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湾的小姐谭筱白蹉跎了十六年光阴后终于嫁出去了。(小说文学网)

    五月里,春光烂漫,黄道吉日,宜嫁宜娶。谭家湾里敲锣打鼓声不断,鞭炮们粉身碎骨也要更大声一点。十里八方的乡亲们赶集似的都涌了过来,想看看大户人家的女儿是如何嫁法。

    因为官道上被谭家的护卫给占了,朴实的人们便见缝插针,有爬土墙头上的,有吊树上的,几个胆大的靠到护卫后面探头探脑地往路中间瞧。

    谭家是谭家湾的大户人家,祖上靠行医起家。如今谭老夫妇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唤作筱白的,养到十六。前阵子听说曹州城里的许家来提亲,隔了不到半月,迎亲的花轿便敲锣打鼓地到了谭家门口。

    谭筱白在父母的哭声里被人牵上了花轿,坐进轿子里,摸了摸奶娘塞给她的房中秘籍,这才安安稳稳地捧着大苹果坐好。

    轿子停顿的时间太长了,她偷偷掀了一角的窗帘子往外看。

    “筱白!”她娘在外头哭成个泪人,软趴趴地挂在她爹身上。

    拿乳汁喂养了她若干年的胖奶娘咬着手帕的一角哭得喘不过起来,身两侧两个才梳了头的小丫头有些勉强地搀扶着她。

    她暗恋了几年的柳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唉,我走了,爹,娘,王奶娘,谭家湾的父老乡亲们……

    谭筱白有些伤感的同时也揣着满心的期待,奶娘说了,相公都是高大威猛的,比说书的讲的还好看。听说许家是开武馆的,那相公是不是比柳大哥的武艺还好?

    一路敲敲打打的到了许府,拜完天地,拜完一干长辈后,谭筱白被人扶进了喜房,乖乖地坐在床上等着相公的“宠幸”。

    “吱呀”门开了,沉稳的脚步声向床这边移。谭筱白的心“咚咚咚”跳得特别厉害,接下来要拿扎了红花的秤杆挑了盖头了吧。还有交杯酒什么的。

    那双脚停在床边,顿了一下,又往外走。

    谭筱白有些着急,这,相公怎么走了?想起奶娘说的新娘子要矜持,谭筱白便忍了。

    “吱呀”,门又关上了,一室的寂静。

    谭筱白忍不得了,一把掀了红盖头,怨气腾腾地四处看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有!难道,难道她被抛弃了吗?

    “娘子,为夫在这里。”一道细细的声音突然冒出来。谭筱白一下子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娘子,为夫在这里!”声音比方才响了点。

    谭筱白茫然地乱看,“相公,你在哪里啊?”

    “这里,这里!”

    声音好像是从床上传来的。可是,谭筱白诧异地打量着,床上除了一条绑了大红绣球的缎带就没什么了呀。难道,相公武功盖世可以隔空传音?

    这样一想,谭筱白立马兴奋了,奔到床前,“相公,你在哪啊?我看不到你啊。”

    “这里,这里!”声音更亮了。谭筱白不由循声弯下了腰,一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因为吃惊睁得更大。这是,是什么东西?

    一个穿着喜服的小人儿,还不如她的巴掌大,站在缎带上的大红花上拼了命地叫嚷:“这里,娘子,为夫在这里!”

    谭筱白因为惊讶凑得更近,“你,你是妖怪吗?”

    “我不是!”小人儿似乎很是气愤,胸脯一鼓一鼓的,“我是你的相公,许家的少主,许轩!”

    “什么,你叫许仙?”谭筱白大笑一声,结果把那个小人儿给震了下去。

    许轩艰难地重新爬上绣球,气喘吁吁地吼道:“你听好了,我不是什么妖怪,我是你的相公!”

    谭筱白干笑两声:“呵呵,你开玩笑吧。我的相公可是威武无比,怎么可能是个侏儒?”

    侏儒?轰隆隆,许轩再次被雷倒。

    “不对,侏儒也比你大。你是黄豆里生出来的妖怪么?”谭筱白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东西,虽然长得小,可还是挺好看的。

    “我是人,不是妖怪!”许轩再次扯着嗓子尖叫,“不信你去问管家,我就是你的相公!还有,我叫许轩,不是许仙!”

    谭筱白迅速跑出去求证去了。半柱香的功夫后,她哭丧着脸回来了。

    正盘腿坐在绣球上的许轩同情地看着她,唉,八成是被他爹娘拐骗来的良家少女。“娘子,你不必担心。”他安慰道,“我们许家不会亏待你的。好吃的,好玩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谭筱白坐在床沿边抹了两把眼泪,被泪水润的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盯着他,问出了一个她最介意的问题:“相公,你这么小,可怎么保护我呀?”

    她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强调他小啊、矮啊什么的!许轩从绣球上跳到筱白的裙子上,伸出小手拍了她两下,“没事,我们家有好多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你绰绰有余。”

    “是吗?”谭筱白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往自己怀里摸了摸,掏出那本王奶娘给的秘籍摊在床上,“相公,这里面的功夫你都会么?”

    许轩站在她膝上望着那本册子上的春|宫图,男性的自尊心再次受到轰击,他沉默了会儿,沉重地说道:“那个,娘子,这个,等我恢复了,我再同你一同将这功夫练上一练。”

    “也是啊,”谭筱白仔细看了看图画,“这里面男的比女的要大好多。相公,你怎么这么小?”

    又来了!许轩闷声道:“我是被奸人所害。你放心,我如今有了你,复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前年有个和尚说我十八岁这年娶了亲,让娘子带着我去东海边上的蓬莱仙境去一趟,我和小七身上的咒就都解得了了。”

    “小七是谁?”谭筱白四处张望着,“难道也有一个和相公一般小的人儿?”

    “就是它!”许轩扯扯谭筱白的手指示意她往下看。

    一只圆滚滚超出谭筱白认识能力之外的东西正蹲在她脚边,浑身的毛是金色的,一个尖尖的鼻子并两粒眼珠子嵌在脸上。

    “这是?”谭筱白弯腰将那东西拿了起来,那东西很纯真地和她对望着。“你是狗吗?还是猪?”她捏捏它鼓鼓的肚子,将它颠来倒去地翻看着。

    “是狐狸。”许轩真相道,“它叫七宝,原本是个狐狸仙,和我一同被人下了咒,变成这副模样。咳,虽然它是猪的身材,狗的体型,但是,娘子,它的确是只狐狸仙。它也算是我的坐骑,平日里我想去院子里或者其他地方逛一逛,它还是挺好用的。起码,比看起来有用的多了。”

    七宝发出愤怒地抗议声。

    谭筱白揉捏着七宝的肚子,脸上渐渐露出欣喜的表情,“它好可爱啊!”说着,一双嫩嫩的唇便贴上了它毛茸茸的脸。

    “噗”一声,金色的七宝变成了粉红色的。

    许轩不乐意了,努力拽了下谭筱白的腰带,大声说道:“娘子,他可是个男的!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不能和其他男性过于亲近。”

    “你不是说它是只狐狸吗?”谭筱白对七宝爱不释手。

    许轩的眉毛严肃地皱了起来。七宝狐狸仙是他们家的守护仙,当年他们俩都正常时七宝君生的很风流,没少了雌性妖精里来招惹他。他的这个娘子看起来纯得很,可不能被七宝勾了去。想到这,许轩很是艰难地解开了谭筱白的腰带。

    腰间一松,谭筱白诧异地看着将她腰带抗在肩头往下拖的许轩,“相公,你干什么?”

    许轩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道:“娘子,我们来洞房吧。洞房只能两个人,把小七放下。”

    谭筱白一张小脸俏俏地红了,将七宝放到地上,顺了顺他的毛,“我明天再找你玩。猪宝。”

    猪宝?许久不近女色的七宝原本堵在鼻子里的一腔热血顿时改了航道奔去了眼睛,淌着两行清泪溜走了。落魄的神仙,猪狗不如哇!

    谭筱白看许轩着实辛苦,便主动将两边的红帐放了下来,自己宽衣解带,不一会儿便很是清凉地坐在床上。

    摊在一边歇了会儿的许轩一睁眼便看到她白生生的肉露着,差点喷出鼻血。

    谭筱白脱得多了,就觉得冷,摸了摸光溜溜的胳膊,问道:“相公,我们怎么洞房?”

    许轩:……

    夜深了,躺下的谭筱白还是睡不着。她头一次离开家,还不是很习惯。侧过身子看到躺在枕头上的许轩还是睁着眼睛,她伸过手帮他扯了扯身上盖着的手绢,“相公,你怎么不睡啊?”

    许轩很严肃地看着她,“娘子,你愿意陪我去蓬莱仙境吗?”

    “愿意。”谭筱白欢喜地答道,“王奶娘给我说过好多蓬莱仙人的故事呢。她还说要是见着了他,定要求他给她个会自己织布的织布机。”

    许轩仍是面色严肃,“听说从曹州城到蓬莱岛上十分艰险,要过七七四十九条河流,九九八十一座大山。你要是不愿意,等到出了许府的大门,我跟小七先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再走。”

    “不行不行!”谭筱白惊慌地坐起身,“我娘说了,嫁出去的媳妇不能再回去的!那样会被人耻笑了去。”

    许轩看她紧张的样子,叹了口气,爬起身来拉一拉她垂下的长发,“好了,那你就跟我去吧。”

    第二天,谭筱白起床后便和许轩一同去拜见公婆。昨天成亲她被吵的头昏脑胀,再加上盖着红盖头,还没见过公婆的真颜。

    许轩骑着狐狸仙七宝跟在谭筱白身后悠悠地。谭筱白停下脚步,蹲下身子和他商量道:“相公,我们可不可以快点走?”

    许轩两腿夹了夹七宝的肥肚子,“它腿太短,走不快!”

    七宝再次愤怒了,“呜呜噜噜”地哼了几声。

    谭筱白指了指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那是她未出阁前自己绣的,王奶娘说了,相公身上总得有个娘子做的针线才体面。可是相公这么小,她便索性自己带上了。“相公,这里面挺好的,你进来吧,我带着你更快。”

    许轩没来及反驳,便被谭筱白一手从七宝背上拎下来放进了荷包里。他坐稳后趴在荷包边沿往外看,别说,还真不错。

    许轩一直是许母心头的大痛。一大早看到新进门的媳妇给自己奉茶,愁了十几年的脸终于放晴了点,结果一时不慎瞄到儿子竟然在荷包里,顿时老泪横流。一口气没上来便晕了过去。

    许母一晕,整个许府便乱作一团。

    谭筱白担忧地问道:“相公,娘亲是不是讨厌我?”

    许轩很是淡定,他娘看着他一回便要晕一回,没办法。“娘子放心,她是太高兴了。”

    简单地收拾了下,谭筱白怀里揣了一大堆银票,背着个包袱,荷包里放稳了许轩,脚边再跟上七宝狐狸,在许府一众人等的注视下踏上了去蓬莱山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