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山,你跟我来!”

    王越走到自己身旁,稍稍的顿了一会儿,穆山心领神会的跟在他身后,不言不语,在其他同门弟子的谴责声中,默默的穿过繁茂的树林,走过一座座依旧显得古朴大气的阁楼亭台,再次来到那条横架在两座深不见底的悬崖上方的拱桥。

    “……江湖就跟这座桥差不多,狭窄悠长,一旦跨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是两个选择,要么从桥上摔下去,粉身碎骨。要么就排除一切的险阻,到达彼岸。”

    冥冥之间,穆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拜入师门时,秀娘曾经跟自己说过的话,如今细细回味起来,原来竟是如此的贴切生动。时隔多年,自己已经在这座桥上失去了退路,却是不知当年的人儿,如今又在何方?

    拱桥下方,唯一能映入眼帘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呜呜厉风从崖下往上刮起,似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着人的衣襟长发,猛然拔起,想将人从桥上掀落。顺着风吹去的方向放眼眺望,万里苍穹,白云成阵,绵延不绝的伸向视线的尽头处,有着说不出的空旷和辽远。顷刻之间,穆山忽然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寂寥,仿佛天地悠悠,此时此刻,却仅仅只有他一人存留在世。

    “师傅,秀娘和元直什么时候回来?”

    “想他们了?”

    “嗯,剑宗内弟子不下千人,然而跟我谈得来的,不过十余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如今他们受了别人的挑唆,群情汹涌,个个都恨不得将我剥皮拆骨,呵呵,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吗?纵使真的武功盖世,纵使真的无愧于心,也难免要受到别人的攻击和诽谤。如今想来,当初什么都不懂,只有一股豪情和热血的自己,真是傻得天真,傻得可爱!”

    “怎么,后悔涉足江湖了?”

    “没有,徒儿之心,坚如磐石,莫说几句中伤,即便再大的挫折和打击,我也能够不改初衷,一贯而终。”

    “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江湖之险恶,在于人心,人心不足,到了哪里都会有是非纠葛。些许的委屈,不过就是日后回忆中的几许调料,算不得什么。你且好好的在剑冢里修心养性,待到为师查明了真相,当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秀娘和元直都在赶回的途中,待他们回了山,我会让你士孙师叔安排他们来负责你的生活起居。剑冢可是个好地方,就把这次面壁当成一次远离凡尘的试炼,兴许能让你在剑道上领悟出更多的东西。”

    前方,一柄巨大的石剑兀自插在宽广的剑池上,历经风霜雨雪的吹打,那把石剑似乎多了一些难以描述的味道。

    剑池、以及石剑后方的石台上,此刻空无一人,唯有过往时间,在这里稍稍的停住片刻,当初的热闹和喧哗,仿佛成了初晨的雨露,消融在时间的长河里。

    “都出来吧!”

    王越高呼一声,而后便见四道身影,从剑池四周,树木丛生的林子里飞掠而出,其中一人穆山还是留有些印象,正是在并州时,让他当成了枪使的蔡阳。

    “他的身份,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在我离开剑宗的期间,剑冢就由他全权负责守护,明白了吗?”

    四人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应,然而从他们冰冷的眼神之中,穆山依稀能够感应到几缕微不可查的嘲讽,尤其是蔡阳,这种情绪几乎已经表现在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上。

    “之后我会派另外的两个弟子徐庶和秀娘来给他送衣食,你们不必阻拦他们。”王越将事情交代清楚后,四人又像来时那样,以极快的身法,瞬时消失在穆山的视线之中。

    “他们就是剑影的部分精英,负责剑冢外围的巡查,若是有什么事情,直接交代给他们去办就成。”

    “到了,这里就是悍天剑宗的禁地——剑冢!”

    “剑冢……”穆山右手紧紧的握住开始微微颤抖的辟邪剑柄,那种邂逅十大神剑的感觉,随着脚下步伐的跨出,愈发的强烈起来,甚至于形成了一种似有若无的呼唤,焦急的在内心深处呐喊着。

    放眼望去,只见前方数十里,竟是嶙峋怪石,荒凉无比,没有花草树木,有的只是一种淡紫的冰冷色调,涂抹在视线中的所有事物上。其中最为醒目的,当是那些横陈乱石,长短不一,参差不齐,更有几块凸起的巨石,犹如犬齿交叉,直冲天际。

    一股萧萧剑气,带着末路的悲凉,融入了过往的山风之中,吹在皮肤上,有种针扎般的疼痛。

    “历代继任宗主的人,都会下山去寻觅一把能够与自己匹配的剑器,而在他百年西归之时,都会将他的佩剑带到剑冢之中埋葬。你眼中所看到的石块,实则就是埋葬剑器的地方。这些石块因为地下名剑散逸出来的剑气滋养,都成了上佳的锻剑矿石,而若是有矿石崩断,则是埋在地下的名剑不甘就此沉默,当此时则可将名剑挖出,让它成为寻剑大会上的奖品,成为初入宗门,有资质,又能与剑器相感应的弟子佩剑。”

    听着王越的话语,穆山心中忽然感到一丝的不安,道:“师傅,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这些,都是将要继任宗主的弟子所必须熟知的。”王越双眼紧紧的盯着穆山,道:“这些年来,为师一直都觉得心惊肉跳,如芒在背,尤其是从你拜入宗门的那时候起,为师甚至能够清楚感觉的到,他……,快要突破四灵剑阵的压制了!”

    “他……”穆山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不太确定的问道:“他是谁?”

    “到那最高的巨石上往下眺望,你就能明白!”

    穆山脚尖踮地,身形如风飘移,朝着王越手指的那条参天巨石飞奔而去。几经腾空跳跃,终于爬上了斜指苍天的巨石顶峰处。

    俯瞰下方,只见无数的乱石,忽然变得有规律起来,就像是一条夭矫迤逦的巨龙,而那些参差破空的巨石,则成了巨龙的爪牙,死死的压制着下方另一头似龙似狗,暴虐凶戾的恶兽。

    那,郝然是自己第一次在剑池之中歃血为盟时,模模糊糊中看到的凶兽!

    “嗡……”陡然之间,穆山只觉四股各异的剑气,从巨龙的四支利爪处倏然飞出,如剑般钻入自己的脑海里。

    “纯钧、太阿、赤霄、湛卢……”四段全然陌生的剑诀,在脑海之中如波涛骤然掀起,令他的意识都陷入了浑噩之中。

    “穆山,穆山……”

    “……师傅。”模模糊糊中,穆山听到有人在呼喊他,这才从那种玄之又玄的奥妙境界中清醒过来:“你怎么也上来了?”

    “刚才为师在下面,发觉你体内又多了四股杂乱陌生的剑意,当心你出事,这才上来看看。如何,是否感悟到了剑冢内某些名剑的剑意?”

    “嗯!”穆山压抑住心中的振奋和欢愉,轻声道:“师傅,下方到底封印的是什么?”

    “下方……”王越双眉微皱,衣襟被山风吹得烈烈作响,沉吟道:“传说之中能够杀神吞龙的鸿蒙古兽,犼!也是被封印在龙隐山下,蚕食龙脉之力的秦皇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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