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军首战大捷士气自然高涨,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两日之后,忠勇军中再来了使者,早前嬴策欲和秦王对战未曾如愿,此番竟再下战帖,那战帖之上,仍然是嬴纵之名,敌方挑衅,且是第二次,嬴纵为着天狼军的声势也不能不接战帖,而这第二次,宁天流不可能再替嬴纵出战,嬴纵稍作思忖便留下了战帖让将那使者放了。

    宁天流站在一旁瞧见满是欲言又止,却又不能当着营中诸将的面阻止,朱瑞见状不满的“哼”一声,“煜王为何非要和王爷一战,他怎是王爷的对手?”

    对于第一次下战帖诸人还有些怀疑,可早前宁天流已出战过一次,众人所见也不过是嬴策在城楼之上放了一次冷箭,在众人心中嬴策根本就不是嬴纵的对手,只要是光天化日的正大光明的对战,嬴策根本没有胜的把握,因此见嬴纵留下那战帖众人也未阻止。

    “这一次会不会是圈套?”

    沈苏慕忍不住的怀疑一瞬,一时间大家又都生出几分紧张,朱瑞在旁皱了皱眉,“哼,不怕圈套,到时候我老朱替王爷出战!”

    朱瑞一身胆气丝毫不畏,主位之上嬴纵却摆了摆手,“无妨,我和他总要有一战的,不必替我,只管准备攻城事宜便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嬴纵已对宁天流解释过北魏的威胁,宁天流自然是知道的,闻言皱了皱眉,嬴纵拿起那帖子看了看,唇角微弯,“两日之后才是应战之期,这两日让将士们休养生息吧。”

    见此朱瑞等人互视一眼也明白了嬴纵已打定主意,朱瑞便道,“煜王一直想和王爷打,那这一次王爷就将他打得落花流水让那些跟着他的人瞧瞧……”

    其他人也兴致极高的叫好,嬴纵淡淡颔首,此事便定了下来。

    待诸将退走,宁天流便满眸深沉的看向了嬴纵,“你到底……”

    嬴纵皱了皱眉,“这一次不接,必定还会有下次,何况连番推辞反倒引来旁人怀疑。”

    宁天流深吸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嬴纵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此事你不必管。”

    说着便将那战帖拿在手中看了看,唇角溢出两分苦笑,眉宇之间现出几分愁色,他这模样自然不能是为了旁人,宁天流便问,“苏姀可知?”

    嬴纵看向宁天流的眸色便更深,摇了摇头,眼神意味深长。

    宁天流唇角紧抿,“你这样可以出战?若是煜王要对你下狠手呢?苏姀既是不知,到时候出了岔子我又如何向她交代,你到底怎么到了这一步……”

    宁天流满腹疑问,又觉担忧,这纠结的样子倒是看的嬴纵一笑,摇摇头道,“自然是我亲自与她交代,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眼下,我得先去负荆请罪才行。”

    嬴纵语态轻松的说着,而后便拿着那战帖走出了议事堂,宁天流站在他身后,只等他背影消失在帐门之外才满是不安的叹了口气。

    嬴纵走到中军大帐之前脚步顿了顿,看了看手中的战帖,似乎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沈苏姀,此刻天色已是不早,夜幕即将来临,帐中刚亮起暖黄的灯火,嬴纵定了定神,还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甫一进帐便见沈苏姀背对着他正站在那堪舆图之前看着地图,嬴纵眸色一柔,放轻脚步走过去,抬手便将她从背后抱了住。

    沈苏姀早知是他,顺势便靠在了他怀中,直道,“这黔城有南北两道门,我们是否从两面进攻?他们的重兵都在北门,若从南门攻入希望似乎要更大些!”

    嬴纵低头在她颈侧轻蹭着,“一个人待着是否无聊的狠了?”

    沈苏姀被他作弄的脖颈发扬,低笑着躲开,“我又不是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只是身在军中,总是不自觉去想战事,你不许我出营,难道还不准我想战事了?”

    嬴纵便吻在了她颈侧,如今换了夏装,再没了恼人的立领,他再亲近她起来便要容易许多,沈苏姀轻喘一下腰身发软,嗔道,“与你说正事呢……”

    嬴纵一笑,“这法子极好,两日之后全军攻城,我带兵在北门,让朱瑞领兵去南门,那攻城塔也运去南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少将军觉得可好?”

    他分明磨着她,言语上却竟能一本正经,沈苏姀已半软在他怀中,只有些讶异的转首看他,“已订好了两日之后攻城了?”

    嬴纵也不答话,只一把将她转过身来,面对面的抱起她朝那放着堪舆图的桌案之上一放,头一低便将吻落在了她颈子上,这个姿势更方便了他,沈苏姀轻笑一声圈住了他的脖颈,哑着声音道,“去……去里面……”

    嬴纵闻言眸色微暗,大手一拖便将她抱了起来,沈苏姀笑颜如花,看着他墨蓝的眼底一片微光闪动主动的去吻嬴纵的眉眼,嬴纵喉头急滚几下,大步抱着她至床榻边上,倾身便压了上去,沈苏姀低哼一声,顺从的承受他的吻,小手从他脖颈的衣领处探入,直滑入他后背中去,嬴纵呼吸急骤,大手顺着她腰线而下,手指一挑便已将她的衣襟挑了开,再一路往下,去褪她的云袜绫裤,沈苏姀呼吸急促媚眼如丝,“今日之事都议完了?”

    嬴纵笑笑,又覆在她唇上,“放心,无人敢来扰我们。”

    沈苏姀大红着脸任他施为,某一刻,忽觉得身上一凉,她面上更红,心中却更为情动,小手从他后颈之地探出,顺着他的襟口滑进去,抬手便解开他腰间的绲带将他的外袍退了下来,“啪嗒”一声,外袍褪了下来,却还落下了一样东西,沈苏姀大眼一扫正要去看,嬴纵却一把将那东西挥了开,“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是……是什么?”

    他的吻一路流连,沈苏姀面生红潮贝齿轻咬,嬴纵满眼满眸皆是温柔,此刻唇落在何处何处便能燃起火来,闻言只含糊道,“稍后再告诉你。”

    沈苏姀虽然呼吸不稳,意识却还有些清醒,恍惚间道,“倒像是个战报……你这会儿……放在身上……放在身上做什么……”

    她已是语不成句,猫儿一般的声音更是让嬴纵喉头急滚,他忽的凝了沉暗的眸,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对上沈苏姀虚虚闭着的水样眸子缓缓沉了身子,“是战帖。”

    随着这沉重的三个字落下,沈苏姀极其快速的嗯了一声,然而下一刻,她柔软的身形蓦地一僵,她如此带着嬴纵呼吸一簇,嬴纵却狠狠压了下去不让她动,沈苏姀眼底的水汽极快的褪去,看着悬在自己身上的人眼底爆出怒火来,“嬴纵!你这混蛋!”

    又是战帖!还是被他拿着的战帖!

    沈苏姀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这战帖是何物!

    心底气急了,这才知道他故意诱她就是为了对她说此事!

    她掷地有声的话略有些嘶哑,而她周身的气势却是极快的消散在了嬴纵的疼爱之下,一波波的浪潮碎了她的怒喝,尽数化作了破碎的嘶哑,她气急了想要和他动手,身子却都被他死死压了住,只愈发温柔的吻她安抚她,沈苏姀眼角泛出几分泪光,不知是情潮催的还是心底气的,只看的嬴纵心疼无比,忙使出了浑身解数让她舒服让她快乐。

    沈苏姀眼前晕光绽放脚软无力,哪里还有力气与他生气……

    暧昧的气息还未消散,面上的粉红湿润还未褪去,嬴纵强硬的将沈苏姀抱在怀中,沈苏姀背脊汗涔涔的贴着嬴纵的胸膛,闭着眸子不理他,嬴纵在她身后吻着她的肩头后颈,语声苦笑道,“非是我言而无信,实在是煜王铁了心要与我一战,我身为天狼军主帅岂有连番逃避之理,阿姀,我若是不敢担当之人,你又岂会爱我?”

    沈苏姀浑身乏力,连声音都是哑的,闻言气哼一声,“谁爱你了?!”

    嬴纵听着这话低笑了一声,大手在她身上滑动,一寸寸的捏下去,为她松活身骨,亦叫她发出舒服的叹息,片刻后他才又抱着她叫她转过身来,轻轻柔柔的吻落在她唇上,瞧着她余韵未消的模样眼底露出深深的笑意,“舒服吗?”

    沈苏姀本虚闭着眸子,听见此话蓦地睁眼瞪了回去,“不舒服不舒服!”

    嬴纵弯着唇将她抱得紧了几分,“莫非还想要?”

    沈苏姀面上刚褪下去的潮红又浮起来,睁开眼狠狠瞪着他,嬴纵“啧”一声,这才实打实将她抱了住,“好好好,你可以气我,你要如何都好,只是战帖已接下,两日之后我便要出征了,届时你可要乖乖在营中等我才好。”

    听到他说的要出征之语沈苏姀唇角一抿再气不起来,忽的伸出手将他腰身紧紧地抱了住,咬牙切齿道,“你最好一根头发也不少的回来!否则……”

    她说的气急,嬴纵笑着问,“否则如何?”

    沈苏姀深吸口气,狠声道,“否则往后便分房睡!”

    嬴纵闻言笑的胸膛轻震,却是咬着她的耳朵道,“旁的都好说,这个却是万万不能,若是分房睡,你要如何为我生孩儿?嗯?”

    沈苏姀抬手便落在他背脊上,“若是少一根毫毛!别想要孩儿!”

    嬴纵大手却忽的滑向了她的小腹,柔柔一笑,“或许已有了……”

    沈苏姀牙关一咬本还想继续说几句狠话,可他落在她小腹上的动作那般轻柔,她一时再不忍,又不知怎地觉得有些羞涩,只埋头在他怀中蹭了蹭,“哪有这样快……”

    嬴纵快要将她揉进自己身子里,一本正经道,“是以我们要更努力些才好。”

    ·

    嬴纵决定在两日之后全面攻城,本来并不那么厚重的战帖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生死一战,天狼军和凤熠军一分为二,一方由朱瑞领兵,一方则是嬴纵亲征。

    那战帖之上并未点明白时辰,然而军中对阵一般都选在正午时分,且对于天狼军来说,只有白天才会对自己更有利些,然而既然是要从两方攻城,便是要打的忠勇军一个措手不及,最终,嬴纵选择了在申时出发,从天狼军大营出发只黔城之外需要半个多时辰,待比斗完,至少在一个多时辰之后,再稍加耽误天色便会暗下来,这个时候,朱瑞便可借着天黑从南门进攻,而嬴纵这方亦发动攻城之势,如此一来一次性攻下黔城的概率便大得多。

    两日后的一早嬴纵便点了三万兵马,因为今日乃是重中之重,整个大营的气氛都有些不同寻常的凝重,眼看着嬴纵即将出征,沈苏姀的心底却是愈发不安,那边厢嬴纵正在告诫容飒和香词,“今日王妃只能留在营中,你们若希望王妃好,无论出了何事都要将她拦住。”

    香词和容飒齐齐点头,嬴纵这才叫二人退下,一转身又去议事堂寻沈苏慕,直言道,“今日慕兄留在营中,旁的皆不重要,只帮我看着阿姀便好。”

    沈苏慕闻言有些动容,“这个你放心,我亦不希望她出事。”

    嬴纵却觉得这话还不够似得,顿了顿又道,“她上不得战场……”

    沈苏慕听着此话才觉得有些诧异,沈苏姀与旁的女子并不同,早前随凤熠军一路走来他便看了个真真切切,他丝毫不怀疑沈苏姀亲自上战场也不会比男人差,处于心疼妹妹的考虑他当然不希望沈苏姀冒险,可嬴纵这话却似乎另有深意。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嬴纵实在不知这话从何说起,只道,“慕兄若真为她好,便听我的话便是。”

    沈苏慕定定看嬴纵一瞬,郑重的点了点头。

    嬴纵稍稍放心一分,这才又回了中军大帐,帐中沈苏姀正在打理他的铠甲,那一副铠甲玄金相间威慑非常,正是嬴纵数次出征着的那一身,沈苏姀擦拭的动作十分细致,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只道,“马上便好……”

    嬴纵看着沈苏姀的背影眸中一柔软,便站在她身后五步之外看着她忙活。

    半柱香的时辰之后沈苏姀才停下了手,转头看他一眼,“过来——”

    嬴纵这才抬步走向她身边去,见沈苏姀要取下铠甲来他却将她一把扯到了怀中来紧紧抱住,沈苏姀见状一笑,“这是做什么?天亮之前你必定能得胜归来。”

    嬴纵在她颈侧深吸口她的香,“让我好好抱抱。”

    沈苏姀便不再动,由着他将她抱个满怀,直到外头响起了军鼓声他才放开她,沈苏姀笑着取下铠甲为他船上,又弯下身子将他的裤脚都放进战靴之中,她柳枝一般的纤腰弯着,极其专注的帮她捯饬这些,待她再直起身子,嬴纵眼底的柔色才一消,弯着唇看了看大帐之外,表情有些遗憾,“军鼓响了三次了……”

    军鼓响了三次,他该走了。

    沈苏姀还是第一次在军中看着他领兵出征,心底瑟瑟一片,可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她清楚万分,她只在面上生出明媚笑意来,“等王爷大胜而归!”

    嬴纵眯眸,忽的揽着她后颈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而后再不道一字便转身而出,一瞬间沈苏姀眼眶一热,生生攥了攥拳头才未追出去,帘幕晃晃悠悠的落下,将外头的阳光遮了大半,沈苏姀静静站着,听着那军鼓响至第六遍,而后便听到了万马奔腾的呼啸声,沈苏姀闭了闭眸子,面上生出几分苦笑,军中出征于她而言实乃常事,前世除却她自己出征,便是送步天骑的兄弟们出征也有千百次,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此婆婆妈妈多愁善感!

    马蹄奔腾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足见天狼军出兵之快,沈苏姀站在远处有片刻的恍惚,半晌才转身走向一旁的坐榻坐下,没多时,门帘一掀香词走了进来,为她倒上茶水之后便站在门口候着,沈苏姀摆摆手,“你也去歇着,我这里没什么吩咐。”

    香词一愣,默默摇了摇头不动。

    沈苏姀挑挑眉不再说,独自坐了片刻实在觉得心中无法平静,便起身走向帐门,便见香词面色一变立刻紧张起来,沈苏姀有些讶异,甫一走出门,便见容飒站在帐门外,见她出来,亦是一片紧张的看着她,沈苏姀一愕,骤然明白过来。

    苦笑一声,沈苏姀摇摇头走了回去,“你们是得了他的吩咐了,好,那我哪里都不去了。”

    香词和容飒对视一眼都有几分无奈,一转身却见沈苏慕走了过来,二人面色一亮,便见沈苏慕提着棋盘走了过来,“姀儿,知你一人无趣,咱们来下下棋!”

    沈苏姀站起身来,看着沈苏慕面上的笑意却古怪,“莫非他也找大哥让大哥看着我了?”

    沈苏慕被一言戳破也不尴尬,一笑,“这是什么话,秦王不说我也要在今日陪着你。”

    沈苏姀无奈一叹,只得坐了下来。

    见此香词和容飒都放下心来,便都守在门外候着,半个时辰之后,天际忽然有一只白色的信鸽飞了过来,香词一见那信鸽便是一皱眉,一旁的容飒看她一眼道,“这是……”

    “是送给主子的消息。”

    香词面色沉静的答一句,一抬手信鸽便落在了她的掌心,信鸽腿上绑着信筒,香词取下,转身便入了大帐,帐中沈苏姀正在和沈苏慕厮杀,有了沈苏慕作伴,到底没有早前那般难熬了,一抬头,却是第一眼就瞧见了香词手中的信筒。

    “刚才送来的?”

    “正是。”

    沈苏姀接过那信筒在手中,甫一打开看到上面写的几十个小字便皱了眉,对面沈苏慕见此眉头微皱,“怎么了?哪里来的消息?出事了?”

    沈苏姀思忖一瞬,这才道,“是我让留意黔城的暗卫,他们送消息过来,说……说煜王身边的一个侍女三日前离开了黔城,一直在往南去。”

    “侍女?”沈苏慕疑惑,“这个时候煜王让侍女出城是什么意思?这个侍女叛逃了?”

    沈苏姀摇摇头,“不是的,信上说,是煜王派人护送那侍女出城了,应该是煜王知道此战难胜所以送走那侍女了,那侍女……很是乖巧,对煜王来说亦非同寻常。”

    沈苏慕便有些明白过来,“想不到煜王还是重情义的。”

    沈苏姀眯了眯眸子,“眼看着要大战了,煜王只将自己心爱的人送走,这倒是表明他对那女子还有几分情义,只是……是不是也能表明他准备拼死一战了?”

    沈苏姀眉头紧紧皱起,蓦地看向香词,“将这信报原封不动的送给王爷,快马送去。”

    香词点点头转身便走,顿了顿又回身道,“主子不对那侍女做什么吗?”

    沈苏姀眸色暗了暗,思量一瞬才摇了摇头,“她不应卷到这些事里头来,让她走吧,叫人继续盯着便是,莫要惊动,若她未返回,便随她去吧。”

    香词点点头,疾步走了出去。

    ·

    本就是要拖延时间,是以嬴纵领着三万兵马朝黔城而去之时走的并不算快,直等到太阳落山,三万天狼军方才整整齐齐的列阵在了黔城之前,跟在嬴纵身边的乃是宁天流,明生和清远亦同在,几人走在队伍最前,老远就看到了今日忠勇军阵前的不同寻常。

    列在城门之前的乃是四万忠勇军,一片烈烈甲光刺目,不同之处却是那忠勇军队列之前竟是被插上了许多旗子,那些旗子乃是特制,老远便能看到上面的符文。

    见此场景,宁天流的眉头骤然拧起,“这是什么阵?”

    那符文一看便知是奇门遁甲之术,对这样的阵势嬴纵并不陌生,鬼谷门中本就学过,奇门遁甲阴阳幻术,大陆之上玄学一脉博大精深的术还有许多,嬴纵打眼一扫,那城楼之上忽然响起了低呜的军号声,嬴纵几人抬眸,便见那黔城城楼之上八面大鼓响起,十六管军号齐齐吹响了起来,城楼之上不知何时搭起了高台,许是因为今日等了一日,那台子早已被帷幕遮了起来,周勇正站在那帷幕之前,居高临下的对嬴纵的方向拱了拱手。

    “秦王殿下领兵亲征当真是我等的荣幸,煜王殿下仰慕秦王殿下战名多年,早前因着和王爷兄弟情深未有机会比斗,今日,特意摆下着天煞七绝阵恭迎秦王!秦王素有战神之名,今日当着天狼军和忠勇军将士的面必定能叫我们大开眼界……”

    周勇语声洪亮,更因使了内力让全场的人都听见了他的话,话音刚落,那紧闭着的城门轰然一声打了开来,忠勇军方阵之间露出一条道路来,便见一人白马银甲从城门之中走了出来,来人身姿笔挺,面上带着银盔将脸遮了大半,饶是如此,宁天流等人还是一眼认出了嬴策,两日之前的那一剑还历历在目,宁天流看着嬴策面露不善。

    “这阵似乎有几分耳熟,你可知破阵之法?”

    “若实在凶险便让我替你……”

    宁天流看着嬴策从那城门之中走出,忽的压低声音和嬴纵说话。

    天煞七绝阵……嬴纵眯了眯眸子,目光在嬴策身上扫了一扫落下两字,“不必。”

    说话间,嬴策已经走到了天煞七绝阵的边缘,他微扬了下颌,眸光沉沉的看过来,忽的抽出身侧的佩剑,端的是一副请君入局的架势,双方几万兵马的视线都落在二人的身上,天狼军知道自家王爷的手段实力,见状只满是倨傲不屑的看着嬴策。

    “若暂时被困,不必管我,攻城计划不变。”

    嬴纵这话是对宁天流说的,宁天流满是担忧,正欲说话,却有一匹快马从后面疾驰而来,而后急急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一人利落的翻身下马来,举着一封信在嬴纵马前跪倒,“王爷,这是王妃吩咐小人快马给您送来的,请您亲启!”

    嬴纵眸色一深,当即便倾身接了过来,那侍卫转身退下,嬴纵便将那信笺打了开来,看清信上所言,眉头微微皱起,宁天流眉头一挑,“发生了何事?”

    嬴纵抬手将那信笺捻碎,“煜王要与我们拼死一战。”

    宁天流眼底生出几分恍然,“那今日……”

    “计划已定,不变。”

    话音落定,嬴纵已驰马超前而去,刚踏出一步,他却忽的抬眸朝对面城楼上垂着的帷幕扫了一眼,却也只是一眼,而后,他便驰马走到了阵前,对面的嬴策见状满意的弯唇,持剑便入了那阵中,嬴纵未曾拖延,亦尺码而入!

    两人入阵,看起来毫无异样的旗子忽然招展,平地生出劲风,竟然瞬间便卷起了地上的沙尘,飞沙走石,以至于瞬间外面的人都看不到嬴纵二人的身影,还算晴好的天色忽然一暗,分明还未至暮色之时,可黔城城楼之上却忽然汇聚了大朵大朵的阴霾,黑云压城,下一瞬竟然又响起了闷雷之声,宁天流墨瞳忽的一缩,“天煞七绝!”

    所有人都被这动静惊得面色大变,清远和明生听到宁天流的一声惊呼当即策马上前,明生沉眸一问,“世子,这阵法到底有什么玄妙!”

    宁天流使劲的攥了攥拳头,“是我疏忽了,适才只听到这名字竟然未曾想起来,我虽然不精于此道,却也看过些书,这阵法凶险万分,一旦催动,非得要有死有生才能破阵而出,否则,他们出不来,我们寻不到阵门亦进不去,两个时辰之内若两人都未出,这阵法则会自动加剧,末了两个人都会身死在其中,是我疏忽!怎能让他进去……”

    宁天流语声沉痛,明生和清远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担忧,清远却对嬴纵信心十足,安抚宁天流道,“世子不必担心,王爷极善奇门遁甲之道,他必定能破了此阵!”

    宁天流欲言又止,到底是忍住了,只是看着那飞沙走石的漩涡眸色沉暗至极。

    明生见宁天流如此失态只觉得奇怪,想了想道,“这阵法本就凶险,王爷却还要应对煜王的杀招,想必更要危险许多,不过煜王并非是王爷的对手……”

    二人的话并未让宁天流的面色放松,三人并着身后的天狼军将士便都将目光落在了那阵中,然而在他们外人看来,那阵中只是一片飞沙走石电闪雷鸣,根本看不清人影!

    相比起宁天流等人的焦灼城楼上的周勇等人则是要轻松的多,看着那凶煞的阵势他面上半点担心也无,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笑意,转身,对着身后静静垂着的玄醺帷幕道,“真是没想到秦王就这么入了阵,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哪怕是天绝七煞,也拦不住他。”

    帷幕静垂,包括宁天流在内的所有天狼军将士都以为那帷幕之后无人,可是在此时那帷幕之后却竟然传出了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声音叫人听起来熟悉万分,却是那本该出现在天绝七煞阵中的嬴策,嬴策本该入阵,可他却躲在这帷幕之后,既是如此,那阵中之人又是谁呢?

    周勇面上生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来,“那可不一定,老鬼不仅擅长易容,更是南疆玄门的传人,这奇门遁甲之术,普天之下可没几个人能胜的了他!”

    帷幕之内沉默了下来,某一刻,那帷幕被掀开一道缝隙,一双和嬴纵十分相像的凤眸微眯着看向了城外的阵势上,呼吸一轻,嬴策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电闪雷鸣的阵势凶险非常,饶是隔得这样远嬴策也能相像嬴纵在那阵中正在经历着什么,眉头微微一皱,他忽的想起了适才嬴纵入阵之前的那一眼,平白的,他哪里不看,偏偏就看了他这处的帷幕一眼,嬴策忽的闭眸,掀起帷幕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这天煞七绝阵,我倒也听说过。”

    嬴策看着底下的阵势,缓缓地开口……

    周勇成竹在胸的一笑,“王爷知道此阵的厉害便好,眼下这阵中险象环生,这却不是最厉害的,老鬼极善此道不说,他本就身手高绝身上还有暗器无数,或许秦王还未被这阵法伤着人就已经被老鬼解决掉了,秦王一死,天狼军便是一盘散沙。”

    听着周勇之语,嬴策握着那帷幕的手却是越来越紧,他本该好好地坐在那帷幕之中,可不知怎么回事,一股子冲动一涌而出,他竟然豁然从那帷幕之中走了出来,高大的身形甫一走出便能引人瞩目,几乎是立刻,千万道目光都朝城上远远望了过来!

    “世子快看!那人是谁!”

    清远比宁天流早发现那城楼之上的不对劲,他使劲看了看却不敢肯定,急忙叫宁天流看,宁天流目光本来落在那阵势之上,见状也朝那城楼看过去,这一看,他却是瞬间冷汗淋漓!那城楼之上站着的银袍男子不是嬴策是谁?!

    豁然看向那阵中,宁天流再度回想了一番适才那银甲嬴策御马而出的场景,想来想去,双眸豁然紧眯,而后目光若利剑一般的朝嬴策看过去!

    “是!煜!王!”

    沉沉落下三字,清远和明生都沉了眸!

    清远更是瞬间紧攥起了拳头,“这是什么意思!那人若是煜王!那适才那个人有是谁!前次冷箭伤人,这一次竟然还要用这样的招式!这个煜王当真是……阴险至极!世子,眼下我们怎么办,他们竟然用了替身,那王爷是不是会有危险?!”

    宁天流不知如何回答清远的问题,三军阵前,他怎么能说主帅面临的或许是生死之危,掌心中在冒着冷汗,宁天流却是背脊一挺,“相信王爷。”

    掷地有声四个字当即安抚了众人之心,然而却有止不住的咒骂之声从天狼军的队伍之中传了出来,见此忠勇军之中也有许多人朝自己城楼之上看去,这一看也是诧异,忠勇军一愣,顿时明白了过来,一时间诸人皆是表情各异……

    城楼之上,周勇在嬴策走出的瞬间便皱了眉,看到底下的动静更是心中气恼哭笑不得,“王爷这是做什么?!您这一出来人人都知道咱们用了阴险的招数了!”

    嬴策闻言仍然是面不改色的盯着那阵势之上,淡淡道,“知道了又如何?”

    周勇眼底生出几分怒色来,“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便要背上骂名!王爷眼下……”

    “本王眼下已经是大奸大恶之人,还怕什么恶名?”

    嬴策淡淡回一句,目光仍然落在那阵势上,周勇长叹一声,深吸口气道,“只希望王爷真能大奸大恶起来,只有如此,在秦王死后王爷才能顶着压力坐上皇位!”

    “他不会死……”

    平白的,嬴策静默无声的接了这么一句,周勇听得心头一跳,连忙去看他的表情,见他只是一片漠然才松了口气,随即冷笑一声,“秦王此番必死!”

    嬴策面色不改,亦不再和周勇争辩,只是看着那阵势,天煞七绝阵非同小可,而这阵中两人显然都不是弱者,阵势引发的天象突变,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已经越来越暗,天狼军中的第二拨兵马已经悄无声息的出动,可黔城之前的阵还未破解,天狼军将士们已有些着急,只是靠着对嬴纵强大的信服力才保持了平静……

    “世子,眼下怎么办?”

    清远忍不住的问一句,宁天流已将手落在了剑柄之上,“不能乱,等他出阵。”

    清远紧拧眉头,一张小脸更是皱在了一起,和所有人一起聚精会神的看着那飞沙走石的阵圈,某一刻,那飞沙走石的漩涡忽的生出几分变化,那雷电之声似乎弱了几分,宁天流等人双眸陡睁,而城楼之上,嬴策已淡淡开口,“他不会死。”

    周勇皱着眉头朝那阵圈看去,便见那飞沙走石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不仅如此,就连堆叠在天空之中的黑云阴霾似乎都淡了几分,夜色缓缓罩下,那阵势的威慑力却似乎在减弱,周勇的目光从疑惑到震骇,而后变作了阴沉的深思。

    嬴策站在城墙边上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仔仔细细的看了那阵圈半晌才道,“此阵至多损耗了他的内力,却绝对杀不死他,至多还有半个时辰此阵必定要被他破了。”

    周勇站在旁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这阵是快要破了,可出来的不一定是秦王。”

    嬴策抿了抿唇,“周将军何必自欺欺人,若是那位老鬼,这阵还未破之前其势态只会被他催动的越来越凶险,去传令准备作战吧!”

    城下的忠勇军和天狼军都发现了那阵势的动静有些不对,又都期待又担忧的看的目不专情,没有人关心那另一不明身份之人的生死,可所有人都关心走出那天煞七绝阵是不是秦王,城楼上,周勇微扬了下颌却未动,仍然笃定道,“我就说过,此番秦王必死。”

    嬴策面上淡漠骤散,思忖一瞬豁然转身看向周勇,“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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