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喜欢的人身边,当醒来时会是怎样的光景,看着对方仍在沉睡的侧脸,偷偷一吻,或是微笑着,重新睡去,哪怕只是闭着眼睛都想要这时刻再久一些。(小说文学网)这些想法在入睡前闪现过无数次,当睁开眼睛时才发现,现实并不如想象般顺遂人意,艾净亭并不在我身边。

    我起身,浑身肌肉隐隐作痛,似乎是滑雪的后遗症,得说,我爹教导我常运动是有道理的,可惜,我是那种安静的,能呆着绝不折腾的人。翻身下床,走了几步,活动了□子,估摸着今天接着滑雪的可能性不大。看着卧室,原地转了一圈,我没出去,怎么说呢,这几天的日子美好的可怕,我突然怕那种在屋里转一圈也找不到艾净亭的感觉。

    拿着浴袍走进浴室,迎头浇着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负面情绪总是在明明应该开心的时候找上来。柳逸分析过,她说,莫染,你骨子里其实是个胆子特别小,特别没有安全感的人,但是由于你太会装了,所以给人一种你特别洒脱,无所谓,甚至是淡漠的印象,你其实就是一柔弱的小姑娘,会因为小动物可爱而激动,因为电影有感触哽咽的那种,唯一的区别就是,你不讲,你什么都不讲。

    她说我青春期的时候整个人都像笼罩着乌云一样抑郁,她每次都想开玩笑的跟我说是不是要入行演个忧郁小生,但每次看向我的眼睛她就说不出来,

    “那是种被抢了地,削了藩,丢了银子赔了娃的忧伤。”柳逸这么形容。

    可我当时并不觉得,我只是那时候总喜欢想些有的没的,例如,人生啊,金钱啊,社会价值啊,这类我现在都弄不明白的话题,可以说是青春期特有的感时伤怀,也可以说是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我要是看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想来肯定是会心里暗骂一句。但每个时期都有特定的思维方式,也不能因为那时的不成熟,就否定当时的快乐和悲伤。人人平等,那每个时空的自己都应该有思考,被思考,吐槽,被吐槽的权利,是吧?

    话题又扯远了,这充分可以看出,我在有心事的时候大脑犹如一台脱缰的发动机,漫步宇宙不费劲。关了水,擦了擦头发,穿上浴袍,艾净亭依旧不在屋里。在床上坐了一下,感受着头发上的水随意落在脖子上,床单上,然后整个人放空,直到艾净亭站在我面前都没回过神来。

    “莫染?”

    “莫染”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我一下,我眼神才重新找到焦点,看着她,笑笑。“起来了怎么不叫我。”她说。

    “你不在旁边”我看着她。

    “我醒了,你还睡着,怕吵到你,我就出去了。”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转身拿来毛巾,“我帮你。”

    “恩”我轻声,然后点点头。

    “怎么了?起床就闷闷的,饿了吗?”艾净亭帮我擦着头发,动作轻柔。

    我摇摇头。

    “那是噩梦?”她停下,想了一下,然后问我。

    我也摇摇头。

    “因为我不在?”这句话的语气是那么不确定,又似乎是小心翼翼,我抬头看着她,然后点点头。她笑笑,摸摸我的脸,“我在呢。”

    我坐着,搂住她的腰,蹭了蹭,才想起我头发还湿着,放开的时候,艾净亭的衣服上已经有了水渍,她似是不介意,接着帮我擦头发。

    “艾净亭。”

    “恩。”

    “今天还去滑雪吗。”

    “你还想去吗?”她问我。

    “腰酸腿疼”我看着她,眨巴眨巴,刚才她的话一下子让我阴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那就不去。”她把毛巾拿回浴室,“用吹风吗?”

    “恩,我自己来吧。”我跟着她进了浴室,接过吹风机,把眼镜放在台子上,嗡嗡的声音覆盖在耳朵上,艾净亭环抱着臂站在旁边,似乎在看镜子里的我,我却看不清镜子里的她。关掉吹风,戴上眼镜,艾净亭唇角上扬着。

    “像只小狮子。”她说

    滑雪变成了摩托艇,观赏了雪山风光,简单吃了点东西,我和艾净亭决定返回墨尔本,回去的时间大后天,我们不想拖着一身疲惫踏上返程的飞机,旅行该是轻松的事儿。停好车,走进家门,把自己扔在床上,还没来得及伸直胳膊,电话就响了。

    “莫染,你在哪呢。”高中同学。

    “国外,怎么了?”

    “今天晚上聚会,问你来不来呢。”

    “额,去不了啊。”聚会啊。

    “成吧,我跟她们说一声,回来记得带礼物啊。”

    “好。”挂了电话,想了想,礼物这事儿是得提上日程了,柳逸在之前特意嘱咐我,不要机场买的纪念品,那给她带点什么呢?

    “你说,我带点什么回去送人?”我问艾净亭。

    “送谁?”她刚换好衣服,关上柜子。

    “柳逸,还有一些朋友。”我回答。

    “我以为你只有柳逸一个朋友。”艾净亭打趣道。

    “柳逸是那种聊心事的朋友,其他人呢,有的是一起做研究的,有的是只能一起吃吃饭的,都叫朋友,其实是不一样的。”我回答。

    “我想想”艾净亭思索了下,“这边会有市集之类的,你可以去看看,有些当地的手工艺品,可以带回去。”

    “恩。”我点点头。

    “不过我明天想在家画图,让sandy陪你,可以吗?”艾净亭问我。

    “好。”

    于是第二天,sandy的车停在楼下,我走下楼,看看楼上,艾净亭端着咖啡杯,冲我们挥了下手,

    “小家伙,你现在归我了。”sandy的笑容让我觉得有点怕怕。

    我点点头,然后往门边靠了靠。

    “别这么紧张。”她笑笑,“chris对你评价很高,真没看出来。”

    “chris?你们认识?”

    “我们三个认识的时间比你跟艾长多了,所以我们很惊讶她对你的反应。”

    “惊讶?”

    “是的,惊讶,她和她前夫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是这样。”sandy说完看了我一眼,“没关系吧,我这样讲。”

    “没关系,我也见过他,是个和艾净亭很像的人。”我说。

    “没错,我当时也这么觉得,不过,是艾的选择,我并没有办法说什么。”

    “惺惺相惜的人能成为朋友,但绝对做不成恋人。”我接到。

    “很有智慧的话。”sandy称赞道。“所以你跟艾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这听上去可不像夸奖。”我笑笑。

    “我是说,你们互补。”

    “这样像是夸奖了。”我点点头。

    穿梭在各个小店之间,杂七杂八的小零碎买了些,给柳逸的礼物却一直没看到,转到一家专门卖八音盒的店,看了看里面陈列的八音盒,从质感看都是古董级。店主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奶奶。

    “要选八音盒吗?”看上去很慈祥。

    “恩,不过我不太了解。”我冲她微笑着,“不过声音很美。”

    “是音乐工艺品的奇迹。”她说,“从我丈夫送给我第一个八音盒,我就爱上它了,之后他每年都会送我一个,看,就是这些。”她指指橱窗。

    “很漂亮。”我说。

    “我也觉得它们很漂亮。”老人的目光定在八音盒上。

    “不,我是说你。”我笑着。

    “谢谢,年轻人,你是除了我丈夫第一个夸赞我漂亮的人,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了。”老人笑着,“要送谁?我可以给你些建议。”

    “恩还没决定,刚才只是觉得它们很漂亮,却没想到要送谁。不过现在想到了,这样的礼物,应该送给喜欢的人吧。”我看着那些形态各异的八音盒,动物,乐器,或是雪茄,皮包,摩天轮,旋转木马,各型各样。

    “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老人说,“你想到她的时候,眼睛变得明亮,我知道那种感觉。”

    “你怎么确定,是她?”我问她。

    “女孩子一般不会送男生八音盒。”她笑笑,“所以并不难猜。”

    想想也是,我点点头,“有没有比较简单一点的,不需要复杂的造型,但要很美的音色。”

    “你是第一个这样要求的人。”老人说,“不过,有。”她让我稍等,然后自己去了屋里,似乎翻找了一会儿,抱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八音盒,透明的盒身,金色的边框,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齿轮,老人拧紧弦,传出清脆的声音,很空灵,是我没听过的曲子。

    “这个很棒。”我说。

    “是的。”老人轻轻抚摸着八音盒。

    “这个可以卖给我吗?”

    “当然,不过,有一些贵。”老人表示说。

    “没关系,我喜欢它,并且,送给她很合适。”我说。

    我弄不清楚那些能发出多少个音的定义,也不清楚这个八音盒是不是纯手工,历经年代,我只是莫名觉得艾净亭会喜欢这个八音盒,觉得她会喜欢那空灵的声音。老人帮我包装好八音盒,递给我。

    “希望她能喜欢。”

    “她一定会喜欢。”我笑着。

    出门前,看了眼橱窗里的八音盒,一张摆在那些八音盒之间,上面的女人很漂亮,男人也很帅气,该是一段美丽浪漫的爱情故事。sandy在街对面冲我扬了扬手里的咖啡,

    “喝点东西再继续吧,买了什么?”

    “美丽的爱情故事。”我回答。

    太阳下山,我也终于买到了给柳逸的礼物,sandy说晚上要请我和艾净亭吃饭,算是近地主之谊,我一直觉得外国人不讲究这些,她说,对待好朋友,世界人民都是一样的。把八音盒放到房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看。

    “礼物都买齐了?”在电梯里,艾净亭问我。

    “恩。”我点点头,“画呢?画好了吗。”

    她摇摇头,“还没,晚上回来接着画。”

    “那我帮你煮咖啡。”我说。

    她笑笑,“好。”

    坐在餐厅,听着艾净亭和sandy谈笑风生,思绪不自觉的就飘远,十年后,二十年后,更远的以后,艾净亭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那个老人一样,优雅的老去,从容的面对时光。

    “莫,别一直盯着艾,好吗。”sandy敲醒了我的神游,表情有些嫌弃。

    “不行。”我摇摇头,“因为她是艾净亭。”

    “上帝啊。”sandy感叹了一声,“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艾,你确定能忍受这么傻的孩子?我开始担心了。”

    艾净亭看看我,笑笑,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然后点了点头。

    sandy作无奈状。

    吃过饭,sandy送我们到楼下,“后天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11点,上午。”

    “那我9点钟过来,记得收拾好东西,尤其是你,莫。”

    “知道了~有艾净亭,我不会丢的,放心吧。”我回答,不过她好像更嫌弃我了。看着sandy离开,我和艾净亭往楼上走。

    “莫染,为什么你有的时候那么懂事,有的时候却那么像个孩子。”艾净亭问我。

    “我也不知道。”我诚实的摇摇头。“可能是因为每天都有两个我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现在是懂事的你占了上风,还是孩子气的。”她笑着。

    “应该是孩子气的吧,因为小孩子做坏事不会被责怪。”我回答。

    “你想做坏事?”艾净亭该是无意识的问出来的吧,因为她问完这句话,明显的愣了一下,我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她,却又红了脸。然后两个人沉默着出了电梯,回了家。

    “那个我先去洗个澡。”脸红的厉害。

    “恩。”艾净亭点点头,表情特别淡定。我很诧异啊,然后就问出口了,

    “你咋不脸红呢?”

    艾净亭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不做坏事,所以不会心虚,脸红。”然后摆出一副,莫染,我说的对吗,的表情。

    ……咳,才……才不是呢。我蹦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洗脸,结果发现连耳根都是红的。不禁暗骂道,莫染!怎么这么没出息呢!怎么了你就脸红成这样!淡定!要淡定!想想那些伟人!不过不怎么管用。

    我洗完澡出来,艾净亭不在客厅,我敲敲书房门,她正在画图,看到我,没说话,却先笑着,“洗好了?”

    “恩。”我点点头。

    “恩,你可以看看电视,看看书,电脑在桌子上。”

    “好,要帮你煮咖啡吗?”我问她。

    “还不用,现在还不困。”她把头发挽到耳后,“不用等我,困了的话,可以早点睡。”

    “好。”我点点头,然后帮她关上门。

    回屋里把箱子整理了一下,看看八音盒,还是找个合适的机会送给她吧。开着电视,关掉音量,看着上面的图画一跳一跳,分针转过一圈又一圈,从华灯初上,到夜深人静,艾净亭还在画。想想早上慌张的样子,也难怪柳逸当时会骂我吃饱了撑的,好多事情,都坏在想太多上。艾净亭在,她一直在。

    “莫染,你还没睡。”艾净亭开了门,端着杯子。

    “恩,画完了?”

    “还没,有点累。”她边说着,边打开冰箱。

    “饿了?”我走过去,笑着问她。

    “恩,有点。”

    “我煮面给你吃。”我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青菜,鸡蛋。把鸡蛋打散,少油翻炒,然后加水,煮面,最后放一点青菜,一点盐,和鸡精。我把面端到艾净亭面前,“少油少盐,低脂健康,请享用~”

    收拾好碗,艾净亭似乎要休息下才继续画画,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刚才调的动画片,嘴角不时地弯弯。

    “艾司令也喜欢动画片吗?”我问她。

    “保持一颗童心很重要,士兵。”她回答。

    “士兵申请给司令按摩。”我绕到沙发后面,轻轻帮她按摩着肩膀,“画画很辛苦吧。”

    “恩,还好。”她轻声说。

    “回去又要开始忙了?”

    “恩,要把想到的作品做出来。”她点点头。

    “会不会很困难。”我说。

    “恩?”

    “没有我帮你做宵夜,帮你按摩,创作起来是不是很困难,要不把我带去吧。我可是居家旅行的不二之选啊。”我说。

    “你啊。”她笑笑,“我现在分不出来是更喜欢成熟的你,还是孩子气的你了。”

    “那就都喜欢着,没事儿,我不觉得你花心。”我特真诚。

    “我还是专一点好。”她笑着,拍了拍我的手,“好了,我去工作,你早点睡。”

    “恩,我困了就去睡。”

    之后我记得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然后慢慢睡着,醒来时天已经亮了,身上多了条毯子,茶几上摆了张字条,

    “晚安莫染。

    大人都喜欢小孩子睡着时的样子,我也不例外。”

    美好的一天,从脸红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