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孔学礼才回到林家来。--

    孔学礼的脚才一抬进院子,就看到林源泉抱着二胡坐在老榕树下,但却没有拉,眼睛却盯着院门。

    见到他来了,林源泉很冷淡地说了声:“学礼,回来了。”

    “来了,表叔,你在拉二胡吗?”孔学礼岔开话说。

    林源泉脸色很冷峻,突然很客气地说:“学礼,请坐!”他指了指身边,那里有一张凳子,好像是专门为他放在那里的。

    孔学礼有些不自然地走了过来,试探问道:“表叔,你这是……”

    见他坐下,林源泉严肃地说:“学礼,你应该知道我爹和你爷爷奶奶断交的事情,我很感谢你爸爸和你,不计前嫌,继续来和我们走动,但我们乡下人,更是有志气的,你们是有文化的家庭,懂得礼义,当然应该比我们乡下人做得更好。”

    “表叔,你说到哪里去了?”孔学礼在些惴然地说。

    “好,那我就直说吧。”林源泉放下二胡,从旁边提起二尺长的烟杆,装上一卷叶子烟,用火柴点燃,用劲抽了一口,说:“我听海涛说,你们早上背草碰上了杨艳,你和她在后面,一直到现在才回来,我提醒你,杨艳已经是许得有人家的人,你不要逗她玩,要不,我们这寨子上的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孔学礼一听这话,脸皮首先红了一下,然后便自然了,他笑着说:“表叔,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打她的主意呢?我是记者,只是想了解下乡村的民风民俗,就顺便去她家采访了,她父母非常好客,死活要留我吃饭,所以现才回来。”

    “哦,真是这样?”林源泉定定地盯着孔学礼看,见对方点点头,神色自然,才松了口气,“那就是我多虑了。学礼啊,虽然你是城市人,但看得出,你是个不同一般城市人的孩子,能够吃苦,不做着,这让我很是佩服的。现在我和你爸都老了,以前的隔阂也应该解除了,我们乡下人不会高攀,但也希望你和海涛他们能够把亲戚走下去。”

    “那是那是。”孔学礼附合着,“我爸爸也很想念你呢,他现在年纪大了,退休了,身体也不太好,不象表叔你这样健康,所以想来走动,表叔莫介意,他实在走不了你们这山路,希望抽空去我们家做客。”

    “我会的。”林源泉把正事谈了,放下心来,便开始调二胡琴弦,准备拉二胡了。

    “表叔……”孔学礼犹言又止。

    “什么事,说。”

    “是这样的……”孔学礼句斟字酌,“我和海涛相处这几天,觉得表弟非常聪明,对历史事故什么的也掌握不少,看得出看了不少书,如果不读书,我觉得实在太可惜了……”

    “是啊。”林源泉又把二胡放下,有些惭愧地说,“我们家的条件,你也看到的,你大表哥结婚,欠不不少债,再要供海涛读书,确实有困难啊。”

    “表叔你看这样行不行?”孔学礼一顿,试探地问道。

    “你想帮海涛,是不是?”林源泉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便直接了当地问道。

    孔学礼点点头,一脸真诚地说:“是的,表叔,我想借钱给海涛,让他上学,一直供他初中毕业,等他找到事做了,再还我钱行不行?”

    孔学礼这话算是说得很到位,如果他说送钱让林海涛读书,林源泉肯定不会干的,农村人人穷志不短,在林家身上表现得犹为突出,当年林海涛爷爷因为外甥一句话便和孔家断绝来往,由此可见一斑。

    果然林源泉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动心了,但未表现出来,他把烟杆拿起来,再次点上,陷入深思中。

    从内心来说,他真的不想接受孔家帮助,当年父亲宁愿饿死最终也没接受孔家的粮食,而自己接受了,父亲地下有知,会不会骂自己?

    不过话又回来,当年父亲也太自尊到自卑了,也太狭隘了,大家是亲戚,互相帮助也是感情所在,再说是借,又不是不还?

    正在他深思的时候,林海涛和母亲走了出来,刚才林源泉有交代,他要质问孔学礼,让他们不要在旁边,以免让对方面子上挂不住。

    现在他们在屋内听到孔学礼在支持林海涛读书,林海涛心里一喜,这回读书总算有着落了,表哥对自己真好,以后有了出息,好好还他就是。

    “表哥,谢谢你!”林海涛对孔学礼感激地说,然后殷切地望向父亲,试探地叫了声:“爹!”

    见儿子满脸的期盼,陈四妹也站在一旁,定定地望着他,林源泉已经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和底气了,他转身地孔学礼说:“学礼啊,难得你有此好意,我如果拒绝你,那表叔也太无知了。好吧,那就感谢你对海涛的支持了。海涛!”

    “爹。”

    “还不感谢表哥啊?”

    “谢谢表哥。”林海涛赶紧向孔学礼深深地着了个揖。

    “表兄弟家,这么客气干什么。”孔学礼连忙站起身来,托住了林海涛的手,林海涛见表哥如此真心帮助自己,心里便对白天的事情有点惭愧。当时以为表哥想勾搭杨艳,却是误会了他。

    孔学礼从名里掏出二十张大团结,递到林源泉手里,“表叔,这点钱在乡下应该够海涛初中的学费了,你收下吧。”

    “是不是多了点?”林源泉有些踌躇,“两百元,学礼啊,你要想清楚,我们可是一时还不上的哟。”

    “你们什么时候手边宽裕了,就什么时候还。”孔学礼大度地说,“只要海涛学业有成,比什么都重要。”

    “他能够成什么大气候,不过就多识点字吧。”林源泉不以为然地老调重弹,“我们家世世代代头朝黄土背朝天,难道还想读书考个工作,不可能?”

    “表叔,这可说不定哟。”孔学礼笑笑,岔开话题说,“表叔,我今天跟着走了一天山路,感觉有些累,想先睡了。”

    “他表哥,我烧水给你洗脚。”陈四妹在一旁见儿子上学有望了,心里十分高兴,对这个表倒也自然非常感激,连忙喜滋滋地去烧水。

    上床的时候,孔学礼悄悄对林海涛说:“表弟,我明天准备回去了。杨艳确实不错,有机会你再帮我说点好话,记住哈。”

    “什么?”林海涛心里一惊,“你不是对我爹说没这回事的嘛?”

    “老年人嘛,比较坚持原则,不够灵活。”孔学礼笑笑,但林海涛已经听出,他所说的坚持原则,其实就是比较好听的说法,实际就是自己的父母比较顽固。

    林海涛沉思不语,孔学礼接着说:“表弟,你是聪明人,在这个和平年代,在农村,要跳离农门,只有读书考取,毕业工作这条路可以走,有了工作,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

    “好吧。”林海涛虽然对杨艳被别人看上,心里有些酸,但想想杨艳本来就许给别人了,反正都不属于自己,那谁要不是要?想也就释然了。再说,自己已经接受孔学礼的帮助,拿人的手软,还能怎么着,于是便答应了孔学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