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轻咬着下唇,觉得丢脸不想说。

    旁边那个男人不嫌事多,代替南歌说,幸灾乐动的语气,“就是把你给输了。”

    “别胡说。”南歌呵斥他,责令他闭嘴。

    “你的要求,我答应你。”南歌转过头来,即使是输了,她也是浑身的女王气质,骄傲的下巴翘着,不肯低头露怯半分。南歌挽着慕礼的手要走,余娆立刻跟着上前去,抓住慕礼的手。

    “慕礼。”她叫他的名字,希望能够让他看自己一眼。

    慕礼的脚步也停下来了。他一停下来,南歌也跟着停下来。

    “你干什么?抓着我的人干什么?要求我已经答应你了,你还想怎么样?”南歌不耐烦,双眸微微眯起的时候,就是她心里面起了杀意的时候。

    余娆不理她,只看着慕礼,面前这人鼻梁高挺,双眸深邃幽深,望着你的时候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线条,这些年都在余娆的梦里出现过很多很多次,甚至比对她自己的脸还要熟悉。她无比确定这人就是慕礼,只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为什么那么陌生?陌生的像是看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并且不喜欢她的纠缠。

    “慕礼……”

    余娆哀求地叫着他的名字, 眼里有盈盈的水光闪烁。

    “你认错人了。”慕礼低沉的嗓音清冷,几乎将余娆的手冻僵。他挣了一下,余娆的手指握的太紧。另外一只手用上,毫不费力地将她的手指给掰开。

    手指落空的瞬间,余娆的双眸不敢置信地瞪大,一颗心也像是从高处重重跌下,四分五裂,整个胸口都被牵连着疼痛十足。

    肩上猛然间被人一推,南歌美艳的脸上戾气腾腾,拿着枪用力地在余娆的胸口处又是狠狠一下,如果不是陆放及时从身后扶住她,余娆肯定已经被身后的椅子绊倒摔在地上。

    “别太过分了。好歹我们也是沈爷请来的客人。”陆放怒视着南歌,挡在余娆的面前。

    “过分?”南歌嗤笑,“是她不要脸的拉着我的人!这是我的男人!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来勾搭,她当我是死的吗?”

    这个女人一口一个我的男人,十分刺耳。陆放皱着眉,看向站在旁边十分沉默的慕礼,“你就这么看着自己老婆被人欺负?”

    “他不叫慕礼。他叫阿木。南木。是我的人。”南歌打断陆放的话,“他的老婆只可能是我。再乱说信不信你等会的下场比臭老九还要惨。对着臭老九我好歹还念了几分情,毕竟认识这么多年了。可是对着你们俩,我可一点儿都不会手软。”

    她手里的枪示威一般在陆放眼前挥了挥。

    “胡说!”余娆站出来,将陆放推到一边,“他是慕礼,不是什么南木。他是我两个孩子的父亲,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他的样子。”

    “阿木,你来说,你是谁?”南歌不屑和余娆争执,她亲昵得挽住他的手。

    “我是阿木,南木。”男人毫不犹豫地答道,“不是你说的什么慕礼。再让南歌不高兴,我保证我手下的人闹出比这次更大的麻烦,看看慕氏究竟经得起多少折腾。”

    他的眼神冰凉如刀锋,狠戾地一一从余娆和陆放脸上刮过。

    余娆忽然间明白,那个在幕后出谋划策的木哥,就是眼前的慕礼!

    眼看着慕礼和南歌转身即将离去,余娆不死心地追上去。

    她怎么会甘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开?一年前,看着慕礼从自己眼前坠落山崖已经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痛。现在她绝对不允许慕礼再一次从自己眼前消失。

    “慕礼……”

    她刚喊出声,紧接着一声枪响。一团火星突然间在她的脚下炸开。

    “警告你,不要再追上来。”慕礼双眸微眯,没有任何感情的语气。他慢慢将手里的枪收进衣服兜里,又走回了南歌的身边。两个人亲密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你没事吧?”陆放快步跑到余娆的面前,刚才的情形真的是吓死人了,如果慕礼那一枪开的稍微有一点偏差,就有可能打在余娆身体的任何部位。

    余娆一脸呆呆的,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了脆弱和伤痛。

    “是不是因为慕礼恨我……所以他才会那样对我……”回到车上,余娆难过得低声说。陆放坐在副驾驶座上,稍微偏头,余娆无助地依靠在车窗边上,就像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一缕头发散落在她的颊边,外面的阳光正好,透进车窗里面,有什么晶莹的水光一点点落在她放置在膝头的手上。一滴,接着一滴,漾开波浪的花纹。她哭的没有声音,却在陆放的心里引起不小的震动。

    他转过脸,偏头看向了窗外。

    车窗上映出他郁结的一张脸。

    “我看……应该是失忆了。”

    这个解释应该是最合理的。也是余娆目前最能够接受的吧。

    毕竟,能为一个女人去死的男人,怎么会恨呢?

    陆放也是尝过那种感受的,一颗心捧上去给那个人,即使她把它狠狠踩在脚下了,他也甘之如饴,而不是恨。

    ……

    南木其人资料很少,只知道他跟南歌的关系匪浅,道上的人都知道南歌十分喜欢这个人,有时候甚至是言听计从。所以当时臭老九才会把南木形容成南歌的“新宠”。

    余娆对那仅仅只有一页纸的调查报告,只能叹气。

    曾经一心期盼着慕礼还活着,只要活着,让她做什么都好。她从来没有想过,慕礼还活着,可是,他却忘了她。

    余娆将脸埋在掌心里,想要哭的时候忽然间想起以前陶思说自己的话,不能哭,哭是弱者的表现。

    办公室的门敲响。

    “余总。”陆放走进来,“医院里面来了消息,吴志强醒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只要吴志强没死,一切都好说。

    赶到医院的时候,吴志强人还住在重症室里,还要靠着输氧支撑着。

    “我是慕氏集团的总裁。”余娆穿着无菌服,站在吴志强的病床前,“你放心,你的手术费我们公司会负担所有的。你现在安心养病,只要把身体养好就行。”

    吴志强还有些虚弱,一双眼半开半合地看着余娆,听到余娆的话之后,他慢慢地偏头,然后又偏回来。

    余娆看了一会才反应回来,吴志强这是在摇头。

    “这是我们公司应该做的。负担你的手术费,还有这些天你的误工费我们也会赔偿。”余娆以为吴志强是不满余娆给的赔偿。

    吴志强深深闭上眼。

    “那你好好休息吧。”余娆走出病房,立刻有人扑上来,抓着她的肩膀不松手,“赔钱!赔一百万!我老公可是家里的顶梁柱!”

    抓着她的人是一个农村女人,力气大的出奇。

    被人拉开之后,余娆感觉自己的肩膀都快被卸下来了。

    “一百万吗?”余娆看着她,“一百万字就够了是不是?”

    她点点头,眼里冒出光。

    “你知道你丈夫住院期间花了多少钱吗?每天的医药费,差不多十五万,现在住院一个多星期,到后天,就要满一百万。再加上我先前安排你们一家子住在酒店套房的花费,账单我看了,差不多每天一万。所以,最后算下来,你们还多花了我十万。你们是不是应该倒赔我十万。”

    “不可能!”吴志强老婆眼神闪烁,嘴里还是很强硬,“你不肯赔钱,还要我赔钱!还有没有天理哩?”

    “当初你老公要是死了,我最多赔三十万顶天了。我对你已经很有良心了。可是我没有。”余娆神色严肃,盯着吴志强老婆的眼神犀利地几乎要将她看穿,“要是你们再闹,那我们就到法院上见。看看是不是要治你们一个敲诈。”

    吴志强老婆吓得不敢再说。

    “那个吴志强老婆哪儿是什么好东西,这几天根本就没有见到她在医院里。整天就在酒店里面吃吃喝喝。我听酒店里的服务员说她那一家子亲戚简直是来度假的,麻将声几乎没有停过。”助手看着吴志强老婆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厌恶的说。

    “余总,我是真的搞不明白。这群乡下人摆明了就是要讹我们,你何必还对这个吴志强一家人那么好。打架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刚才余娆说的花费虽然说是有点夸张了,可是对吴志强的治疗确确实实什么都用的是最好的。

    “我……以前见过他。”

    余娆的眼眸中弥漫起薄薄的雾。

    “半年期我在别家公司的工地上呆了快一个月。认识了吴志强的哥哥。他是那群工人的工长,大家都是跟着他过活。他人很好,砌砖的技术一流。我在工地上跟他学了很多。那个时候,工人们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去实习的。因为吴志强哥哥叮嘱了不准欺负女的,大家对我也还好。我会认出吴志强,是因为他哥哥那个时候总是翻出全家福的照片来给我们看。他说累的时候,看看家里人照片就觉得不累了。就是这么一个好人,有一天突然间脚手架出了问题,有几根钢筋松动,他从上面摔下去的时候,嘴里喊得是……快让开……小心!当时我就站在下面,如果不是他临死前大声的呼喊,我可能就被钢筋砸中了。”

    助理只知道余娆有一个月没有来公司,并不知道她是去到了工地上实习。

    “然后呢……”助手也被震惊了,喃喃得问。不是每一个人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还能够去想到别的人。

    “人没了。工地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死了的他。说这是他操作不当造成的。听说是赔了几千块钱当做是慰问的费用。听说是过的很艰难,孤儿寡母的,能好到哪儿去。”

    助手暗中点头,“所以,余总你是因为吴志强的哥哥,所以才会对他那么好?因为吴志强的哥哥救过你?”

    余娆摇头,“也不全是。工人出了事,公司就要负责。这是企业的责任。我不能让跟着我的人,寒心。钱是多花了一些,可是能赚回来。人心,可是很难用钱收买的。”

    *

    下班后,余娆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开车到了城南。这儿与南城交界,最重要的是,这儿就是慕礼所在的地方。

    车子停靠在路边,余娆漫步在街上。这儿还没有完全开放,道路两边都是各种轮胎汽修店子或者是台球室。一直走到街角,沿着码头,去到了河边。恰好河边上停靠的渔船在不停地招徕,“吃鱼吗?新鲜的鱼嘞。现捉现杀。”

    余娆还没有吃晚饭,抬脚上了渔船。

    这家烤鱼店子生意不错,二楼坐满了人,恰好角落靠着小窗口还剩下一个两人座。余娆就在这儿坐下了,一边拿纸巾擦着油腻腻的桌面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有些像是普通一家子来吃饭,还带着孩子。有些则是手臂上脖子上纹着夸张的纹身,脖子上大金链子粗粗的,说话声音又大,一看就知道是在道上混的。

    “哥几个好好吃,等会晚上可是要熬夜的,现在可得吃饱点。”

    “这次挖沙船一开,估计是要赚翻!政府不让民间私采又怎么样?我们有南家罩着,还怕那么多干什么?”

    一听到南家,余娆的听觉瞬间集中。

    “是啊。今晚上从中游开始。到时候哥几个可得好好加油。”

    隔壁桌的两个小孩子在餐厅里跑来跑去,忽然间撞到了从余娆身边经过的男人。

    一个小东西从他怀里面掉出来,恰好落在了余娆的脚边。

    “你的东西掉了!”余娆出声提醒他。

    那人身形一顿,立刻快步朝着楼下走去了。头压得很低,脑袋上又戴着一个鸭舌帽,看不清楚长相。

    余娆弯身拾起,是一支钢笔。她追下去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余娆只好作罢,回到楼上吃完了烤鱼,又在街上转悠了一圈,没有碰上慕礼,只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