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你的青梅竹马不喜欢你。”金浩懒洋洋得加上一句。

    宋楠脸上的微笑一下子散开了,阴沉着脸。这是她心头的伤口,守在贺琛身边二十多年,却换不来贺琛的一点儿爱惜,他总是看不到自己,却看上了陶思。现在分手了,仍旧是看不上她。

    “是我……我也宁愿选择陶思……”金浩这人很懂得挖人伤口,专门挑着宋楠心里头的伤处下刀子。宋楠还不能翻脸,金浩就是个小人,没有必要得罪小人。

    “学长,你有这个心思不如都放在怎么把吴薇薇哄到手上面。”宋楠提醒这一句之后,又客气地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然后退出了病房。

    她低头戴口罩,注意力都放在了脚下,没想到会一头撞到了从正面走来的人身上。

    “对不起……”

    来人先道歉。

    宋楠的口罩一下掉在了地上,她正要弯身捡起,面前的人却比她动作更快,先她一步拾起了口罩,递送过来,“不好意思啊。”

    宋楠匆匆抬眼,对方穿着孔雀蓝西装,很英俊的男人,和贺琛的长相有点相似,不过对方更偏阴柔中性,尤其是他有一双桃花眼。宋楠心里一跳,这人看着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将口罩接过来,说了一句没事,就急匆匆得走了。

    她没有注意到,和她撞在一起的男人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阵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她出来的病房,这才走向走廊尽头的一个病房里面。

    推开门,病房里面倒是坐满了人。

    “子庭,你可算是来了。”季母上前去握住儿子的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幸好,你爷爷这会没事了。”

    季子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表示知道了。

    他略略整理好自己的衣着, 这才走到爷爷的病床前。

    “爷爷,我来了。”

    季老爷子睁开眼,眼神迷蒙得看了看他,然后点点头。

    “子庭,别打扰你爷爷休息。”大妈在旁边叮嘱道。

    季子庭看了一眼大妈,露出一个微笑,“我就是想多看看爷爷,不会打扰爷爷休息。大妈心疼我工作忙,连爷爷生病住院的事情也不告诉我,我拎得清事情轻重,你别担心。”

    软话里面藏了硬刀子。

    大妈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刚才事情急了,一时顾不上。看你最近早出晚归,一脸的疲倦,怕是工作吃力。所以怕你爷爷的事情给你增加负担。”

    她这话说的好听,爷爷如今年纪大了,住一次院就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一趟,说不定就什么时候过去了。要是季子庭在爷爷临终之前没有守在病床前,不知道会错过什么。大妈不过就是在防备着季子庭这个二房生的。原因反正离不开利益二字

    季老爷子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一直掌管着季家财产大权,遗嘱也一直没有公开,谁知道他到时候会怎么分配?万一来一出在病床前分配遗嘱,谁到谁才有份的戏码,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季子庭的大妈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通知季子庭来。

    季子庭慢慢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四周,“大哥呢?”

    “你大哥去医生办公室了。”

    季子庭沉默着站到一边。

    病房的门不多时被推开。走进来的人却不是季子玉,是对大部分季家人来说很陌生的女人。

    所有人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不是医护工作者的女人,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可是她的身后却又跟着季老爷子的贴身管家,态度很是恭敬地说,“舒小姐,请。”

    季子庭看着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的舒喜宝一点点得走近,然后在病床前站定。

    很明显,她是季老爷子请来的。

    季子庭下意识地扫向了大妈,看她也是一脸疑惑,估计这事儿完全是老爷子一个人的主意。

    病床上本来在闭目休养的老爷子在管家耳语几句之后,忽然间睁开了眼。

    “是……你吗?”在他看了舒喜宝很久之后,低哑着声音开口。

    “月……如……”季老爷子如同枯树皮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终于……看……到……你了啊……”

    “嗯,是的。是我。”

    舒喜宝柔声答道。

    季子庭眉头微微皱起,自己可是见过舒喜宝身份证的,她明明就不是什么月如。

    季老爷子的手在这个时候吃力地抬起,舒喜宝弯身下去,主动握住了老爷子形同枯槁的手,“你要保重身体。”

    “嗯……”季老爷子用力地点头,“嗯……”

    “我会在这儿陪着你,到你好起来。”

    “好……”季老爷子吃力地吐出一个字。

    其他人被管家请了出去,独独留下了舒喜宝在里面照顾着。

    季子庭走在最后,带上门的瞬间还回头看了一眼里面,舒喜宝正在用棉签沾湿了水,涂在老爷子干燥起皮的唇上。动作温柔小心,神态认真。季子庭心里一跳,刚才他们一大群子孙在里面,没有一个关注了季老爷子干燥的唇。

    惭愧的同时,季子庭心里头莫名地柔软。

    “你们说,那个女的,别不会是老爷子遗落在外头的私生女儿之类的吧?”一远离了季老爷子的病房,到了隔壁的休息室里面,有人就迫不及待地讨论起来。

    “胡说,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从哪儿弄出那种年纪的女儿?”

    “怎么没有可能?老爷子老当益壮,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看……说不定是私生孙女儿倒是有可能。”

    “啊……现在老爷子独独留了她在那儿,别不会到时候把遗产都留给她了吧?”

    “凭什么?她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什么贡献都没对季家做过,就妄想得到季家的财产?老爷子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对啊,这女的什么时候不出现,偏偏老爷子病危的时候出现,你说她心里没有鬼可能吗?肯定是打了遗产的主意。”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季母紧挨着季子庭,背对着人小声得问,“你爷爷……”

    她满脸的担忧,季子庭一看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他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爷爷人还有一口气在,这些人不盼着老爷子身体好起来,却在这儿大张旗鼓得讨论着遗产。这就是家世厚重的季家啊……人情味是如此的淡薄。

    季子庭站了一会,决定到外面去上个洗手间,不想在里面听那些人唧唧歪歪。他心情不好,在洗手间里面抽了一支烟。老爷子是这个季家里面少有的对他有真感情的人。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老爷子坐镇,估计大妈会将他们母子俩给赶出季家。季子庭也知道,自己离开了季家可能什么都不是,可是留在这个家里,他却不能做出什么来。他的力量跟大哥比起来,一直都是弱小的。如果自己表现的太过,恐怕就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拔出不痛快。

    大家族里的龌龊事总是说不清的。季子庭如今这样的浪荡样子,反倒给了自己一个保护。

    他只是想,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给妈妈和自己一份谁也夺不走的安全和物质保障。

    抽完烟出来,季子庭瞧见了挺有意思的一幕。

    舒喜宝已经从病房里面出来了,正在跟管家说着些什么。她右边的头发夹在了耳后,露出了莹白如玉的耳朵小巧。她恰好站在走廊的窗口前,外面的光将她笼罩住,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亮光。他的大哥,季子玉,正站在另外一边,用一种专注的眼神望着舒喜宝。

    在季子玉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神采,是季子庭从未见到过的。

    面瘫脸上居然也会出现其他的表情,季子庭心里觉得乐。

    可是这种乐,并未持续多久。

    舒喜宝转过身来,看到季子玉的时候,脸上先是一愣,然后低下头,轻笑着再抬起来。她说话的时候,口型微微的张圆,显得唇丰润饱满。同样的,脸上带了几分羞怯的舒喜宝,也是季子庭没见过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会升起一股尖锐的不悦,那种负面的情绪瞬间就像是吹大的气球,塞满了他的整个胃。

    “舒喜宝,你怎么来这儿了?”季子庭快步走过去,几乎是挨着舒喜宝站着,“没有想到我们还会再见吧。”

    舒喜宝脸上的笑意变得淡了,“是啊。没有想到。”

    季子庭这才看向季子玉,“大哥也认识她?”

    “嗯。我的学妹。”

    季子玉仍旧是很冷酷的样子,仿佛刚才目光柔和的他,只是季子庭的错觉。

    季子庭吊儿郎当得将舒喜宝的肩膀一搂,强行带着她走了两步,背对着季子玉,用故意压低,却又能让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敢骗我爷爷?”

    舒喜宝呵呵冷笑了两声,不客气的拨开他的手,“你还好意思说?我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季子庭一愣,“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你倒是有意思。你拿错了东西,你知道吗?”舒喜宝没有好气得说。

    “那扇子啊……”

    “对啊!”

    “啊,我送给我爷爷了,我爷爷很喜欢。要不,我再给你送点其他的,给你赔罪?”

    “谁稀罕?”

    “那……本少爷再陪你睡一晚?”季子庭笑嘻嘻得说。

    “你……我不和你说了!”

    舒喜宝挣开他,气冲冲地走了。

    季子庭转过身,发现季子玉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