自己好不容易结实了一点的肚子,反问道:“冯臻来了吗?我们怎么没看见?”

    余珊珊亦是同样不解的表情。

    “没事儿,你们当我没问,”蒋立坤撇撇嘴,有些怀疑自己昨晚上是不是做梦来着,而且他转念一想就更觉得昨晚那情形肯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想也知道,冯臻从来就不给他一个好脸色看,哪还有那么温柔的问他疼不疼的模样,揪了一把自己的脸皮,嘶,还是别做梦了。

    蒋立坤情绪有些低落,恹恹地爬回床上装病人。哭哈着脸,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赵叙以及余珊珊聊着天。

    而蒋立坤一直关注的主角,现在却在医院大门口跟着丁雅站在旁边,看冯妈妈和丁雅的母亲对蒋立坤他母亲笑容温和的说着客套体己的话。

    “这次臻臻和小雅能够安然脱险可真是多亏了你们家立坤了,你看他这受了伤,我们心里也不好受,这不,大早就买了大骨头煲汤呢,多喝点对孩子身体好。”丁雅他母亲对这次的意外遭遇已经心里有底,总之牵扯到蒋立坤身上确实无奈,但是场面话总归是要说齐的。

    蒋妈妈客气的笑笑,“都是一个学校的,再说我家立坤和冯臻还是好朋友呢,同学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咱们呀,就别客套这么多了,还是赶紧上去看看孩子吧。”说罢转头看向冯臻这边,眼角瞥了瞥旁边站着的丁雅,虽说年纪还小,但是五官清秀,瞧着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等她正眼看向冯臻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家儿子会缠着这样一个精致漂亮的孩子玩耍倒也不让人觉得意外了。

    “你叫冯臻是吧?昨晚也多亏了你代替阿姨陪着我家立坤了,走,咱们一起上去瞧瞧,”蒋妈妈对冯臻的印象很好,不说那第一眼的印象分,再说他敢和蒋立坤这土霸王打架就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了,且在蒋妈妈查了资料,听说冯臻成绩非常优异,这次更是考了个极其不错的名次之后,深深觉得他家那屁孩子的学业总算是有点子可盼得了,争强好胜,那也得给他立个目标才行啊,这可不就是个现成的嘛。

    冯臻看了自家母亲一眼,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那个保温桶,朝蒋妈妈点点头,就带头领着丁雅一众上楼去了。

    门一打开,蒋立坤就被众人围了个全实,冯臻站在门口也不靠近,只是端着个装满凉白开的透明玻璃杯,垂着眸子漫不经心的时不时喝两口,兀自清闲。

    蒋立坤看到冯臻就恨不得趴到他身上去,奈何左边有蒋妈妈嘘寒问暖,右边还围着冯妈妈和丁雅她母亲,再不然还有赵叙和余珊珊盯着,根本就空不出位子来和冯臻说话。

    丁雅看看众星拱月般的蒋立坤,又看看孤零零自己一个坐着的小竹马,那心顿时就偏到大西洋去,她走过去,拉了拉冯臻的袖子,低声道:“我们到下面走走吧。”

    冯臻点点头。

    结果,等到蒋立坤终于再次突破重围能够歇口气儿的时候,他连冯臻的影子都找不着了,顿时拍着脑袋气恼。

    冯臻和丁雅并排坐在医院后边的小花园里的木长椅子上,这里的草木植被茂密,树叶上甚至还带有晨曦的朝露,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是湿润的。

    “阿臻,这是我从家里特意拿过来的药酒,你回去用这叫人好好揉揉,我看你刚才老是时不时要捂住肚子,昨天你那里是不是被踢伤了还是怎么了?”丁雅安静的坐了会儿,才眼带关心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的专门用作接骨疗伤的跌打酒,这是她专程托人去附近一家很有名的老中医家买来的祖传跌打酒,听说药效极好。

    冯臻伸手接过那药酒瓶子,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也没问昨天那帮人怎么处理的,只轻轻说了句,“你以后注意点,待会儿先跟你妈妈回去吧。”

    丁雅笑了下,“这你就别担心了,要是身体还不舒服,干脆就在这医院看看,可千万别藏着掖着不说实话,知不知道?”见冯臻点头了,她才真正带了笑意,跟着他又上了楼,等着她妈妈交代好了后边的事儿,两人一起回去了。

    冯妈妈今天这趟还是专程请的半天假,下午要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和冯臻叮嘱几句,她就拎着包急匆匆的搭着丁雅家的顺风车回去了。

    蒋妈妈忙前忙后的收拾了大堆的日用品放在病房里,就为着蒋立坤能住着舒服点,就算是病房,她也能收拾出家一样的温暖。

    余珊珊陪着待了一上午就跟着忙完的蒋妈妈回去了,赵叙则是被蒋立坤赶回去的,路上不住的小声咒骂着蒋立坤那副‘见色忘友’的举动,最后还是蒋妈妈替她儿子解释了几句,才算是旗偃火熄。

    病房里真正空了下来,蒋立坤和冯臻反倒更加说不上话儿了,冯臻是懒得说话,蒋立坤则是在闹着他的小别扭。

    沉默了半晌,眼看着他不开口,冯臻是半句废话也不准备说的模样,蒋立坤终于还是不甘不愿的先低了头,端坐着故意不拿正眼去看冯臻,气昂昂的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冯臻抬起头,默不吭声的瞥了他一眼,淡淡回了句,“有事儿。”

    “嘿,”蒋立坤来气了,“你能有什么事儿啊,有事的人是我好不好,我就知道你不学好,哼,见色忘友的家伙。”说罢,那小眼神就更加控制不住的往冯臻脸上斜去了。

    对于蒋立坤那莫名其妙的酸话,冯臻的反应看起来比之前还淡了,甚至连看一眼蒋立坤都不屑的样子,一手不着痕迹的捂着肚子,提脚就要转身出门去。

    他这一动那还了得,蒋立坤顿时坐不住了,猴子一样掀掉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下一跃就窜到冯臻面前,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目光灼灼的道:“你去哪儿?不会是被我说中了才要走吧?”

    “松开,”冯臻嘴角一掀,淡淡开口,

    “我不,你昨天都答应好要陪我的,你这是准备去哪儿?”蒋立坤打定主意要赖着冯臻不给他走的,那副大无赖的架势顿时就摆上面来,死死搂着腰硬扒着不放。

    ‘嘶’,冯臻闷哼了一声,被无意碰触到腰上的伤,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不由起了一丝皱褶,平淡无波的眼珠子立马反瞪回去,大力踩了下蒋立坤的脚,“还不松开,你想疼死我吗?”

    蒋立坤不淡定了,盯着冯臻那一瞬扭曲了的表情看了几眼,登时火烧火燎的就不敢动了,换了手扣住两边的手腕,扯着人家就往那病床上按坐着,绷着脸凑近了看,这时候他才想起,昨天冯臻貌似也挨了不轻的几下。

    看看表面上几乎看不出来的淤痕,他那眼珠子顿时就转到了衣服底下的部位,上次和冯臻打架的时候他就想掀开冯臻的衣服看看有没有伤口,但是冯臻防他防得太严实,这么长时间下来也不知好没好,趁着这机会可得好好检查清楚。

    “你别动,别动啊,我瞧瞧身上是不是有伤,”蒋立坤嘴上说着,手上更是毫不松懈的将人死死摁倒在床上,看冯臻冷下脸就要抽自己一巴掌的模样,当即臭着脸啃了他两口,老大不客气的就掀了那不厚的棉制衣,两个成人大的黑色拳印搁在那白白软软的肚皮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蒋立坤两眼一眯,脸上顿时沉了下来,他小心的伸出手轻轻抚了下那染黑似的软肚皮,看冯臻极怕痛似的又嘶了一声,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疼,那手上的动作就更是兢兢战战起来,“疼不疼?我给你揉揉好不好?”

    冯臻看不得他那副娘们唧唧的模样,白眼一翻,撇着嘴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顺手拉下衣服遮盖住那黑黑的两团淤青,一脚踹开他还想靠过来的身体,站起身不轻不重的回了句,“这点伤算什么?上次可比这次重多了。”

    蒋立坤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那眼睛巴巴的盯着他看,样子有说不出的可怜。

    冯臻攥紧手里的跌打酒,转身出了门,临了还不忘警告蒋立坤,“滚回你的床上躺着,我待会儿就回来。”

    蒋立坤点点头,扯着嘴角附和似的笑笑,但是冯臻的身影一旦消失,那嘴角立刻便抿直了,垂下睫毛,戳着柔软的床单怔怔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午饭是冯臻去打的病号饭,就着冯妈妈给送来的玉米红萝卜大骨头汤,蒋立坤淅沥呼噜的吃个肚饱圆。

    冯臻吃饭有点慢,等蒋立坤吃完了,他还在慢吞吞的舀着汤往嘴里送,医院人多,轮到冯臻打饭的时候,那白米饭都有些冷的发硬了,蒋立坤是糙生糙养惯了的,对于这些向来不讲究,冯臻就不行了,一口汤水一口饭的吃的格外艰难。

    蒋立坤抱着枕头坐在病床上和冯臻说话,“臻臻,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啊,咱们这算和好了对吗?”见冯臻不吭声也不着急,只是鼻子耸动几下,闻着那股药油味,觉得心里有点烦乱。

    “我会对你好的,臻臻,”蒋立坤掰着手指头盯着冯臻道,见他还是不搭理人,又补充了句,“我会努力变强,那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谁稀罕你保护了,”冯臻不乐意的反驳一声,将手里吃光的饭盒收拾好,这才抬眼看向那个坐床上的大男孩,歪着脑袋想了想,迟疑道,“咱们做朋友也不是不行,但是得约法三章。”

    “你说,”蒋立坤立马来劲儿了,挺直了腰板,面容肃整。

    “第一,你得尊重我。”

    “第二,不准动手动脚,不准乱亲人。”

    “第三,不准对我的事儿自作主张。”

    这下轮到蒋立坤瞪眼了,他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脸颊鼓囊囊的指正,“我哪里不尊重你了,你问问别人,我对你好得比对我爸妈都上心呢,”被冯臻拿眼睛刺一眼,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争取福利,“再说,咱们都是好朋友了,搂个腰,亲个嘴的有啥啊,反正咱们都是男的,你怕啥?至于改你志愿表的事儿,我觉得我没错,你就是再讨厌我那也不能自毁前程,我那是为你好……”

    “这几条你不答应,一切免谈。”冯臻抽了张纸巾擦桌子,盯着蒋立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这都不止三条了,”蒋立坤不高兴的直咧咧,哪知冯臻倒是若有所思模样,“当然不止,以后我还会加上去的。”

    于是,等冯臻洗了碗勺回来,就看见蒋立坤耷撅着屁股将自己脑袋埋进被窝里,顿时有些无语的走到病床前,戳了两下,见还是没反应,索性也就懒得理睬他了。

    蒋立坤想了半天,终于将脑袋从被子里抬起来,凝视冯臻良久,抿着嘴答应了冯臻刚才的要求,“那我们说好了啊,咱们做好朋友。你以后不能不理我。”

    冯臻点头,手上却被猛地一拉,那蒋立坤整个人就骑在了他身上,捏着他的脸颊死命揉,脑袋一低,当即毫不客气的在他唇上啃了几啃,跟吃猪食似的拱啊拱,似要将以后的份一块补上似的,被冯臻气恼踹翻了,依旧乐颠颠的摸着嘴巴笑。

    既然以后得守规矩了,那不得先将以后的亏补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