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补齐的父爱

    与伊利亚德(1):补齐的父爱

    莫洛跪在地上向前平举着胳膊,两条纤细的胳膊和手心上全是触目惊心的鞭痕,整整齐齐地排列,她痛的发抖,却不敢分毫挪动。紧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伊利亚德即将落下来的鞭子,想看又不敢看。

    她很清楚她可能没办法她承受伊利亚德下一鞭落下,可能不能承受的住不是她能决定的,她能做的只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让自己的胳膊有一分的移动。伊利亚德没有给她很长的时间,下一鞭又落下了,正打在她的臂弯上,是胳膊上最敏感也是最痛的地方。她实在忍不住了,痛的叫出了声并且把胳膊抱在胸前痛的弯下了腰,想要缓解一点痛苦。

    “嗯……”她紧紧皱着眉头,小小的身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伸回来。”伊利亚德几乎没有表情,但声音有些生气,显然没想到莫洛竟然敢有丝毫的挪动。

    莫洛跪直身子颤抖着两条胳膊挣扎着并拢然后伸平,刚一摆正姿势,伊利亚德又是一鞭子落了下来,莫洛痛的忍不住哀叫,再也跪不住倒在地上痛的打滚。莫洛没想到这一鞭竟然这么痛,完全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两条胳膊像是被抽断了般疼痛,她本不想流泪,只是紧闭双眼却将眼眶里的泪水挤落滑落下来就止不住了。

    显然小小的孩子痛的神志不清了,做了从来没有的事情,嘴里叫了痛,“痛……好痛,属下……知错了,属下知错了……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不敢偷跑出去了……”她忍不住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翻腾却丝毫不能缓解疼痛。

    伊利亚德收起了鞭子,他知道这一鞭子抽的有点狠了,是怎么样的痛法,足够让莫洛刻骨铭心。莫洛很少哭,几乎挨打从来不曾哭过,也不敢叫疼,这次真的是罚的狠了。

    伊利亚德盯着那孩子痛扭了的眉头,还有眼角留下的泪水,终于心疼了,但还是不得不狠得下心去开口,“违反命令,我会给你你承受不起的惩罚,你记住了吗?下次再敢偷跑出去,两倍责罚!”

    莫洛还是抱着胳膊说不出话来。

    “回话!”

    莫洛浑身都痛连耳朵都在嗡嗡响,伊利亚德的话在耳边隐隐约约的回响,她却痛的发不出声音。伊利亚德又落了一鞭抽在伤痕累累的瘦弱的不堪一击身体上,“回话!”

    瘦弱的身子在地板上微微抽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才发出一息气若游丝的声音,“是……是……属下知道了。”

    两条胳膊软软的,痛得钻心。她知道惩罚已经结束,想要撑着站起来,却根本没办法挪动半分。

    忽然身子一轻,自己已经悬在半空中,再一愣神已经被放在桌子上。

    父亲的怀抱好冷啊。

    伊利亚德掏出一个手绢折了几下塞在她嘴里,“咬着。”

    她小心的抬眼去看父亲脸上的表情,竟然能读出心疼来甚至有嗲高兴,于是她就乖乖听话咬着手绢。

    伊利亚德拿起她受伤的前臂,拿起一瓶药酒仔仔细细的涂好她手臂上的伤口然后用绷带仔细地缠好她的两条胳膊还有手掌,她痛的皱紧眉头,却不敢丝毫再发出声音。

    伊利亚德低头看她还是皱着小小的眉头,嘴角却紧紧的抿着,眼神还有一点小小的委屈和期待。

    伊利亚德又拿了一瓶伤药,用棉花蘸着药液仔细涂抹她另一个手臂上密密麻麻整齐排列的鞭伤。伊利亚德拿下她嘴里塞着的手绢,把血放在她嘴边。

    早就准备好的,自己的血,现在已经温的差不多一点都不凉了,伊利亚德想,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不会太痛了,好的会很快。

    “喝了。”伊利亚德冷声吩咐,莫洛也能听出伊利亚德对她的关心。

    她不明白伊利亚德的意思,只好照做,或许是心理作用,喝完就没有那么痛了。莫洛胡思乱想间,伊利亚德卷起了她的裤子。

    两个青紫破皮的膝盖,甚至血痂粘在裤子上有些除不下来,伊利亚德用力撕开已经愈合的和布料搅在一起的伤口,她痛哼的一声之后就一声不吭。

    伊利亚德把手掌贴在她纤细的膝盖上,冰冰凉凉的似乎就没有那么痛了。

    莫洛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父亲修长的手指握住她小小的一对膝盖,有些不可思议,有些兴奋,是不是父亲已经不生气了?父亲对自己好好,要是这样她希望每天都挨打。

    伊利亚德发觉了莫洛这种贪恋的目光,有些慌张,自己好像又不自觉的对她好了。

    可这是他的女儿,他怎么能抑制得住不对她好,这是这世上他最爱的宝贝,可是他只能狠下心说,“记住了下次再犯,责罚翻倍,退下吧。”

    莫洛尚在昏迷之中,伤痕累累的手心被层层纱布包裹好紧握着被单,又攥出了斑斑血迹,两个眉头紧紧皱着,在梦中痛的发抖。

    “求您了……相信我一次……莫洛没有……我没有偷东西……”他记起那孩子好像从没有求过他什么,挨了打也从来没有求过绕。

    她又梦见那件事了,伊利亚德还没来得及自责,“父亲……救救莫洛……您在哪儿?您不是说您会一直保护莫洛吗?您去哪儿了?……好疼啊……不要打我,我父亲会来……救我的……我父亲很厉害的……”

    伊利亚德轻轻跪在边上,想握住她的手告诉他父亲在这里,却发现她手上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握。

    小时候跟她说,父亲会一直保护她,要是受伤了或者不高兴了就要告诉自己,自己就会马上来救她安慰她,可是他食言了,但是这孩子还记得。

    “小莫……对不起。“伊利亚德开口把自己吓了一跳,他以为她会恨他,可她在梦里还是把自己当做能保护她的最厉害的那个父亲。

    对不起莫洛,是我对不起你,可我没办法。

    莫洛的梦境转换了,她好像又梦到维拉了。

    “母亲……为什么不要莫洛了?您别丢下莫洛一个人……不要走,别走母亲,不要留下莫洛一个人……好疼……不要打了……”他好像抱抱他的女儿,安慰她跟她说他会好好保护她,母亲没有不要她,他和母亲都很爱她。

    可是他不能。

    她的眼角挂着泪痕,小手抓着被单,小小的身体不断地在床上翻腾发抖却没有醒来。

    伊利亚德站在她床边弯下腰看她被打的青肿的小脸,从耳后一直延伸到衣服内的长长的红色鞭痕。伊利亚德瞥眼看见了放在一旁一个漂亮的杯子上面画了一朵小小的红色鸢尾花还歪歪扭扭的系了一个蝴蝶结和换下的被鞭子撕碎的衣服放在一起,不像是王宫里出来的东西,因为仔细一看略有粗糙。

    伊利亚德看着这个杯子端详了好一会,略略笑了一下,莫洛的眼光还真是不怎么样。大约就是阿莱斯城里骗人的小贩卖的东西,莫洛还宝贵的系了一个蝴蝶结。今天应该是偷偷跑出王宫去玩了,还偷偷买了一个小东西,果然还是个孩子。

    伊利亚德放下杯子,摸了摸莫洛柔软的头发,把她的碎发拨到一边去看她漂亮的小脸,然后抚平她紧皱的眉头,又把被单从她的手里扯出来,解开层层缠绕的纱布,给她手心换药,原本漂亮的一双手上尽是交错的鞭痕翻出皮肉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手指上因为没有什么皮肉的包裹露出森森的白骨异常惨不忍睹,只是奇怪的是两只手上还有被烫过的痕迹,不过不很明显,伊利亚德颦了颦眉,大概是偷跑出去怎么伤到了吧。两只手不过挨了几十下,更何况身上还挨了一些的鞭子,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

    给手心上药的时候,她又痛的一紧,却再也不见浅浅的呻吟,只是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夜半的时候莫洛还是被疼醒了,屋里黑着灯火,没有一丝光亮,隐隐地却能看见有一个身影站在床边,窗外投进来的光亮也照不清他的面容。

    但是那个轮廓好眼熟,好像是伊利亚德大人吧。

    也许自己是在做梦吧。

    莫洛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两只手似乎没有那么痛了,再一看,窗边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果然是自己眼花了,或许是太痛了吧。她挣扎着下床,想要点灯,却把床边桌上的杯子带了下来,她整个背部都落在地上,手里还死死捧着那个杯子,痛的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像背上的鞭伤又裂开了,看见那个杯子迎着外面的透进来的些许光亮那个小小的红色鸢尾花相当好看却又忍不住抿嘴笑了。

    伊利亚德站在更远处的地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杯子放在床上,自己扶着柜子晃晃悠悠的爬起来,放佛每动一下都是剧痛,疼拧了眉头。

    这傻孩子,这杯子有这么重要吗?

    莫洛把杯子上的蝴蝶结解开,又系上,解开又系上,因为手上缠着纱布非常不方便,如此活动一番两只手似乎更痛了。

    她用牙咬着把层层缠绕的纱布从伤口上揭开,疼的嘶嘶吸气,盯着自己两只手上交错的鞭痕,翻出的嫩肉被药水泡的发白看上去十分狰狞,自言自语地叹了一口气,“真的好疼啊。”

    小小的孩子皱着眉头盯着一双惨不忍睹的小手,一边自言自语。

    “一点也不喜欢挨打。”

    “可是明天就是大人的生辰了。”

    “父亲以前都不舍得打莫洛的。”

    然后又抖着伤痕累累的手指系了一个蝴蝶结。

    “伊利亚德大人会喜欢的吧,明日就是大人的生辰了。”莫洛自言自语道。

    “可是这个结总是系不好。”

    原来今天跑出去是去买礼物了。

    伊利亚德偷偷的听着,心有点疼。傻孩子偷跑出去挨了一顿狠罚,忍着什么也不说就为了给自己生辰买礼物。无论怎么打怎么罚,这孩子怎么就不恨我吗?

    莫洛一双伤手艰难的反复多次尝试,才系出一个相对满意的结来。仔仔细细地摆好放在床边,又盯着自己的两只手,光着脚跑下床,踩着凳子到最高的书架上摸下一瓶药。

    “大人赏的药总是这么好用,只不过实在是太少了。”她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明天还要练鞭,要是手握不住鞭把的话,大人会生气,明天是大人的生辰,生辰是不能生气的,母亲说生辰要开心,生辰开心的话一整年都会开心的。”

    她很认真的自言自语的说着,然后用棉签小心翼翼的蘸着药水用一只伤手涂另一只伤手,又熟练的一个手给自己把纱布缠好,嘴里咬着纱布的一角忍不住嗯嗯啊啊的哼着,应该是痛的极了。折腾了一双手很久,想来也是累极了,她终究很快睡着。

    伊利亚德走过去拿起那个杯子,看着那个依旧是歪歪扭扭不甚精致的蝴蝶结,又打散了系了一个,整理好了,按着原样放在桌边,又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莫洛,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探头看着她疼的眉头又皱紧了,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头,眉头皱着可她开心的嘴角都带着笑像是做了什么好梦,替她把被子盖好,转身消失不见。

    第二天莫洛捧着杯子站在伊利亚德书房面前,距离伊利亚德的生日宴会大概还有两个小时,莫洛想伊利亚德大人大概会在宴会上收到很多礼物吧,自己这点不怎么好的东西提前给大人或许大人会记得一点点?今天功课做的很好,鞭子练的也很好。如果大人会用呢?大人会用这个喝血么?或许大人用的时候能想起是自己送的,大人会喜欢么?莫洛本来很开心想到这些又紧张的不得了。想了很久才大声说道,“属下参见大人。”

    又过了很久门内才有了一声,“进来。”

    莫洛的心几乎都跳出来了,两个手捧着杯子走到伊利亚德桌子面前,屈膝行礼“属下知道今天是大人生辰,所以做了一个……”

    所以做了一个杯子送给父亲,希望父亲每天开心,祝父亲生辰快乐。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伊利亚德没有抬头却抬手就是一鞭子抽碎了她小心翼翼捧着的杯子,连上面精心系好的蝴蝶结都被抽断,杯子应声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大人……”莫洛显然没想到伊利亚德会这样生气,瞬间红了眼眶,盯着地板上的一堆碎片,眼泪顺着吓得惨白了的脸颊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你昨日废了一天的功课偷跑出去就为了做这个?”伊利亚德又落了几鞭子,她忍着痛不叫却忍不住眼泪。

    完全没想到伊利亚德大人会这么生气。脸上一道鞭痕的擦口异常狰狞,莫洛呆立在原地,断断续续的说道,“莫洛……莫洛只是想亲手给大人准备……礼物……莫洛没有……没有偷懒……大人别生气……属下只是想大人……”声音都有了哭腔,有些抽噎。

    她很害怕伊利亚德生气,因为母亲也曾经说生辰这一天生气一整年都会生气,她不想这样惹父亲生气。

    伊利亚德打断她断断续续的解释,也不相信这种凉薄的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这种东西,我不需要。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伊利亚德不忍看见莫洛满面泪痕的模样,她在自己面前很少哭,几乎不哭,痛极了也就哼一声也不敢叫出声,但从昨天到今天哭过了两次。

    自己真的好残忍。

    “大人……”莫洛呆呆的看着地上碎裂的杯子,哽咽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真是傻透了。大人那里只是不喜欢这个杯子,连做这个杯子的人都一样的不喜欢吧。

    或许自己怎么做都是错的,怎么做原本那个骄纵宠溺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回来了,母亲也不会回来了。

    莫洛两个光裸的膝盖跪在碎了的瓷杯上,碎瓷片扎在膝盖骨上也深深的扎在心上那么痛。

    好痛,真的好痛。

    委屈也是真的委屈,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痴心妄想。

    膝盖上的血一点点染红了周遭碎裂的瓷片和地板,莫洛捡起一块碎瓷偷偷的握在手心,那碎瓷的上面有一朵小小的鸢尾花。她握的很紧,原本快要愈合的手心再次渗出血来。

    “跪在这好好想想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明天以后的训练量和功课量我会加倍。”伊利亚德冷冷的声音传来,只是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又刻上一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痕。

    伊利亚德在宴会后看见书房地板上疼的昏倒在地上的莫洛,把她抱回去,仔细处理了膝盖上的伤口,把扎进膝盖里的玻璃一片片拿出来放在手帕上,又把膝盖包扎好。

    伊利亚德抬头看了看在一边侍奉的伊森,“你在这守着她,她要是醒了要什么你给她拿,她一时半时应该不能走路了,记得伤口不能沾水,不要让她乱动,她要是疼的厉害,你就给她念书听。”

    伊利亚德坐在桌前仔细拼那个碎了的杯子,却怎么拼都拼不好,好不容易找齐了所有的碎片,拼起来,却发现杯口有一块怎么也拼不齐。

    伊利亚德把杯子拼好握在手中,不一会杯子完好无损,只是杯身还是缺少了那么一块,温润的杯子看起来十分扎眼。伊利亚德将抽断的丝带修复好,系好,把杯子破口的地方转过去好像看不见就像是完好无损了那样。

    “有些东西还是没办法修复的吧。”伊利亚德握着杯子,轻轻叹一口气。

    莫洛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所以当那个孩子伏在他膝头说她没怪过他得时候,他好像活了这么久都没有那么高兴过。

    几十年后的那么一天,莫洛握着那块碎片轻轻拼好,“没关系父亲,碎了的东西补齐了就好了,我从没怪过您,也从来不后悔。”

    番外1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