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静静的悬于中天,清冷的光辉洒在宁静的慈安宫中。

    慈安宫厅上,慕容予桓陪着太后一起用膳,陶安人在一旁服侍着。

    太后尝了块糖酱鹿脯,笑意盈盈的道,

    “皇帝近来处理朝政可顺?”

    慕容予桓点点头,道,

    “有辅政王辅佐着,还算顺利,劳母后挂心。”

    太后笑了笑,切入正题,道,

    “新入宫的秀女皇帝还满意吧?”

    慕容予桓道,

    “还好,儿子已经按她们的位分先后召每个人侍寝了。虽都算不上是难得的佳人,但还算有规矩。”

    太后语重心长的道,

    “有道是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佳人本就难得,与其盼着佳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身边儿的人。皇帝,新人虽然好,也别冷落了旧人啊。”

    慕容予桓听了,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反感的表情。他放下了筷子,端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道,

    “母后,是不是皇后又来您这诉苦了?她成日只会耍脾气使性子的抱怨,母后不要理她。”

    太后叹了口气道,

    “皇后也有皇后的难处,蓉儿她还年轻,在母家时又是嫡女,难免娇宠了些。她是皇后,皇帝长时间不去看她,她心中委屈,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皇帝也应该体谅她才是。”

    “皇后?”慕容予桓皱了皱眉,“她确实是皇后,可她何曾认真想过该如何做皇后?脑子不大,脾气却不小,每次儿子去她宫里,稍有个不如意,不是耍性子,就是使脸子。儿子是皇帝,她何曾体谅过朕?”

    太后也放下筷子,陶安人将沏好的茶端上来奉与太后和皇上。

    太后饮了一口茶,向慕容予桓道,

    “皇帝,哀家明白你的心思,知道你也很委屈。蓉儿这个皇后是哀家替你选的,不是你自己称心的,这个哀家知道。可是,皇帝知道哀家为什么选蓉儿做皇后吗?”

    慕容予桓静了静气,道,

    “儿子知道,是因为辅政王。辅政王拥立儿子继位有功,因此母后做主将他的嫡女册封为皇后。”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

    “皇帝说的没错,可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不知皇帝想过没有。历史上,每逢幼主继位或几子夺嫡时,便常会出现摄政王或辅政王这样的人。这些人的身份很微妙,地位在主子之下,但有时权势却大过主子,还常常会功高震主。对于这样的人,皇帝用好了就是一个得力的帮手,若用不好往往就会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太后顿了顿,道,

    “辅政王便是这样的人。”

    慕容予桓思索着太后的话,没有回答。

    太后继续道,

    “当然,皇帝继位以来这三年,辅政王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哀家相信他是个得力的帮手。可是皇帝知道,哀家和皇帝这一路走到如今经历了多少磨难,受了多少罪!我们孤儿寡母经不得有任何闪失了,皇权绝不能受到任何威胁!而蓉儿就是我们的屏障和筹码。皇帝,你懂吗?”

    慕容予桓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道,

    “母后,儿子明白了。劳母后操心,是儿子的不孝。”

    太后闭上眼,欣慰的笑了,道,

    “皇帝明白就好。皇帝富有四海,要女人有的是,可江山却只有一个。皇帝懂得以江山为重,就是对哀家最大的孝心了,哀家就舒心了。”

    慕容予桓拿起一个桂圆,亲手剥了递给太后。

    太后接过来却没有吃,又问道,

    “对了,新入宫的秀女中有没有容貌太过出众的?”

    慕容予桓想起云嫣,脸色变了变,随后笑着遮掩过去,道,

    “虽都还算是姿容端丽,但并没有太过出众的。”

    太后听了,放心的点点头,道,

    “这也是哀家要提醒你的,挑选妃嫔,这容貌固然重要,但太过美丽出众的倒不要也罢。虽说国色天香是女人的骄傲,但妖娆过分便是祸水了。倾国倾城听着好听,其实无非是祸国殃民的意思罢了。皇帝可不要忘了先皇和丽妃的前车之鉴啊!”

    慕容予桓不自然的点了一下头,尴尬的笑道,

    “是,儿子知道了,请母后放心。”

    用罢晚膳,慕容予桓便走了。

    出了慈安宫,候在门外的秦公公迎了上来,向慕容予桓道,

    “禀皇上,刚才敬事房的小顺子来过了,请想皇上示下今晚歇在哪个宫里。奴才心想,若当着太后的面儿,太后必定劝皇上去皇后宫里,因此让奴才给拦下了。”

    慕容予桓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向秦公公道,

    “你做得好!可是,即便不在太后面前,朕今晚也没办法不去皇后那了。”

    “啊?这……”

    秦公公刚想问,忽然回头看了看慈安宫,心里顿时明白了。

    和坤宫中,石蓉绣已卸了大妆,百无聊赖的躺在美人靠上看着侍女们调弄胭脂。忽听门外传来内侍高亢的奏报声,

    “皇上驾到!”

    宫中的宫女和内侍们顿时兴奋起来!喜兰忙跪请皇后道,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您快赶紧梳妆打扮一下吧,好出去迎接圣驾。”

    石蓉绣刚直起半个身子,想了想,却又躺回美人靠上,道,

    “梳什么妆啊?这么晚了,人家已经卸妆了,谁知道皇上会来啊!”

    正说着,慕容予桓已经进了和坤宫。

    满宫的宫女内侍纷纷跪下见礼,石蓉绣却翻了个身,面朝里继续躺着。

    慕容予桓挥了挥手让众人平身,宫女内侍起身后便退下去了。

    慕容予桓走到美人靠旁,看着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石蓉绣。等了半晌,石蓉绣却依旧躺着不动,慕容予桓道,

    “朕来了,你却睡了。好,那你睡吧。”

    他抬腿欲走,石蓉绣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夸张的道,

    “哟,原来是皇上来了啊!皇上不说话,臣妾都不敢想是皇上来了。原来皇上还知道来,臣妾以为皇上连和坤宫怎么走都早不记得了呢!”

    慕容予桓闻言脸色便是一沉,但想起太后的话,便勉强笑道,

    “你是皇后,朕当然要过来看看你。”

    石蓉绣一听却沉下脸来,道,

    “皇上来看臣妾,就是因为臣妾是皇后?”

    “当然不只是因为你是皇后,太后也劝朕来看看你。”

    “太后劝皇上来皇上就来,若是太后不劝皇上来,皇上是不是就不来了?”

    慕容予桓皱起两道浓眉,有些不悦,道,

    “那你究竟是希望朕来还是不希望朕来?”

    石蓉绣也不甘示弱,道,

    “皇上这话差了,臣妾不敢希望。皇上爱来就来,不爱来就不来!”

    慕容予桓脸色终于阴郁下来,哼了一声,看也不看石蓉绣,果断的转身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