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简歆举起梳妆台前的座椅,朝邵柯梵掷去,伴随着恨恨的咒骂,“毒打我,利用我,不是人,不得好死……”

    邵柯梵有些讶然地看向她,目光一冷,霍然出掌,椅子在空中化成齑粉,沿着原来的轨迹铺了半丈远。(小说文学网)

    “呵……”看着目瞪口呆的她,他冷笑一声,嘲讽,“不自量力。”

    简歆气得一踱脚,环顾四周,寻找能够抛掷的物品,终于,她抱起梳妆台。

    “那是她用过的,放下。”瞬间的移形换影,他来到她的面前,简歆只觉得手一空,梳妆台已经完好无损地摆回原处。

    “呵……”邵柯梵斜靠在柱子上,眸子里的痛深不见底,整个人疲惫不堪,但脸上浮起笑意,亦正亦邪,让人捉摸不透。

    “好,拿你没办法,我认了,等伤好了,我就走。”看到他莫测的笑,简歆更加生气。

    邵柯梵一愣,托起她的下巴,用力一捏,面无表情,“莽荒之渊是另一个世界,你回不去了。”

    “啪,啪,啪。”简歆拔下他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连扇他三巴掌,“关你什么事?”

    “你……”苍腾国君白净的脸上,出现五个红指印。向来,臣民对他又敬又怕,今天,竟然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她。掌心运力,一掌排出。

    “哇”地一声,简歆喷出一口鲜血,在意识仅存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随后,倒地昏迷。

    “无礼的丫头,我对你是忍无可忍了。”邵柯梵闭上眼睛,眉梢动了动,忽然想到,愤怒之下,不计后果,那一掌实在太重,万一生命不保……

    躺在地上的女子双目紧闭,愤怒依然停留在脸上,前胸衣衫绽开处,露出包裹鞭痕的宽绷带。

    邵柯梵犹豫片刻,将她的衣襟拉好,抱起她回到齐铭宫,吩咐奴才,“宣太医。”

    此时,已是三更,受到宣召,苍腾国最好的太医丰元甚睡意全无,提着药箱赶向王宫里。

    “有救,不过伤势太重,内伤加外伤,没十天半个月是醒不来的。”丰元甚将手从简歆的手腕上移开,沉吟。

    “一定要让她好起来。”邵柯梵看着简歆紧闭的眼睛,命令。

    “是。”丰元甚略一沉思,“敢问王,这姑娘身上这么多的伤是从哪来的?”

    “唔…”邵柯梵冷哼一声,一束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射向丰元甚。

    “啊……臣知罪。”丰元甚忙下跪,指尖微微颤抖。

    “你的职责就是医好她。”

    夜,寂静得仿佛只有黑色存在。莽荒之渊的第二重天地包含的十五个王国中最大最强盛的王国——苍腾国的王者守着一个从异域来的女子,彻夜不眠。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关心起这个异域而来的女子了,也许,除了对她异域身份的好奇感,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痛,像一把细长薄韧的刀,一点一点地凌迟他的心,所到之处,血肉模糊。

    萱薇温良淑徳,知书达理,继承了贵族女人的气质,在十几年的相伴中,他们的感情慢慢积累起来,好比左手和右手,相互习惯,不可分,不能分。

    简歆有灵有血,个性十足,悲悯,善良,豪爽,大胆,她的身上,流露出一种天人合一的美。

    只是他现在还不想承认,萱薇刚刚离去,他又怎能相信自己那么快就……

    丰元甚已经给简歆服过药丸,退下了。

    邵柯梵犹豫了一下,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轻轻握着,她昏迷,或许也好,他可以稍微碰一下她,更近距离地看她。不然,她的性格,真要把他一脚踹飞呢!

    几天的休养之后,简歆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开始结痂。

    然而,这是好事,也是坏事,鞭痕深入皮肤约5毫米,伤好后会留下疤痕,遍布全身,如同蚯蚓,让人目不忍睹。

    昏迷之中,她对自己身体的变化浑然不觉,仿佛走进长长的梦里,在锡林郭勒大草原,骑着亚卡,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知道要去那里,风呼呼地从耳畔吹过,长发飞舞……母亲哭着在身后追赶,无论如何都赶不上……

    苏蔓皱着眉头,替简歆穿上衣服。

    邵柯梵背对着简歆的床,苏蔓替她穿好衣服后他才转过身来。

    “王,小姐身上结痂了,可是,会留下疤痕。”

    “一定不能留下疤痕。”邵柯梵重新坐到床边,皱了皱眉头,他不想让他对她施加的痛苦成为永久的烙印,那是最分明的罪证证明。

    “可是,不知道有什么药能去疤痕……”

    “传丰元甚进宫。”邵柯梵吩咐身边一个奴才,对苏蔓的话充耳不闻。

    丰元甚提着药箱进来。

    “王,老臣可否看一下伤疤?”

    之前,他治的是简歆的内伤,宫里药库有备用的药。

    邵柯梵卷起简歆的袖子,指起一条鞭痕,“身上的都是这样深,你从这里可以下结论。”

    丰元甚检查一下伤疤,要了摇头,“老臣只是一介凡胎,治疗病伤凭的是多年来习医所积累的知识和经验,并无神奇之法,实在无能为力。”

    邵柯梵心一沉:“难道就让她全身遍布伤疤么?在你之外,有没有奇人可以替她消除疤痕?”

    “这……有是有,此人在妙音山修仙,无所不能,亦人亦仙,人本称仙娘,她却愿意人们叫她邪娘子。”

    邪娘子,邵柯梵心一动,保护鹰之国的女神,给萱薇喝下隐魄之水的那个奇女子。

    “那就召她来治伤。”虽然如此说,可想到邪娘子的性格,他的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

    “邪娘子性情孤傲,不食人间烟火,只能人去求她,绝对不会为任何人离开妙音山。”丰元甚说出了邵柯梵心里的顾虑。

    求人?这两个字让苍腾国君去践行该有多么可笑,从来只有别人求他。至于去求人,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有如此可能。可是,躺在眼前的这个女子,倘若他不去,她将会在自卑中度过一生。女孩子,有谁不在乎完美呢?

    或许,去求一个半仙人,并不失苍腾国的威严罢。

    “好,我去。”沉默了很久,邵柯梵终于下定决心。

    一旁的苏蔓松了一口气。

    然而,丰元甚却吃了一惊,心里寻思:这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王去求人?

    莽荒之渊上一重由绿洲和沙漠组成,下一重由山川和荒原组成,绿洲面积多大,山泽就绵延多远,最小的国家棋尊国的绿洲面积也有八十万平房公里,再加上无边无际的荒原,因此可以想象莽荒之渊究竟有多大。

    以邵柯梵的轻功,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简歆带往鹰之国妙音山,但需要飞越大片荒原和山泽之地,虽与鹰之之间只隔了一个国家,然而距离太远。

    王宫,宝座……

    二王子邵湘南向来对王位虎视眈眈,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虽然他的计谋每次都被精明的国君在无形中化为乌有,但狠毒和奸诈的他,还是得需要提防。

    苍腾国是莽荒之渊最强盛的王国,拥有最大的绿洲,最多的金银珠宝,最强的武卫队,坐上苍腾宝座,可说是天下诱惑最大的事情。

    他走了,苍腾国的宝座空着,那些居心不良者一定蠢蠢欲动罢!

    滴水不漏地安排好一切后,邵柯梵施展一身绝顶的轻功,抱着黄衫女子启程。

    云朵飞逝,云雾沾脸,怀中人的容颜愈发美丽,像一朵被轻雾笼罩的花。她的眸子依旧紧闭,睫毛轻颤,长发飘忽不定地掠他棱角分明的脸。

    邵柯梵垂头看了一眼,内心一阵恍惚,轻叹一声,将她的长发拔开。

    身后,一股水流,从一朵永久停留在苍腾国寿倚山上方的白云中倾泻下来,汇入山顶上一个巨大的围池里,而后,水源源不断从不同方向流下,滋养苍腾国四周的民众。

    这条水流,正是绿洲里流到边缘便消失的那一条。

    水源之灵被供养在绿洲的最中心位置,那是一个侧放的通灵翡翠玉碗,水流从碗里倾泻而出,顺着略有起伏的绿洲丘陵向下流,一直流到边缘,再向下注流,因此形成无端消失的奇景。

    邵柯梵怀抱简歆,渐渐远离寿倚云,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手中凝聚一团元气,朝寿倚云推出,云朵增厚一层,四周散发出更多的白气,如同云朵丝丝缕缕逸出,甚是美丽。

    “哇,大家看,寿倚云更美丽啦!”一个苍腾国的百姓仰头看见后兴奋地大叫起来,人们纷纷抬起头,惊叹,欢呼……

    邵柯梵微微一笑,加快了去妙音山的速度。

    经过邻国泽观国的福蓁山上空,邵柯梵垂头久久注视,嘴角浮起一丝讥诮。

    却见脚下的高山,无论是树林的茂盛程度,还是水流的清澈度都比苍腾国逊了一筹。

    其它王国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