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却被她很好的掩盖住了:“有王爷在,无心会活的很好。”

    “是吗?”叶飘飘冷笑了一声,她不相信长公主完全无动于衷,更不相信她真正到了绝情弃爱的地步,“王爷的确很爱郡主,连同你的爱一起全部给了她,她享受着连公主都没有的宠爱和待遇,可是你觉得这样的她,就真的开心了?如果可以用荣华富贵来换取母亲陪在身边,我想郡主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况且……如今的情况真的算不上一个好字!”

    长公主翻阅经书的手因她的话而猛然顿住,终于回过头来对着叶飘飘,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掀起一丝惊慌,略显急切地问道:“施主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王妃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叶飘飘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分明是扬起的嘴角,可是那份笑容却总也达不到眼底,冰冰冷冷的,像寒冬里的霜瓦上结出的冰棍,带着尖刺的冰锥。

    “施主慎言,不必用激将法激我。”

    长公主神情不变,叶飘飘从她平静的表情里看出迫切的动容,讥讽地朝她笑道:“做皇家人真是好啊,喜欢上一个男人想要嫁给他,一道圣旨就搞定了,过了几年厌烦了,看破了红尘,想走就走了,一句简单的道歉都没有,甚至连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骨肉都可以不闻不问,都说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放肆!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不要胡说!”长公主禁不住怒斥一声,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浮上一抹红晕。

    叶飘飘闻言一怔,收起嘴角的笑意,惊讶地看着长公主,故作不解地问道:“我又没有指桑骂槐,王妃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自知失言,长公主脸色十分难看,转过头不去看叶飘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叶飘飘见时机已到,冷哼一声,语气徒然变得无情而冰寒起来:“王妃,我不知道你与太后有什么恩怨,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虽然没有休夫,却离家出走,委身古刹,抛夫弃子,这种作为实在令人极其不耻,王爷终身都不会再娶妻,而你的女儿……啧啧……”

    “我女儿怎么了?”长公主打断叶飘飘的话,忽然站起来问道。

    “你女儿怎么了?”叶飘飘冷笑着重复了一遍,看好戏一样的看着长公主,“这个问题你要去问尊敬的太后娘娘,去问问她,你的女儿怎么了!”

    长公主,我就不信你还能撑得住!叶飘飘双手环胸,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势。

    “太后?”

    果然长公主回转身,快步走到叶飘飘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飘飘:“那个女人她又做了什么?她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无心,无心——”

    说到这,她猛地弯下腰捂着心口,一双细眉紧紧的颦起,呼吸突然间变得急骤起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额际上的冷汗像水一样不停的往下掉。

    叶飘飘见情况不妙,眉宇轻皱,扶着长公主坐回团圃上,反手搭上她的脉博,蓦地发现她的脉象奇乱无比,一股莫名的气血往上冲,这种情况很像……

    她还在猜测,长公主忽然头一抬,喷出一口鲜血,那血呈淡黑色,触目惊心的颜色在地上蜿蜒成了一片狰狞的地图。

    “王妃……你中毒了?”叶飘飘肯定地道,好歹她也是一方毒手,这种情况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这图……她似乎还是没有看出来具体是哪种。

    “无心怎么了?你告诉我,无心怎么了?”长公主吐出一口血,似乎整个人又精神了许多,可以说话,甚至连神色都变了,她站起身抓着叶飘飘的手愤然的摇着,那种近乎崩溃的行为与刚才一脸平淡的长公主判若两人。

    “薄姬!好你个薄姬!你个两面三刀的女人!你害了夙莲不够,还要害我!现在还要害我的女儿!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长公主像是发狂一般,又仿佛自言自语,神情间完全没有了正常之态,眼睛里写着狂泄而出的杀意,她因愤怒而急促的呼吸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叶飘飘却因她的话猛然一怔,如果她没有听错,长公主刚刚说——夙莲?

    夙莲,是叶飘飘的母亲!是宝贝的祖母!

    “王妃,你认识夙莲?”叶飘飘凝视着她,试探地问道。

    长公主不解地扫了她一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半响之后,她才道:“怎么?你也认识夙莲?”

    “不,不认识,只是曾经听某位故友提起过她。”

    叶飘飘刚说到这,佛殿内忽然传出一阵呜咽的声音,那声音细细的,像是咬着牙正压抑着哭泣,断断续续的传了来,虽然音量不大,但在安静下来的佛殿内,却显得如雷贯耳。

    大概是藏起来的那位朋友哭的太伤心,没有意识到空荡荡的佛殿飘荡着她哭泣的回音。

    “什么人?”叶飘飘一声怒喝,寻着声音看向佛像后面。

    她的怒吼声太大,由佛像前传进去,带起更大的回响,压住了里面的哭泣,里面的人似乎吓住了,这一吼之后,便不再传出哭声。

    “出来吧!”叶飘飘淡淡地道。

    没有回应,佛像后面没有一点动静,里面的人在做拼死挣扎。

    叶飘飘无奈地轻叹了一声,扬起声调大喝道:“再不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指翻转,两枚银针以迅雷之速攸然朝佛像侧面射去。

    “叮”的一声打在佛像的后方,躲在后面的人大叫一声,慢吞吞的从佛像后面走了出来。

    一袭鹅黄色的纱裙,腰间束着嫩色玉带,长发由肩背蜿蜒而下,只插了两枝简单而精致的玉釵,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的两人。

    这位漂亮娇俏的小丫头片子可不正是砚王府的宝贝无心郡主么!

    叶飘飘哀嚎一声,感觉太阳穴隐隐发疼,忍不住的抬手扶住额头,无力的闭了闭眼睛,这个倒霉熊孩子什么时候跟了过来!她竟然没有发现?!

    她刚刚才告诉长公主,太后把郡主给……结果这个倒霉丫头就冲了出来,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砚——无——心!”从牙缝中冷不丁挤出来的几个字。

    知道叶飘飘生气了,砚无心更加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看了看长公主,又看向叶飘飘,小声地说道:“棠哥哥,我没有跟踪你,我……我是来见母亲的。”

    前一句不一定是真话,但后一句却肯定不是假话,她确实是来看母亲的,自从母亲过了古刹,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她了,虽然她和父王可以进来古刹,但是母亲从来都不出来见她和父王。

    “无心……心儿,我的心儿!”

    长公主乍一看到砚无心,显得有些激动,眼窝一热,泪水夺眶而出,仿佛再也抵制不住内心的感情,上前紧紧的抱住砚无心:“心儿,母妃好想你!”

    虽然多年来长公主都不曾出来见她,也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但砚无心是个没心眼儿的,能看到母亲就仿佛满足的不得了,听到长公主一哭,还没干的泪水立刻像开了闸的洪水,啪啪啪的往下掉。

    “母妃,心儿也好想你,好想你!母妃为什么要抛下心儿和父王,为什么不要心儿了?”

    “心儿,母妃没有抛下你们,母妃是有苦衷的,来,给母妃看看,你好不好?”长公主推开砚无心,上上下下的检查着,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她又抬起头质疑地看着叶飘飘,冷淡地道:“你骗我?”

    叶飘飘无力地看一眼砚无心,很快又恢复过来,瞧着长公主轻声道:“我何需骗你,若不是我,你的心儿根本不能毫发无伤的站在你面前,只不过,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另一个,如今,王爷被关在天牢中凶多吉少,救与不救王妃自己掂量一下。”

    长公主身子一恍,险些没站稳,幸得砚无心及时扶住了她,沉默了良久后,长公主才道:“我一个被关进古刹的罪人,连自己都救不了,如何能救得了王爷。”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太后和你之间的恩怨,若是连你都不能,那么王爷只能等死了。”叶飘飘语气凉凉的,听得砚无心背后都升起了一股寒气。

    “母妃,你救救父王,父王是无辜的!胡王带着万匹雪狼挑衅,若是与他们对抗肯定会白白死掉很多将士,父王是为了未央国着想,才会与胡王和议的,父王没有做错!母妃你想办法救救父王!”砚无心只要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王此时很可能在大牢中遭受着非人的待遇,便片刻也受不了。

    “这件事我听说了,你父王是没有错,是我错了,当年我悔不该上了薄姬的当,被她送进了古刹,还逼着喝毒药!”长公主恶狠狠地道,眼底迸射出滔天的怨恨。

    “喝毒药?太后还给您喝了毒药?母妃,刚刚的血……”砚无心瞪大了眼睛,泪水眨眼又漫上了眼眶。

    叶飘飘看着两人,心中暗暗观察着长公主,为她刚才的话微微一惊,这么多年身在古刹,还被逼着喝毒药,想必古刹里大部分都是太后的眼线,而活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她还能知道外面的消息,足以证明这古刹中也有她布下的眼线。

    看来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为了瞒过薄姬,为了保护家人,为了不露出一丝破绽,喝着明知有毒的药,还能静下心来每日念佛诵经。

    光是这份忍耐和毅力,就足以让她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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