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厚重的云层里,几乎看不到月的影子,

    思及往事,女子的脸上多了一丝凄怆,

    那是属于上官岚和熊琱的回忆,并不是她的,

    她的耳中似有钟鼓声长鸣起來,眼前有些昏暗,身子晃了晃,她赶紧扶住手边的栏杆,稳住自己,

    可是那曲调,和自己脑中的旋律渐渐重合,一时间竟挥之不去,

    她试探着,将手里的叶子夹在唇|间,顺着记忆中的曲调,慢慢吹起來,

    这一次,竟极是流畅,

    这调子在清冷的月夜里,倒也不失一抹亮色,

    一曲终了,莫名的有些惆怅,风吹來,树上残余的几片枯叶簌簌,她一惊,该离开了,

    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传來,她不敢回头,手死死地攥着栏杆,自己刚刚真的是太不小心了,有人接近,她居然都沒注意到,

    “姑娘,请问,你是在哪里听到的这曲子,”

    十分熟悉的声音传來,那人似乎顾及着男女有别,所以沒有再向前走來,

    女子一惊,这声音她太清楚了,是熊琱,

    她知道他就在此处,然而却沒有料到,真的会在此地遇见,

    赵岚无奈,只好暗暗运气,将自己的嗓音变得低沉黯哑,她用手抓着斗篷的系带,低垂着头,应声道:“小女子自幼跟随着戏班长大,走南闯北,无意间听别人吹过的这曲子,便偷偷记在了心里,并不曾知道是跟谁学的,小女子患有喉疾,貌丑声哑,不敢冒犯公子,请公子万万不要走过來了,”

    听她这么一说,熊琱叹了一口气,连忙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这家买回來的奴罢了,既不是公子也不是少爷,不会害你的,”

    说罢,他眯起眼來,细细地看向不远处那道身影,

    赵岚其实并不怎么害怕,她的容貌声音此刻都已经改变,身体又缩在宽大的斗篷下面,只能瞧出來个囫囵大概,所以熊琱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现在的这个她和上官岚联想起來,

    见不远处的女子不开口,熊琱也四下里寻找,好半天终于也找到了一枚绿叶,

    他捡起來,折了折,也学着女子的样子,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起來,

    熊琱的真气充沛,吹起來毫不费力,调子更加的精准,调子也更加的悠扬悦耳,

    因为主厅里各式乐曲交杂,想來那边也听不到这边会有人吹着树叶,所以,赵岚并沒有阻拦他,而是站在原地,细细地聆听着,

    他以为两人已经天人永隔,却不想,此刻是近在咫尺,

    熊琱并不知晓对面的女子竟然就是本已经死去的上官岚,如今闻乐思人,心头自然百转千回,惆怅满腹,就连吹出來的曲子也沾染了一丝痛苦的寥落气息,

    一曲罢了,赵岚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站在这里,然而却不能与他相认,寸步之间,已经是隔了生与死的距离,无法逾越,

    熊琱放下那枚叶子,握在了手心里,

    “这曲子我只吹给过一个人听,今日与姑娘也算是有缘,就当是你我萍水相逢,我送你的一样礼物吧,姑娘天资聪颖,想必听过一遍便能记得清楚,你刚才吹得很好,只是偶有几个音不准,在下献丑了,”

    说完,熊琱微微一躬身,遥遥地朝着赵岚行了个礼,

    见他要走,赵岚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忽然叫住了他,

    “那个唯一听过你吹曲子的人,一定很幸福,”

    话一出口,她便暗自后悔,但同时也忍不住,想要听听,熊琱对着外人,是如何说起他自己和上官岚的关系,

    这恐怕就是所有女人的通病,因为再聪明的女人,偶尔也要犯一下矫情,

    听了她的问话,已经迈步要离开的熊琱整个人猛的一震,

    似乎,她的话令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思考,

    片刻后,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她不幸福,她是世界上最孤单最可怜的人,我以为,我能陪伴着她,其实我也做不到,”

    熊琱的话令赵岚一怔,最孤单最可怜,他为什么会这么看待她,

    “你……”

    她不禁上前一步,迟疑地开口,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硬生生地顿住,

    熊琱并未看她,只是仰着头,朝着天空无声地看着,正片天幕之上,不见月亮,一如他的梦里再也见不到她,

    “她是那么的高傲,可也是那么的寂寞,沒有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所以她注定是不属于我的,是我不自量力地想要把她留在我的身边,最后,反而是害了她,如果我当时能够放弃自己的私心,让她先走,离开我,不要管我,或许……或许今日便不是这般光景儿……”

    熊琱长叹,语带哽咽地说完这些之后,他朝这边拱了拱手,然后便走了,

    他不敢在外面耽搁太久,今晚是王员外的寿辰,就连平时守在小院外面的几个守卫也忍不住偷溜了出來喝酒吃肉,趁着无人看管,熊琱便大着胆子,在别苑里四处查看了一番,

    他的心里对那一晚的事情还是充满怀疑,因此到处寻找着线索,想要追查下去,看看能有什么收获,如今他已经出來了有半个时辰,那几个守卫估计也快吃饱喝足了,随时都能回去,为了避免麻烦,他必须马上赶回小院里去,

    见熊琱走得匆匆,转眼之间已经消失了,赵岚这才将头上的风帽取下,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又看了几眼,这才也马上转身离开,

    她今晚贸然來此,并不是为了见熊琱,而是亲自來打探,赵汾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开了颖城,前往此处,

    要知道,赵汾是个狡兔三窟的人,传闻他甚至有一个替身,和他长得极像,平日那替身就生活在王府,整日里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模仿着赵汾,无论是他笑起來的样子,还是走路说话,全都需要学了个几乎一模一样,

    外人几乎分不出來他们的真假,可赵岚却知道一个属于赵汾的秘密,这个秘密属于皇家的私隐,很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敢往外说,

    那就是,赵汾有狐臭,

    他这个隐疾自幼便有,看了许多御医都无法根治,平时只能靠频繁沐浴,擦拭香粉等方法來掩盖,赵岚之所以今晚扮作舞娘上前,就是为了嗅一下赵汾身上的味道,

    就算他能找到和自己一个长相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可不仅相似还患有狐臭的,恐怕在这个世上并不会有如此高度的巧合,

    而赵汾从颖城赶到此处,路程虽然不长,但一路上一定也会出汗,所以身上的味道会加重,他虽然极爱干净,却不便在晚宴开始前就沐浴,最多更衣,因此,赵岚等的就是这个绝佳的时机,

    等到她乔装成了舞娘,找机会凑近了一闻,在香料的掩饰下,果然有淡淡的臭味儿,她就确信了,今天來此的人,是真的赵汾无疑,

    赵岚也不会傻到,以为赵汾真的会为一个表舅老爷的寿辰就巴巴地从颖城跑來,他來到这里,必定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如果她沒猜错,一定就是为了“尸兵”,

    这几日,她辗转联系到了“暗河”的几个分堂主,平日里他们守着各自的堂口,接受上级指令,但鲜少來往,从前也沒有见到过赵岚,如今赵岚亲自露面,向他们打听最近几个月來的江湖异动,武林见闻,他们都十分的惊讶,同时也一扫之前对赵岚的隐隐怀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颇有其母的风姿,当下心头中对赵岚也信服起來,

    赵岚委婉地向这群人探听着关于“尸兵”的消息,却见他们的反应几乎和逍遥子一样,先是大骇,然后便是吃惊,最后则是面露恐惧,

    从他们口中,赵岚知道了关于“尸兵”更多的信息,

    传言,从“尸兵”训练之初,就要用活人來提升他们的战斗力,一开始,“尸兵”就像是野兽一样袭击敌人,撕,扯,咬,抓,无所不用其极,此时的“尸兵”威力虽强,但却不懂得杀人的艺术,还停留在野蛮的层次上,而等到随着实战次数的增多,它们的能力也越來越强,杀人的时候讲究一招毙命,快,狠,准,尽量不拖泥带水,越來越适合大规模的作战要求,

    这也就是古书上记载着的,几百“尸兵”即可破十万百万大军的缘由,

    听了这些之后,赵岚不寒而栗,

    为了进一步摸清赵汾手中到底有沒有这群骇人的家伙,她决定亲自走一趟,

    对此,逍遥子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

    “你刚从赵岑的手中逃脱,怎么还要如此冒险,一旦赵汾或者他的人认出來了你,他绝对不会像赵岑那么好说话,或许,他会……”

    逍遥子摇着头想要阻拦住她,

    “他会杀了我,不过,我相信,凭着我的易容术,他还沒那么容易就能辨别出我是谁,况且,自从我被废,打入冷宫之后,他也好多年未曾见过我了,即便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如今他不在颖城,是不是私自出城还未尝可知,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赵岚自然有她的一番算计,见无法说服她,逍遥子只得同意,

    于是,便有了今晚,赵岚混入戏班中,化妆成舞娘上台献舞,确认赵汾是否是本人,

    但是现在,她虽然确认了赵汾的身份,却依旧不知道,他的“尸兵”藏在哪里,

    所以,离开水池后的赵岚,扔掉披风,身着一身夜行衣,她飞快地在此处绕了一圈,试试看,能否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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