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等他们全家都去参加宴席去了,他就有机会窃取那本《琅嬛记》,哪知那鼻涕虫公孙意却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似的,硬是拉着他一块儿参加。

    三辆马车停在蕊园大门口,骆秋痕同禇昭沅同乘一辆,鱼巧奉老早就躲了起來,等到快要出发的时候,才悄悄地钻进连瑾连瑜两姐妹乘坐的马车内。公孙意硬拉着岳茗冲的手,步出大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顾有來往的行人侧目,还亲昵地贴近他窃窃耳语。

    岳茗冲心里憋着一团火却无处发泄,混蛋,管他什么前任丞相过什么七十大寿,跟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非把他也拉上,他宁愿躲在屋里睡大觉也不乐意去参加这种富人之间的聚会。此时此刻,他胸口堵着一口恶气,任由公孙意朝她抛來秋波,他也沒有心情同公孙意眉來眼去。

    等到公孙意上了马车,岳茗冲才认命地跟着他钻进去,始终不发一言,连公孙意也不看一眼,瞥见他面带关切,岳茗冲更是怒火攻心,索性靠着内壁阖上双目假装睡着。

    “茗冲?你昨夜沒睡好吗?”

    岳茗冲沒有应声,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坏他好事的讨厌鬼。虽然昨晚公孙意主动提出要去蕴珍楼读书,可是那家伙霸占着蕴珍楼,他哪里有机会进去翻找,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寻思着或许太晚了那该死的公孙意会回房,他好趁机潜进去,哪知…

    “茗冲,瞧你的黑眼圈,你昨晚睡的不好吗?”公孙意朝他挤过來,冰凉的指腹滑向他的眼眶,“我昨晚在蕴珍楼看书太久,后來不知不觉睡着了。”

    “公子在蕴珍楼睡得舒坦吗?”话刚脱口就后悔莫及,公孙意爱瞎猜,一定会误会他的意思了,随即绽露笑容,讥讽道:“公子保重身体,昨晚一定睡的不好,先打个盹吧,茗冲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他迅速跳下马车,沒想到公孙意也跟着下來。

    岳茗冲朝前后望了望,前面的马车里坐的是骆秋痕和禇昭沅,一想到禇昭沅,他就全身发抖,心惊胆战,她此时一定想拆了他的骨头。后面的是连家两姐妹,那两位姑娘看起來也和善,而且有巧儿在里面,也免得旁人胡乱猜疑,招些流言蜚语。

    “两位姐姐,我能坐进來吗?”一见是他,连瑾立即收起笑颜,不冷不热道:“我们也是这里的客人,你该问四少爷才是。”

    “快进來冲哥哥。”他挤到鱼巧奉身旁,只见连瑾的脸色忽然又变了,“二少爷也要进來吗?”语气轻柔,凤目含春,她主动向里面挤了挤,连瑜已经被记得身子紧贴着内壁。

    “公子,人已经够多了,再多就装不下了。”

    语毕,瞧见连瑾瞪了他一眼,岳茗冲识趣地别开脸同鱼巧奉拉闲话。

    “马车够大,人多了挤一挤更暖和。”连瑾温婉浅笑,目光移到岳茗冲脸上,讥诮道:“有的人大概也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主子对他好一点,他就得寸进尺了。”

    一时间,车厢里气氛不大融洽,公孙意摆着一张别人抢了他老婆一般的臭脸孔坐到岳茗冲身旁,非但如此,还故意朝里面挤了一点,鱼巧奉紧贴着内壁低声抗议:“别挤了二哥,我已经快被挤扁了。”

    鱼巧奉咕哝着,难道自己这么招人喜爱吗?他可不记得二哥多么喜欢他,大概二哥喜欢跟冲哥哥待在一块儿吧?思及此,他真后悔让冲哥哥进來,本來很融洽的交谈,冲哥哥一來,二哥跟着进來,一下子就冷场了。

    连瑜偷偷看了鱼巧奉一眼,小脸红扑扑的,两人视线相撞,她害羞地垂头,脸埋向里面。

    “小女子早就听闻二少爷文武双全,战场上骁勇善战,却也不荒废学文,小女子一向仰慕您,不知二少爷闲來无事读什么书?”连瑾开始无话找话,目光锁住公孙意的一举一动,双眸闪着晶莹亮光。

    “扶桑咏记。”

    很简洁地答道,也不看旁人的反应,他原本也不想同人解释什么,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同这些见识浅薄的凡人,尤其是像连瑾这种女人,多说一句话对他來说都是浪费精力。

    “扶……”连瑾脸颊微红,嘴角尴尬地抽动,她是享誉京师的才女,若是不知道《扶桑咏记》,那她的书算是白读了。她略感苦恼地揉了揉额角,怀疑自己是不是变笨了,干什么要问他读什么书,那晚的那一幕就已经表明了,唉,问这话岂不是自讨沒趣吗?

    “二少爷一定通晓音律吧?改日小女子可要向二少爷讨教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岳茗冲噗嗤一声笑出声來,鱼巧奉忙拽住他的手臂,连瑾瞪了岳茗冲一眼,旋即笑容溢上脸颊,等待着公孙意的下文。

    “我对音律一窍不通,曾经有人听我吹陶埙后就突然暴毙而亡,你要不要也听听看。”神情极为严肃,一点也不像是说笑,可是即便他此时面目狰狞,对她來说也是极致的诱惑,比起那个脑满肠肥的糟老头子晋淮王,她更加中意这个俊朗冷酷的绝色男子。她盯着他看了好久,眼神贪婪而热切,而公孙意却始终都沒有瞟她一眼。

    “二少爷……”她又想搭话。

    “茗冲,你困了吗?若是困了话就靠我肩上歇息一会儿吧。”不理连瑾正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公孙意掰过岳茗冲的肩,寒凉的大掌轻轻抚上他更加红肿的额面,指尖触碰着他无比细腻光滑的脸颊,脖颈。

    这举动看得三人瞠目结舌,连瑾干咳了两声,不再开口。

    岳茗冲无奈地微笑,又朝里挪了挪,“多谢公子关心,可是我看连姑娘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染了风寒了。”哪知人家根本不理会他,当着三人的面,公孙意嘴角勾起温柔笑意,温声道:“染了风寒就去看大夫啊,我又不是大夫,倒是你,总是让我放心不下。”目光始终不移,对面的连瑾脸色微红,转向连瑜时,只见那蠢货竟然同鱼巧奉眉目传情,她气得一把捏住连瑜的手臂,手指用力一转,连瑜吃痛却不敢叫出來,只得忍痛把头垂得更低。

    混蛋,该死的公孙意根本是故意的吧?岳茗冲气息无端地紊乱起來,他尽量避让,尽量不招惹他,可是,这个男人未免也太放肆了点吧,起初对他的好感完全被他抹杀掉了。

    煎熬终于到头了,马车停下來,他推开公孙意先行跳下去。

    各路“人马”都陆陆续续抵达纪府,前任丞相告老还乡有三年之久,虽不在其位,但威信却是丝毫不减,就连皇上都派人送上大礼,当然來参加宴席的宾客不乏拍马屁的官员。

    皇朝“四大魔将”一到,老丞相纪琰亲自迎接,相互客套了几句,几人便步入府中。

    这宅邸是皇上赏赐,念在良相纪琰忠心为皇朝付出,鞠躬尽瘁四十多年的份上,即便辞官回乡,也让他风风光光,感念皇朝的恩德。

    偌大的宅子里鲜有清静的地方,岳茗冲对这种场合向來是不怎么喜欢的,也不知道公孙意强行拉他來到底有何目的,他举步走向后院,终于能寻到一处僻静之处。

    “好妹妹,你可让我牵肠挂肚,思之如狂啊。”

    年轻男子的声音是从某一间厢房内传出的,语气中带着些玩弄的意味。

    眼不见为净,前院在大摆寿宴,后院却悄悄上演旖旎春光,可是大白天的,做这种事情,也真是太不收敛了。

    正欲退出去时,忽听得房内传出嘤嘤的哭泣声,声音十分细弱,而后又听到方才那有些淫荡的声调。

    “好妹妹,你不是想我吗?怎么看见我会这么害怕,难道你嫌弃我长的不好看吗?”

    好奇心被勾起來,循着声音來源,岳茗冲蹑手蹑脚走到某一间屋子外,抬头一看,这屋子门口贴着一张黄符,上面胡乱地涂抹着朱砂印记,他紧贴着窗户,手指沾了唾沫戳破一个小洞,这间屋子光线较暗,从摆设看來是女子的闺房。

    视线移向床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的姑娘,那女子的脸正好转向外面,表情十分痛苦。她的身上压着一个身着黑袍的年轻男子,只可惜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忽然那男子转过脸,岳茗冲看到他的脸,竟是一张尖尖的狐狸脸,黑狐狸也察觉到窗外有人偷看,邪气一笑,长袖猛挥,岳茗冲便被强大的气流震飞。

    “你怎么了?”

    抬头看是公孙意,岳茗冲急忙爬起來拉住他落荒而逃。

    在人多的地方,他才将心惊胆战的一幕告诉公孙意,“公子,那黑狐精的功力不浅,我看见那门口还贴着黄符,那黑狐精竟然根本不害怕。”

    听他的声音都颤抖起來,公孙意按住他的肩镇定道:“别怕,我先去问问老丞相,看看他是否知情。”

    不大一会儿,公孙意回來,身后跟着一个白发苍然衣着华贵的老人家,岳茗冲认得是方才在门口迎接他们的老丞相纪琰。

    “这位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岳茗冲上前拱手道:“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纪琰面色凝重,唤來管家交代了几句后便先行走向后院。

    “这是我最小的孙女,今年十六岁,还未婚配,若是事情传出去,只怕将來……”

    公孙意眉尖微蹙,这老丞相,竟然一点都不在意她孙女的性命吗?他上前一步,将纪琰挡在身后,依岳茗冲所言,屋子里那头黑狐精法力不弱,若是突然发力,纪琰年迈,定然经受不住。

    “公子,奇怪啊,怎么什么都沒有了?”不但黑狐精不见了,就连床上的女子也不见踪影,岳茗冲暗自惊叹,难道它这么快就逃了?可是以那黑狐精的功力,它连门口的黄符都不怕,更加沒落荒而逃的必要呀。

    纪琰闻言,立即跨上石阶,岳茗冲忽然留意到,这老人家好像足下生风,步履轻盈,一点也不像是七十岁的老翁,然而他并未多想,紧跟在纪琰身后。

    “榛儿?在屋里吗?”敲了几下,只听得屋内传出女子轻柔的回应:“祖父,有事吗?”

    纪琰松口气,转向公孙意笑道:“我这孙女一向内敛,不愿出门。”

    “祖父……这两位是?”门打开,岳茗冲讶异道:“纪小姐方才可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方才见这女子还躺在床上脸色煞白,憔悴不堪,转眼间竟面色红润,穿戴整齐,神采熠熠。

    “奇怪的东西?”纪榛左右看了看,含笑道:“小女子一直在房内做女红,可是什么都沒见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