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两股势力拧在一起,互相争斗着,她颤颤地将金钗重新别进发髻中,坐在枯木上的人摇摇欲坠,泠翠连忙跪下扶住青离的肩。(小说文学网)

    “婆婆难受吗?稍微休息一会儿应该会好的,我去给你弄点水來。”

    草丛里窸窸窣窣,泠翠惊恐地躲在青离身边,看清是木冉,她这才放下心來。

    “我见你们大半天还沒出來,就來看看……青离她怎么了?”他疾步上前搂住青离,“出什么事了?之前还好好的!”不自觉地声音大了些,他莫名地紧张起來,打横抱起青离飞身跨过蓬草。身后的人站在原地,心酸涌上來,她转过脸,心里的恨意渐浓,木冉如此在乎青离的安危,哪里像是仇人,到底那锁情咒有沒有效,莫非是羲墨诓骗她?

    青离慢慢睁开眼,屈桑激动地紧抓着她的手,“谢天谢地,你醒过來了,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了?她也想知道怎么了,现在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了,她堂堂的地府勾魂使,竟着了妖邪的道,说出去,她哪里还有颜面。即便师父和崔钰不说什么,也自有小鬼妖怪们嘲讽她无能。

    “哦,好像被什么叮了一下。”她随口应付道,木冉闻言,觉得事有蹊跷,如此说來,青离是同他一样着道了。

    “咦?好像还有一个人沒回來,你把她丢哪儿了?”屈桑正说完,泠翠跳上车头,冷声道:“真难为你,还惦记着我。”

    “我已经沒事了。”青离正要起身出去,木冉轻轻按住她,柔声说道:“我不用看就知道你现在脸色如何,多休息一会儿吧。”

    “那大家都坐马车吧,好歹那笨驴儿该歇歇气了。”屈桑抱盈盈挤上车,好在车厢够大,足够坐六个人,大家都挤进马车里,木冉青离挨得很近,对面便是屈桑抱着熟睡的盈盈,旁边的泠翠斜靠着内壁观望外面的景色。

    车子里异常安静,屈桑瞅瞅木冉和青离,也真够难为那两人,明明就是一对儿神仙眷侣,却被迫装作形同陌路,木冉有意去看青离,青离歪着脑袋侧身向内。再去瞧泠翠,却是一副深闺怨妇的愁苦模样,大家各怀心事,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寂。

    “你们可发觉有什么不一样的?”屈桑掀开布帘,一眼就看到马车正穿过一大片浅草滩。

    木冉闻言,跟着屈桑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天空像是蒙上一层桃色,淡淡的粉红突兀地悬在半空中,碧洗晴空与这古怪的桃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天色异常,水草丰茂。

    果真应验了。

    “我们大概已经到苒镜古城的遗址了,若是能进去,大概这个地方便是入口。”屈桑跳下车先行跑向一块凸起的大石,那椭圆光滑的石头足有一人高,屈桑走近石头,手指刚刚触碰到那光滑的表面,骤然间整个石头都像是要裂开一般颤动不已,他急忙向后跳去,不巧,正踩住木冉的脚。

    “奇哉怪哉!这里面莫非是要蹦出什么仙人來?”正调侃着,那颤抖不已的石头突然间停止动作,毫无征兆地陷进草地里,刹那间就不见了踪迹。

    “果真如此了,那石头便是钥匙了。”

    屈桑转过身拉住青离,“巨石陷入,大门敞开,这下子,我们可真是找对地方了。”

    几人都屏息凝神,都在幻想着下一刻定会有什么神奇的人物出來迎接,打开玄门。哪知,等了半晌,除了脚边的草坪像是波浪一般翻滚了一阵子,便再也沒有一丝动静。

    莫非还要念什么咒语才行吗?《西苑遗事》上可沒说啊,屈桑一个劲儿地翻着书,情急之下,连那破旧的书页都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沒有,还是沒有,这写书的人到底到过苒镜古城遗址了沒,该死,定是些胡诌的。”气得扔掉书本,屈桑突然想起,扉页上有一句:机缘巧合,命中注定,有便是无,无便是有。想來,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他一路上都捧着那本密传,里面所写奇异景象与他亲眼所见的并无二致,看來,那写书之人即便未到过此地,从别人口中听來的也差不离了。

    “早说过了,有缘人自能见得到,既然我们能一步步走到这里,定是皇天不负,或是有什么玄机还未参透。”木冉望向青离,语气忽而又温柔起來,“我说的可对?”

    “说的是,这苒镜古城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凌云仙子被封印于苒镜湖变成水妖,功力极强,她想让谁看见,谁才能看见……”话音未落,只见脚下的浅草滩开始如水般翻涌,抬眼望去,天边的桃色云彩变幻着奇异的形状,忽地云彩像是被揉捏在一起,旋转着直朝着草滩冲下來。

    怪云落地,脚下翻涌的草浪蓦地停止了翻腾,正待几人疑惑之时,大地剧烈颤动,硬生生撕裂來开一条一尺來宽的裂缝。

    “说來就來?玄门不会真的开了吧!”正在屈桑大喊之时,裂缝中忽地窜出密密麻麻漆黑如墨的飞蛾,一见到光,皆迅速生长,先前还如蜜蜂般大小,眨眼睛就变得有如手掌般巨大,铺天盖地,仍有变大的趋势。

    青离隐隐感到有人推了她一把,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拉扯中,无意间拽住了某人的腰带,她听见对方的惊呼声,心里一下子就明亮了。离她最近的便是泠翠,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定然也不会是屈桑和木冉。

    还未來得及呼叫,身子竟被大裂缝中回旋的强风吸纳进去,身体迅速往下坠,四周的冷风像绣花针绵绵密密地刺进皮肤,飞沙扫过,周围的气息也变得微热起來,忽地又凛冽。

    “青离!”木冉大喊,平地卷起的狂风中夹杂着无数散发着腥臭味的黑蛾子,细长的爪子如铁钩张张合合。屈桑一壁掩住盈盈,猛地挥袖驱赶,“木冉,快去救人!”屈桑以镇元禁咒护住他自己和盈盈,木冉正要变幻,哪知筋骨皮肉都像是被玄铁锁链紧紧扣住,无论如何也使不上一点力气,无奈之下,只得只身向幽深漆黑的无底之境冲下去。

    脚下虚空,青离运气蹬了几下,却发觉根本无法施力,平白无故被锁住法力,难道在这深渊之中,竟然连法力都被水妖从中作梗而被限制了吗?

    猛地有人拽住她的手臂,她断定是木冉,急急地道:“先救泠翠,不用管我!”

    木冉托住泠翠的手腕,用力向上扔去,恰好被屈桑接住,屈桑左手抱住盈盈,右手紧紧揽住泠翠的肩,若是法力再高强些,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木冉和青离坠入漆黑的无底洞。

    飞石断草被猎风卷下來,有水滴打在她脸上,下降的速度忽而又缓慢下來,木冉趁此勾住她的腰身,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千百年來被无端拆散,如今,却是毫无顾忌地相拥,生怕对方会从自己怀里飞走。

    双眼干涩酸痛,青离紧紧箍住木冉的腰,夹杂着黑蛾子和飞石断草的狂风不断地袭來,不知是从无底洞下面吹來想要将他们送上去还是根本就想把他们埋在大裂缝之中。

    木冉解下脖颈上的玄玉项链,一圈又一圈缚住两人的手腕,从前,杞萝舍身替他寻求良方差点丧命,那时候,他便是用腰带缚住两人的手腕,如今,他仍然坚信,只要两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能扛得过去。

    “只要我们不撒手,这难关一定能度过。”木冉低声道,如今真成了骑虎之势,即便如今反悔也不能了,谁也不知这无底深渊下面会有什么,或许下去正好坠入苒镜湖湖底,再或者直接堕入无间地狱,莫名其妙地就被押上了火刑台。

    “泠翠怎么办?你还要不要替她找暝之流光?”她问他,他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回答。

    泠翠怎么办?他如今一点也不想去考虑,只想着,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一起,谁也不能横亘其中,谁也不能再拆散他们,至于泠翠,他则是完全沒有考虑想过她该何去何从。

    “是我先对不住她,让她无端地吃了这些苦,如果一开始我沒有……罢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应该替她找暝之流光,重塑了肉身神魂,她也好重新做人,算是我对她的补偿。”

    一切都已经明了,无须再捅破窗户纸,谁是谁?如此也不必在挑明,木冉赞同,若是对不住,他才最是对不住泠翠的人,让她做了这么久的替代品,给了她希望,却又在她沉醉之时打破了她的美梦,放在任何一个女子都接受不了。

    脚下的气流软软地散发着热气,也不知下坠了多久,热浪來袭,好像离底部越來越近了,莫非真如所想,是要坠入无间地狱上火刑台了?

    滚烫的热风烧上裙角,窜上腰带,无形的火苗将两人紧紧包裹住,密不透风的热浪中透着浓烈的硫磺气味,火雨从地下飞窜上來。木冉忙褪下袍子裹住青离,这袍子乃是玄真金丝制成,关键时刻倒是能派上用场,他无法施展法术更不能变为麟珖兽,如今,只要能保全了青离便好。

    “木冉,你穿上袍子,别管我!”

    不理青离一遍遍地叫喊,木冉紧紧环住她的腰身,火雨刺穿内衫,直烫进皮肉里去,如今,他二人同那**凡胎的普通人沒什么两样,知冷知热,担忧恐惧。

    骤然间火雨迷乱双眼,极强的白光卷着风雪刀片子一般刺破木冉的衫子,雪片刮破了他的脸皮,白白净净的俊俏容颜刹那间就成了人见哀鬼见愁,真可谓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紧闭双眼,冰与火在眼眶中窜动,简直就像是在无间地狱走了一遭,正待他两人放下一切坐以待毙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唤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