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苗寨的苗民也是极为淳朴的,甚至比之前到的青岩古镇更为淳朴。

    我在寨子中借宿的是一户苗民的木楼,他家虽然挂着客栈招牌,但却没有明码标价,一开始看着精美宽大的独栋木楼我还以为价格不菲,谁知这个“潘”姓老板在我问到房价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的反问我,看我给多少钱合适。

    我便试探性的问了句,一百五十元一天可以吗,因为我已经看过房间内部,似乎一切用品都是新的,房子打扫的很干净,热水也能得到充分保证,独立的木楼上下两层,上层用来住宿并可以打开窗户透气观景,下层是洗浴间和一个小厅,结构我还是很满意的。

    不料这看上去三十岁刚过的潘老板立时表现出极为心虚的表情认真的对我说:“姑娘,千万不敢,这房子不敢收你这么多钱,这样吧,一天算作八十元吧,你要是不嫌弃,一日三餐我们会打好给你送上来。房子里有茶叶,是龙井,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换,你看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听了潘大哥的话,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会如此便宜!还送一日三餐!我也不好意思起来,坚持还价到一百元,潘大哥在我的执意坚持下认真的对我说,这两天会把伙食搞好点,不然觉得对不起我。

    我也算走过很多地方,诸如丽江、凤凰、桂林等地,给我一种很深的体会,越是充分开发的景区和古镇,越有着极浓重的商业色彩,那些原本淳朴的百姓也会跟着变得市侩和算计,像这样能带一日三餐、热水充分供应的纯天然独立木楼,一日收取一百元还觉得有点宰客的苗民,让我感到无比亲切。

    后来我听说,西江那边的千户苗寨民风也是极为淳朴,而更为闭塞的大苗寨,苗民自然更是热诚。说句实话,其实旅客出去游玩,风景是一方面,但风土人情和民风淳朴则是吸引他们更大的原因,因为旅客想得到的就是返璞归真和放下一切世俗纷扰。来到大苗寨,让我心回归。

    第一天晚上,潘大哥热情的邀请我与他的家人一同吃晚餐,他家那天只接待了我一个客人,却也弄了一大盘菜,我发现菜里既有说不上名字的野生黑鱼,又有山鸡、野鸡蛋之类的,立时觉得潘哥这人太破费了,没想到这潘哥还很高兴的拿出一瓶用泥封住的老酒,有点沾沾自喜的对我说道:“姑娘,这是我堂弟从茅台镇给我带回来的自制酒,其实味道和那茅台酒一样,你这么客气,我也不能小气,今天我就敬你一杯!”

    结果,那一晚,是我带着点亏欠的接受了潘大哥的敬酒,虽然我不会喝酒,但光那酒香,我就觉得应该是不次于茅台的。听潘哥说,这野生黑鱼和山鸡都是寨子里的朋友到附近河流上游及山里打的,打的多了拿回来到寨子里要么送给朋友,要么以几元钱的价格卖给旁人。因为大苗寨附近全是群山,住民不多,山中野味和河里鱼类众多,所以吃黑鱼和山鸡也是寻常之事,倒是我多给的二十元钱,便可让他们一家吃好几次。

    听潘大哥如此说,我内心倒羡慕起他们的生活来。苗民居住在这里,不受外来歪风邪气的影响,祖祖辈辈务农打猎过活,一般到晚上九、十点便早早休息,寨民平日里在附近种田打猎,休息的时候在寨子里抽抽烟斗、做做手工或聊聊农活,小日子就这么无忧无虑的日复一日,精神里无比轻松和简单,是城市人不可想象的。

    第二日早刚洗完澡,潘哥十岁大的女儿便敲门送来早餐,是酸汤肉丝油茶和油炸糯米糕,怕我吃不惯,又准备了牛奶、煎鸡蛋和煎饼野菜。看着如此殷切的女孩儿端着这么一大托盘早点,我的心顿时被感动的无言以对,不接受是不礼貌的,我赶忙从包囊中翻了半天,找出一杆自己一直用的还算精美的钢笔送给小孩,可小孩硬是不收,我便对这女孩儿说,如果她不要,我就不吃饭了,这才骗着孩子收下钢笔。

    结果这立即招来潘大哥前来还笔,无奈,我只得说自己十分喜欢他家孩子,若是不收下这笔,我只好另外找地方住了。如此这般,潘哥才算作罢。

    就在这轻烟渺渺、悠然世外的大苗寨内,我与潘大哥一家人熟悉起来,包括他的两个孩子和潘大哥的爱人李大姐。李大姐也是个厚道人,聊起天来直言直语、没有城府,这倒方便了我更好的了解苗族同胞的民族文化。

    住了两天,利用白日的闲暇时间,在苗寨里四处转转,买了当地的少数民族服饰和首饰,还在周围的梯田、山野里感受了一下田园风光,除此之外,便是在苗寨里和潘大哥、李大姐聊天。

    据潘大哥说,现在苗寨里的很多年轻人都去了城市工作,留在苗寨的,多半是已成家或有点产业的,不然像未婚的小青年男女,一个个全在外面闯。

    随着社会发展和科学昌明,苗家人虽然生活淳朴、思想简单,但毕竟已到了二十一世纪,早已和巫术、蛊术的日子说再见了。就我好奇的一些有关苗族巫师、蛊术的话题,潘大哥他们也知道的不多,只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也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听老辈人偶然提起过,至于看见,也就是在苗族一些风俗习惯上会看到类似的舞蹈和仪式,可那都是具有表演性质的假把式,做不得真的。

    尽管苗民巫术等几乎流传于传说中,但来到苗疆,许多旅客都要留心很多苗族的风俗习惯,避免触犯到苗民的禁忌,其中的一条便是,不要在苗民面前轻易的驱赶或弄死任何一种昆虫,这是有讲究的,也是很多旅客一入苗疆便会由导游或者是旅游指南告诫的事情。

    这点告诫如此特殊,自然会让很多人留心,可其中的原因,除了苗族同胞对自然的热爱和以一些昆虫为宠物外,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提示,意即苗疆人民中有善于蛊术的,见到有玩虫子的苗民千万要早早退避三舍。

    至于流传在本地苗民间的传说,则有不少。潘大哥小时候,就曾听他的父亲和爷爷讲了不少苗族当地的传说故事,其中有两段是令我格外印象深的:

    据潘大哥说,在他爷爷小的时候,便亲眼见过两回用蛊术治病、斗法的事情。

    那还是在解放以前,当时在大苗寨附近一个深山中的小寨子里,就曾有一个精通蛊术的巫师,传说那巫师的蛊术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甚至能用蛊术治病救人,就有不少苗民找那个巫师看病。

    潘大哥的爷爷便见过那巫师以蛊术看病,一次是寨子里有位老人半身不遂下不了床,于是家人便将这位巫师远远请了过来,因为潘大哥的爷爷家与这老人是邻居,于是便也凑热闹跑去看巫师怎样治病救人。

    巫师施展蛊术时屏退了其他人,因为要用到童男子的唾液,这才将潘大哥的爷爷留在房中,潘大哥的爷爷也因此得以看到全程。那生病老人如果按目前的解释来说,属于脑肿瘤压迫中枢神经造成半身不遂,当时医疗条件有限,做开颅手术这般需要高技术、高设备的活定然是没可能的,但那巫师则有办法。

    只见巫师首先打开一个硕大的葫芦,将自己的中指用针尖挑破后将鲜血滴入葫芦中,然后让潘大哥的爷爷给葫芦中连续吐了好几口清唾沫。

    接下来,巫师便将葫芦口对准已入梦的生病老人的口鼻处,随着巫师口语间低声的咒语,只见从那葫芦中爬钻出来一大群极小的红蚂蚁来,霎时间,红蚂蚁便密密麻麻的爬满了生病老人的面部,又在很短时间内,从老人的面部七窍钻入了头脑中,连一只都没剩下。

    在巫师的长时间冥想中,时间大略过了一个多小时,但听巫师又开始吹起了很低声的口哨,有点类似于成年男子哄小婴孩撒尿时的口哨嘘声,同时,巫师叫潘大哥的爷爷再向大葫芦中吐几口唾沫,又以小瓶给大葫芦内倒了许多蜂蜜进去。

    如此这般后,伴随着巫师的嘘声,但见先前爬钻入老人头中的蚂蚁又顺着七窍退了回来,但与之前干瘪身躯不同的是,这次爬出的蚂蚁各个身体饱满,仿似吃饱喝足一般挨着个儿的重新钻回到了葫芦中去。

    做完法后不久,生病老人便醒转过来,巫师命人将老人扶起,就在周围人的惊讶声中,老人又能如常行走、生龙活虎了!那巫师说,他已命所养的虫蛊从窍孔中钻入老人脑部吞噬掉了那个致命肿瘤,此后应是不会有碍了。

    另一次,也是寨子中某个人发了怪病,突然发了疯似的生吃活物、生吞各种虫蛇,无奈,便请了巫师过来查探。岂料这巫师过来一看病症之后,脸色突然大变,连忙向病人家属问起发病之前曾去过哪里,见到过什么,但病人家属也一概不知,直说先前还健康如前,可一觉睡醒后便中邪似的变了个人。

    经巫师诊断,此人并不是得了寻常病症,而是被人下蛊了,而且,此蛊极为厉害,乃是以五毒之一蜘蛛蛊,现在母蛊已盘踞在了病人脑髓之中,并于身体各处排下幼虫卵,按照病人周身跳动紊乱表象分析,幼虫卵已均孵化为小蜘蛛,再加以时间,只要下蛊人发令,周身蜘蛛必将吃光病人血肉破体而出,不仅如此,蜘蛛蛊还将根据病人血缘关系自动寻找到其他病人的亲属继续荼毒。

    听到如此,病人家属自然大吃一惊,忙求巫师解救之法。巫师沉吟片刻后对病人亲属郑重说道,由于卵已孵出小蜘蛛,现在如果想逼出虫蛊,恐怕众多蜘蛛会直接从皮肤中钻将出来,这样会在身上留下诸多疤痕,从而还会破相,问病人亲属是否接受。

    此时人命关天,破相都是小事,病人家属自然应允。于是巫师也不多说,从怀中取出一瓶粉末和入水中,先是将和了粉末的黄色液体浇在病人周身,又将剩余黄色液体灌入病人口中,做完这些,巫师从一旁点燃了一种特殊的木材,然后将木材燃起的黑烟扇向绑缚在一旁树上的病人。

    恐怖的一幕终于发生了,随着黑烟的不断熏制,病人周身体表包括面部,突然涌出了无数个鼓包,这些鼓包中显然有异物在里面活动,引得所有鼓包不断膨胀收缩并微微向别处移动。

    最终,所有鼓包全部爆裂,从中爬出来一只只黄豆大小的五彩蜘蛛来,这些蜘蛛仿似很喜欢黑烟的味道,顺着黑烟吹来的方向,排成一队径直钻入了燃着黑烟的火堆中直至**而死。

    见到如此恐怖的彩色小蜘蛛,病人家属虽然毛骨悚然,但却心中松了口气,以为病人大致有救了,但巫师脸色却变的赤黑,甚至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只见他蓦地向四周看去,并用一种略带无奈的口气说道:“师妹,你我的事情,还是放过这些无辜的人吧。”

    原来,巫师少年的时候曾爱慕自己的同门师妹,为了追求师妹,巫师将自己珍藏的彩色蜘蛛虫蛊赠送给师妹。岂知巫师的师妹却同时爱着他及门中的另外一个少年,三角爱情始终在纠结和痛苦中徘徊,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巫师为了得到师妹,便和情敌展开了争斗,两个少年热血方刚,自然一个容不下另外一个,于是二人决定在师妹的眼前以蛊术决斗的方式分出胜负,结果巫师在决斗中失手以蛊术害死了情敌,不仅被逐出师门远遁他乡,还害得师妹记恨终生,始终与他不断为难。

    眼见事情已过去了数十年,师妹又再度找上门来以自己当初相送的彩色蜘蛛虫蛊向自己发难,虽然见四周无人应答,但巫师知道师妹一定便在附近躲藏,带着无奈和愧疚,带着对爱情的绝望,巫师再也不能忍受住多年的自责和负罪感,于是心一横便从怀中掏出匕首向自己脖颈抹去。

    病人终于好了,就在巫师死后,病人口中突然钻出一只会飞的有花生粒大小的彩色蜘蛛,更为诡异的是,巫师的尸体随后也神秘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