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章节名:055、被发现,第三次说亲(求首订)</b>

    枯树瞬移,紧紧围着白琉璃,让她无法脱身,竹建阁楼上灯火骤起之时,她眸中凌厉陡起,在看到二楼凭栏边上的鬼脸面具时寒意覆上。

    此境此景,似乎早就知道她会前来一般,只待她闯入这阵中来,百里云鹫这个看起来平静得没有任何出彩之处的男人,心思究竟有多深,他能预料到的事情,究竟又有多少?

    白琉璃本欲将腰间的两把短剑握于手中,若实在无法从这诡异的阵中脱身,不妨将这些烦人的东西削掉,却在看到百里云鹫时停了停手,而后将半抽出的短剑重新塞回剑鞘,静静站在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那一直随她而动的枯树也因着她的静立停了下来,静静地扎根于泥土中,令人丝毫看不出方才就是它们如生了双脚一般在迅速移动。

    “云王爷的爱好也颇为奇特,大半夜的不睡觉,竟还在倚栏观景。”白琉璃微微一笑,不急不慌,丝毫没有被主人家发现的慌张与尴尬,自然得好像在自家园子里散步遇到了同样未曾睡下的客人一般。

    “有时候,夜里的景色才是最美的。”百里云鹫面具后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难道白姑娘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在夜里到敝府来吗?”

    那染镀在她身上的色彩,在夜里似乎更为柔和,更为漂亮。

    “云王爷是否还想娶琉璃为妻?”白琉璃答非所问,只是微昂着头迎着百里云鹫的目光,开口直白,无所委婉。

    “自然是想的。”百里云鹫不置可否,声音不起波澜,依旧淡淡,好像丝毫不觉这样厚颜无耻的话由一个女儿家嘴里说出来是多么不妥。

    “那看来云王爷是喜欢琉璃这一奇特爱好的。”这个男人竟然想娶她为妻,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在这个女子必须三从四德的年代,她的做派,足够令每一个人嫌恶,而他的想法依然未变,他到底,有何非达不可的目的,值得他可以忍受她这样堪称不容于世的做法?

    百里云鹫默了默,忽而笑了,“或许。”

    白琉璃为他简短的回答微微蹙眉,事情怎么看都脱离她原本计划的轨迹,这个看似并不喜欢多说几句话的百里云鹫,明明看着除了一副好身段以外再无任何特别之处,然他说出的寥寥几个字,却都超乎她的设想,该说她思考得不到位,还是他心中所想的东西根本就是常人所想所考虑的?

    “或许正是白姑娘这样有着奇特爱好的人才敢这么看着我,与我说话。”百里云鹫清浅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悠远,似是在对白琉璃说,又似在对他自己说,在白琉璃冷淡的目光中,只听他又道,“白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到前边亭中饮些茶再走。”

    百里云鹫说完,也不待白琉璃回应,便对着除他以外再无第二人存在的走廊吩咐道:“望月,煮茶。”

    “是,爷。”未见人影,只闻女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恭敬地在黑暗处响起,继而又完全只余夜的静寂。

    白琉璃看着百里云鹫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暗卫么?若那黑暗中的女子不出声,她根本察觉不到这儿第三人的存在,这个暗卫的身手不可小觑,暗卫尚且如此,那她的主子又当如何?而百里云鹫竟然敢在她的面前招引暗卫,是觉得她胸大无脑无需提防,还是他根本没将她的存在放在眼里?

    而她自己,这具身子,能感觉到的东西与前世的她相比差得太远,必须好好训练一番才行。

    “琉璃先在此谢过王爷的招待,不过王爷院中的树似乎不打算让琉璃品一品贵府的香茶。”白琉璃说着,往前迈出半步,那定格在她周身的枯树又开始慢慢围着她移动,百里云鹫不疾不徐地走下竹梯,走到枯树林子的最外沿,一伸手便将正在迅速移动的一株枯树抓在手里,只见他用掌心轻轻抚了抚枯树的树干,眼前整一片在迅速移动变换着位置的枯树移动速度慢慢缓了下来,最后重新扎根于泥土之中不再移动,百里云鹫才从枯树干上移开自己的手,道,“草木无眼,白姑娘以后若是想进这院子,还是先让人通传一声为好。”

    “……”以后?他这是在暗里讽刺她的不当行为,还是算定了她以后会再来这怪异的庭院,这整个云王府,的确处处都是不同寻常的布局,这一旦进入便难以脱身的院子,是他的院子,是他一手设计布置?

    若是如此,他心中必有极重的提防之心与对他人对这个世界的不信任,这一处位于湖心孤岛的庭院,或许正是为了提防他人而建,四面环水,的确是会令心怀不轨的人来也不易去也不易,而一旦进入这个庭院,便如同是进入一条死路,挣脱不掉的下场只能是做一个蛛网上的飞蛾与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百里云鹫不过是一个对泽国毫无建树的异姓闲散王爷,除了那一双会杀人的鬼眼睛以外再无人知道他有任何可让世人记住他存在的特点,用一无是处来形容他是再贴切不过的词,会有谁想要对付这样的一个人?这个湖心亭院的存在,又是在提防着什么?

    百里云鹫……

    冷冰冰的望月很快端上茶具,又很快退下,白琉璃看清了她的面貌,面无表情得像极一个没有情感的偶人,与这云王府的格调很是契合,一样的阴沉,一样的灰暗。

    竹亭中的两人相对沉默良久,似乎没有谁打算说话,唯闻陶制茶壶里沸水发出的咕咚之声,百里云鹫专心煮茶,白琉璃则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他的一举一动。

    两个沉默的人,两件同样色调的黑衣,静坐于月下亭中,若是不看二人的脸,倒颇有一种淡然入画的感觉,像知心的友人,又像相敬如宾的夫妻。

    只不过,他们二人谁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也不过,事实与这情景相差得远。

    “顾渚紫笋,白姑娘尝尝口感,我记得上次白姑娘来敝府没有尝过。”百里云鹫将煮好的茶沏了一杯递给白琉璃。

    “琉璃不是祖父,并不喜欢饮茶。”白琉璃并未抬手接过,百里云鹫也不在意,只将茶盏轻搁在她面前,兀自替自己也满上一杯。

    “茶需慢品,可在这样的慢品过程中平静一个人的心。”百里云鹫看着茶盏中浮在面上的细小茶叶,淡淡道,“白姑娘不喜饮茶,想来是白姑娘的心不够静。”

    白琉璃眸光冷冷,却是浅笑,“何以见得?”

    “若是白姑娘的心足够静,便不会仅靠一念之猜便只身夜入敝府。”似乎对于任何问题,百里云鹫都极有耐心回答,“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白姑娘在不知彼的情况下前来,不正是心不够静的表现?”

    “听王爷的话,倒像是早就知道琉璃会在夜里之身入贵府一般。”白琉璃将面前的茶盏捧起,用杯盖刮了刮茶面,“不过就是在等待一个时间,一个琉璃出现并且无处可逃的时间。”

    果然是早就料准了么?

    “若非如此,白姑娘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嫁给我。”百里云鹫轻轻撩起面具下端,轻呷了一口茶,声音依旧淡淡道。

    因为百里云鹫的举动,白琉璃看到了面具之下的两瓣薄唇,嘴角细长,因茶水而显得莹润,显出几分姓感来,只是此刻的白琉璃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只见她嘴角的弧度高高挑起,眼眸微微眯起,笑意浓浓却森冷,“那现下王爷就能肯定琉璃一定会嫁给您么?”

    从来都是别人做她的砧上鱼肉,还从未有她做别人刀下鱼肉的情况发生过,曾经没有,日后也绝不会有,就算百里云鹫这个男人真的深藏不露,也妄想将她玩弄于鼓掌。

    “白姑娘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潜入敝府,潜入在下的卧房,正巧在下正在沐浴,白姑娘一时色心起,不仅看光了在下的身子,还趁机摸了在下一把。”百里云鹫将茶盏放下的同时也将面具在脸上重新扣好,波澜不起的平淡声音在面具后嗡嗡响起,像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笑话,可他的声音却不含一丝笑意,“若白姑娘不嫁给在下,只怕这一辈子都没人愿娶白姑娘了,与其孤独终老,不如就这么将就着。”

    “……”白琉璃眼角轻轻一抖,显然想不到百里云鹫会语气不变地扯出这样荒唐的假话,而且还是将就,他这样的心思想法,的的确确是她没有猜想得到,与其说她没有猜想得到,不如说她不信百里云鹫会对想要娶她一事有如此的执念,而且还编得出这么可笑的谎话,“王爷没有任何证据,如何证明琉璃看了你又摸了你?”

    “这个无需任何证据,悠悠众口就是最好的用具,只怕用不了一日,整个溯城的人都会知道白家家主轻薄了鬼王爷一事。”百里云鹫习惯性地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可是有很多人愿意为你我牵这条红线的,恶女嫁鬼王爷,到底是谁先杀死谁,我也挺想知道。”

    “……”白琉璃忽然想不通百里云鹫的脑子是如何构造的,似乎任何一件事到了他嘴里都能变成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虽然他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但是,“就算悠悠众口能替王爷接上琉璃这条红线,可是前提也要是百姓相信王爷编的谎话才行。”

    “白姑娘是觉得在下长得太过丑陋凶煞不会迷得白姑娘色心大起对否?”白琉璃的话没有完全说清楚,百里云鹫却已听得清楚她的话中有话,像剥花生一样把百姓的心里慢慢给白琉璃剥析清楚,“这个无妨,白姑娘做事一向不遵礼法不巡常理,行为举止不寻常,美丑的观点想来也必不寻常,百姓既然巴不得你我大婚,就必然会相信这样的传言,指不定传到白姑娘的耳里时连娃娃都捏出来了。”

    “……”他倒是将大恶女白琉璃的行事作风分析得透彻,就是将她的三观都给定位了,她就算再怎么不走寻常路,也不会对他这样一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男人大发色心,不过他说得不错,就算是空穴来风的传言,只要能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能将大恶女捣整死,他们都会相信,并且往里添油加醋。

    不过她从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她想知道的不过只有一件事而已,“王爷不问琉璃为何夜潜贵府,琉璃可当王爷宽宏大量,可王爷肯为了娶琉璃舍得大费周折,却让琉璃极为不解,琉璃心中有一疑问,不知王爷可否为琉璃解惑?”

    “但问无妨。”

    “天下好女子何其多,琉璃身背恶名,王爷为何非娶琉璃不可?”白琉璃直视着百里云鹫那双似乎永远不会显露在世人眼前的面具下的眼睛,不惊不怕,只当看一双寻常的眼睛,声音冷冽却平静,并没有过多非解不可的疑问。

    “为何吗?”百里云鹫轻轻摇着手中的茶盏,明明是含笑的言语,说出来却透着丝丝凉意,“因为白姑娘既漂亮又特别。”

    “漂亮?”白琉璃勾唇反讽,拉下遮在脸上的黑面纱,让她伤口溃烂的一张脸毫无遮掩地曝露在百里云鹫的目光中,眼中含着浓浓的讽刺,“难道在王爷眼里,漂亮一词是这么解释的?”

    那是一张较之前更加惨不忍睹的脸,已然愈合的疤痕如一条条淡红色的虫子紧巴在那张不算白皙的脸上,本已经足够丑陋,如今那一道道疤痕又从中间撕裂开来,自破口以极慢速度流出的脓水和血浆正在侵蚀她脸上完好的部分,正呈现出暗红色的斑点,那暗红色的斑点之下似乎有细小的东西在挣扎,仿佛随时都会挣破她面上的皮肉破出一般,已不仅仅再是丑陋,而是恶心。

    “还是这就是王爷所认为的特别?”若非她的脸上的伤在恶化,她何必到云王府走这一遭,何必与百里云鹫在此消磨时间。

    百里云鹫没有说话,或许是在观察白琉璃的脸,又或许已经闭上了眼不看她那张丑陋恶心的脸,只是他的脸完完全全地藏在面具之下,让白琉璃根本无法看到他此刻的反应,白琉璃将黑面纱重新遮回脸上,缓缓站起了身,声音冷冷凉凉道:“既然王爷不怪琉璃夜潜贵府,那琉璃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王爷,就此告辞。”

    “是,也不是。”就在白琉璃已经转身走出了亭子时,百里云鹫的声音才又悠悠响起,一句不接头也不衔尾的话,却让白琉璃停下了脚步。

    百里云鹫看着白琉璃的背影,看着她堪堪齐肩的短发,说了一句听着矛盾的话后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白琉璃。

    他所说的漂亮与特别,不是旁人所看到的漂亮,不是寻常人所理解的漂亮,或许在旁人眼里,她的特别之处就恶毒再无其他,只是他看到的和寻常人不一样,他眼中所理解的漂亮与特别不是任何人能理解的,就是阿沼,也无法理解他这样的想法。

    因为她在他眼中的特别,所以漂亮,无关乎容貌,无关乎从前的她。

    “王爷的话很矛盾。”白琉璃转过身再次面对着百里云鹫,淡淡笑了,“不过却很诚实。”

    在这里,人人皆有各自想图的利益,人人心机重重,说出的话,不是虚情假意便是意味深长,然他方才说出的短短几个字,她却嗅不到丝毫虚假的味道,莫名地给她以一种不受任何听闻影响的眼光重新看他。

    “那么白姑娘是否要重新考虑考虑嫁给我这么诚实的一个人?”诚实?百里云鹫微微一怔,而后浅浅笑了。

    “那王爷舍得给琉璃想要的聘礼么?”白琉璃也微微笑了,不含冷意,静静地看着百里云鹫,“王爷既然猜得到琉璃会来贵府,那自然也猜得到琉璃想要的东西是什么,王爷舍得么?琉璃对要与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有着苛刻的要求,王爷能做到么?”

    “再好的东西于我来说也不过身外之物,只要白姑娘开口点要的聘礼,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天涯海角,我都会为白姑娘找来。”百里云鹫慢慢站起了身,明明该是能让任何一个女子都感动的话,他的口吻却平平淡淡,“若能娶到白姑娘为妻,在下可在众宾面前起誓,终其一生,只娶白姑娘一个妻子,不纳侧妃,不养小妾,不收通房,一生一世只待白姑娘一人好。”

    “那么王爷明日便请媒人带着琉璃想要的东西正式上门提亲,至于聘礼,琉璃不会让王爷到天涯海角去取,明日待琉璃一一点出聘礼,若是王爷觉得无何不妥,你我这门亲事便可定下了。”

    白琉璃为之震惊,尽管她明明听得出,他对她说的这些话,无关乎情爱,无关乎感情,只关于一个她所不知的目的,不过这样或许正好,她想要利用他,他也想利用她,无关乎情爱的婚姻,没有任何顾忌,或许能得到一个阵友也不定,终究她无需情爱,嫁一个既不会束缚她又还会装模作样关心她的聪明男人,倒也不错。

    “白姑娘果然爽快,果然与众不同。”百里云鹫轻轻拍了两掌以示赞美,笑意浅浅,“明日辰时前必让阿沼将白姑娘想要的东西亲自送到白姑娘手上。”

    “那琉璃明儿就在府中静候大媒人的到来,琉璃先行告辞了。”白琉璃眸中有一抹迟疑一闪而过,辰时么,也罢,还不算太晚,以她的能力,应是可以的。

    “在下送白姑娘至大门。”百里云鹫倒是客气,“望月,摇船。”

    百里云鹫的话音落下还未过多久,那名来无影去无踪的冰冷女子便摇着一条乌篷小船来到他的面前,百里云鹫并未急着上船,而是向白琉璃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白琉璃也不推让,率先跳上船头,船身难免摇动,却在百里云鹫上船时,船身非但不摇晃,反而趋于平稳,令白琉璃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望月摇动手中的船桨,小船调头,划开水面,慢慢往对岸移去,昏黄的风灯在船头的桅杆顶端摇晃,将两幢并列而立的黑色身影照得忽明忽暗。

    夜里的秋风带着寒凉,白琉璃不禁拢了拢衣襟。

    “白姑娘似乎不相信传言。”静寂的夜里,只闻小船划开水面发出的哗哗声以及桨橹摇动发出的咿呀咿呀声,便在这样的声音中,百里云鹫目视前方,凉凉淡淡似是自言自语地道了一句。

    “说王爷丑陋可怕的传言?还是王爷的眼睛能将人杀死的传言?”迎着夜里的秋风,抚了抚被风撩动的短发,与百里云鹫一样没有转头看对方,只是看着前方笑得清浅,“人们之所以相信传言,无非是因为他们心中潜伏着太多的恐惧,琉璃为人对得起天地良心,何须害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

    “白姑娘认为是子虚乌有?”百里云鹫似乎没料到白琉璃会这样回答,不禁微微侧头,看向白琉璃,只见她未蒙着面纱的上半边脸上微微弯起的一双瞳眸盛着银月的倒影,像莹亮透彻的琉璃,仿佛她身上的色彩都因她这浅浅的一笑而熠熠生光,温然柔和,一时竟令他移不开眼,“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如今琉璃就在王爷的眼前活得好好的不是么?王爷已是看了琉璃许多眼了,若是相信了传言,琉璃岂不是死很多回了?”白琉璃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感觉到百里云鹫的目光,也转过头看向他,眼睛向上弯起浅浅的弧度,“就像现在,琉璃还是好好地与王爷站在船头吹着秋叶的凉风。”

    美杜莎不过是传说中的人物,是人们臆想出的杀人武器,这是活生生的人世,不可能有本就不存在于世的东西出现,就算这世间真有灵异的东西存在,也不会有这样看人一眼便能夺其性命的眼睛存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阴沉诡异,她却不相信他的眼睛能杀人,若他的眼睛真能杀人,他的眼睛用于战阵之上无疑是一件强大的杀人兵器,如此何愁他在朝堂在泽国无所建树?

    百里云鹫扭回头,继续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小船划到对岸时稳稳停了下来,听风不知何时便在岸上等着了,百里云鹫不再相送,白琉璃跳上了岸,正要随听风往府门的方向走去时,站在船头的百里云鹫叫住了她,“白姑娘。”

    白琉璃顿足,回头,“王爷还有事?”

    只见百里云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半截手臂大小长短的红褐色木盒,在白琉璃回头时将木盒递给她,淡然道:“这个东西,或许现在交给白姑娘比较好。”

    白琉璃微微一怔,而后伸手接过了百里云鹫递来的木盒,提着戒心慢慢打开了手中的木盒,却在看到木盒中的东西时再次怔住,抬头看向百里云鹫时,小船已经离岸,调头往湖心的庭院划去了。

    只因木盒中静静躺着的,不是其他,而是她今夜潜入云王府非到手不可的东西,也是明日媒人要带去给她的东西幽草。

    不动用赤玉,就只能用奇药幽草来救治她的脸,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抑制毒素的扩张并让她的脸完好康复,因为她已没有时间去研究那使她伤口溃烂的无色无味毒药,若是等她配制得出解药,只怕她的脸已经腐烂成泥了,时间不等人,所以她只能用潜入云王府盗药这个下下策,却不知百里云鹫太过聪明,使得她不仅没将幽草偷到手反被他发现并困住,这可算是她人生第一次行动失败,所以不得不让她重新观度百里云鹫。

    本已做好明日幽草才到手的最迟打算,此刻幽草却实实在在地躺在她的手心,如何让她不怔忡。

    “王爷也是第一个见到我这张脸不震惊不嫌恶的人。”白琉璃将盒盖阖上,看着小船上渐移渐远的百里云鹫的背影,难得和缓的话语随夜风而飘变得轻浅,被水声和摇桨声掩盖,百里云鹫却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百里云鹫负手而立在船头,仰望苍穹,黑衣墨发几乎要与夜色融合,心思如这混沌的夜色一般,令人无法猜透。

    翌日,才刚刚过辰时,整个溯城便沸腾了起来,百姓穿街走巷,纷纷奔走相告,说是正大街有大热闹可看,不看一定后悔,一时不知多少商人撂下摊铺生意赶往正大街,就是那闺阁小姐也来了兴致,不是遣了丫鬟婆子到正大街看第一手热闹,就是亲自到茶阁的临街雅座来观望,一时间,整条正大街从最北端到最南端都满当当地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可谓热闹。

    究竟为何百姓皆来凑这个热闹,只因今儿早早便听到有人说鬼王爷今儿第三次让媒人上白府提亲,所谓好事不过三,若是这第三次提亲还提不成的话,鬼王爷就撞墙死或者跳护城河死,虽然百姓都不知鬼王爷这第二次提亲是什么时候,只知道这鬼王爷铁定是眼睛没长好,否则怎么愿在白琉璃这个人人怨之的大恶女这棵树上吊死,他们之所以都凑到这正大街来看热闹,主要是听说这鬼王爷的第三次提亲排场可不一般,还想等着看结果,究竟是两个人结成连理然后相斗相杀,还是鬼王爷先撞墙或者跳护城河。

    就在百姓翘首以待那所谓的不一样的提亲排场出现时,正大街最北端突然发出“”的一声铜锣被敲响的声音,接着是“叮叮当当”敲锣打鼓声音响亮震耳,从街头传到街尾,令这敲锣打鼓声所经过地方两侧的百姓纷纷抬手遮住双耳以格挡这震耳欲聋的刺耳响声。

    忽然,刺耳的敲锣打鼓声停止了,紧随着响起的是十几名男子齐刷刷又响亮的吼叫声,“今儿是云王爷第三次向白家大小姐提亲亲,云王爷指天发誓,此次提亲再不成功,他便一死了之!”

    男子们吼叫声响起的同时,整条正大街看热闹的百姓瞬间全都安静了下来,睁大着眼睛盯着这自正大街北端走来的组成方队的十六名都低着头的青年男子,还有他们手中所举着的几个大木牌,木牌上书:大恶女配鬼王爷,天下绝配!

    瞬间的安静过后是爆发的哄论,百姓有的捧腹大笑,有的使劲搓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样的话他们只敢悄悄地说,可眼前这是光明正大地将他们心中所想不仅写了出来,还让所有人都看到,这,这究竟是出自谁人的手笔,谁这么大胆!?

    就在看热闹的百姓滚滚沸腾时,一名身着绛紫色广袖长衫的俊逸年轻男子骑着一匹白马自正大街北端的拐口慢悠悠出现,满面含笑,丰姿隽爽,悠闲神态,不是穆沼还能是谁,只见他微抬起手向两侧的百姓招招手,活像他是一个刚刚高中的状元郎,童涯在旁边为他牵着缰绳,将头埋的低低的,恨不得将脸埋到地下,生怕别人看见他的脸。

    在看那走在前边的方队,所有人都是将头埋得低低的,同童涯一样生怕被旁人看到他们的脸一样,听风则远远地跟着,完全没有与穆沼同行的打算,唯有穆沼,一脸含笑接受着两旁抛来各式各样的眼神,而后扬了扬声音向前边的方队道:“瞧瞧你们,一个个都蔫吧的,打起精神抬起头来,将话喊大点声。”

    “是!大少爷!”男子们一脸拧巴,一咬牙一横心,闭眼昂头,人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又一次大声吼了起来,“今儿是云王爷第三次向白家大小姐说亲,云王爷指天发誓,此次说亲再不成功,他便一死了之!”

    谁让这是大少爷亲自发的话,他们就算觉得再丢人再可能会得罪云王爷,也不敢不来啊,以免大少爷把他们都撵出穆府让他们无家可归,云王爷,这么在您的背后大声喊有污您名声的话绝对不是小的们的本意!小的们都是被逼无奈!您千万不能来收小的们的命!

    男子们仰天而吼的声音大得堪比前边的锣鼓声,令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都抬手遮盖双耳,穆沼这才满意地点头,坐在脚步慢悠悠的白马背上一脸悠闲地白府的方向而去。

    百姓皆道,这么提亲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果真是不看的话铁定会后悔,只是这鬼王爷单单说亲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接下来呢?

    就在穆沼带领着他的小队伍敲敲喊喊一路动静不断地往白府去时,另一个方向,一名褐衣男子也正带着一位打扮得艳丽的中年胖女人往白府走去。

    远远的,褐衣男子和中年女人便听到这热闹的响动,褐衣男子不禁深深皱眉,中年女人极会察言观色,看到男子深思纠眉的模样,立刻扯着尖尖的嗓音自信道:“公子放心,枯木在我这张嘴下都能生花,这天底下还从没有我王媒婆说不成的亲,鬼王爷那敲敲打打的阵仗不过是壮个声势,待到进了白府,一样要败在我的嘴下。”

    “是吗?”青山听了王媒婆的话非但不将纠紧的眉心解开,反是拧得更紧了,再一次细细打量一身福态的王媒婆,怎么看斗觉得不靠谱。

    “放心吧公子!包在王媒婆我的身上了!”王媒婆信誓旦旦地拍拍自己的胸脯。

    “那就继续走吧。”此时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了,也只能先选择相信这个胖女人了,青山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对白琉璃那个丑恶的女人这么好态度,竟然还用到民间的提亲方式,偏偏选的日子还和云王爷说亲的日子撞上了,殿下这亲若是说不成,必会让人贻笑大方的。

    不不不,他怎能这么想,殿下和云王爷两人一起摆在白琉璃面前让她选,只要是个长眼睛长耳朵长脑子的人,都会选殿下,有谁会蠢到自己当送上门的食物。

    他相信殿下,就也相信这个胖媒婆吧。

    白府里的下人本也是早早地就听到了外边的趣闻,人人都想去凑一凑这热闹,奈何他们还没有这个胆敢在如今的大小姐眼皮底下胡乱出府,就是连到府门等着看热闹的心都不敢有,只能按住自己想要凑热闹的心老老实实地干自己该干的事情,只能恨恨地看着得到白琉璃给的特权不断跑进又跑出的沙木。

    沙木将自己的见闻一样样详细说给白琉璃听,白琉璃却像完全不关心不在意外边那与她有关的热闹一般,只静静地坐在药阁里,坐在铜镜前,细心地检查她脸上的伤口。

    昨夜回府她便将幽草入药内服外敷,不过短短一夜的时间,如今那原本流着血脓的伤口竟已尽数愈合了,不仅如此,结出的血痂也已脱落,只留下粉色的疤痕,脸上已没有伤口只有疤痕,且有幽草做药引,接下来的复原工作便简单了。

    白琉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以指尖抚过每一道疤痕,眸光涟涟,她的脸之所以能恢复得如此快,她本该要做的事情变得眼下的简单许多,是托了百里云鹫的福,那个鬼面男人,昨夜若是他想让她走不出云王府的话,她今日便绝不可能坐在这儿,因为以如今的她而言,就连听风她都无法抗衡,更不论那个来无影去无踪名为望月的暗卫,还有深藏不露的百里云鹫呢?

    不过如今不成敌反或能成友,与百里云鹫之间的红线一旦牵成,于她而言,利将会远大于弊,如此好事,她何必再拒绝。

    还有,这给她送了一脸疤的人,也是时候准备好接受她的回礼了。

    “大小姐。”在白琉璃将她涂了药的脸包裹起来的同时,沙木小跑而来,先向白琉璃福身之后才又喘着气道,“大小姐,穆大少爷和王媒婆在府门口争吵起来了。”

    “王媒婆?”白琉璃微微挑眉,“哪个王媒婆?”

    “就是被大家伙称为溯城第一媒人的王媒婆啊!”沙木显然有些焦急,怕自己说不够明白,又补充道,“就是那个自称一张嘴就能让枯木开出花,让断流的河再流出水来的王媒婆啊!嗯……长得……”

    沙木立刻伸出双手上上下下地比划,“长得胖胖的,这么胖,这么高,嗯,这么高的王媒婆啊!”

    白琉璃看着比手画脚的沙木,忽的笑了,抬手挡下了沙木正在比划的手,笑道:“晓得了晓得了,瞧瞧你急的。”

    “大小姐,主要是,主要是王媒婆是替太子殿下来说媒的啊!”这怎么能让她不急呢,万一,万一白府有什么不小心得罪了王媒婆的地方,就等于说是得罪了太子殿下,而且太子殿下派人来说媒,这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事,大小姐就算不想嫁,但是能拒绝吗?

    天……怎么一天之间会有两个这么有身份人来白府说亲!?

    白府门前。

    “童涯赶紧上,把这肥婆子给小爷挤到边上去。”穆沼站在白府门外,看着正昂着下巴往白府大门走的王媒婆,将身边的童涯一把往前推,这突来的动作让童涯脚步一个不稳便往前踉跄去,正不偏不倚正好一脚踩在王媒婆的脚上,令肥胖的王媒婆也险些没站稳,幸好抓住了门框才稳住了脚步,与此同时扯着尖尖的嗓音道:“穆大少爷,您这什么意思!?万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您这是要和我抢道吗?”

    什么叫肥婆子!?人人都夸她年轻身段匀称,他居然说她是肥婆子!?

    “肥婆子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明明是小爷我先来到这白府门前的,怎么就成和你抢道了?”穆沼将眉毛挑得高高的,一脸的痞气,完全无视气得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的王媒婆,用手中折扇点了点一脸无辜又无奈的童涯,“童涯,做得好,小爷这就走你打开的道。”

    谁知童涯竟一把扑到了穆沼面前,挡着他不让他走,紧张得深秋的天额头都沁出薄薄细汗,一边挡着穆沼一边朝他挤眉弄眼,他的大少爷啊!刚才这个肥婆子就已经说了她是太子殿下请来的,那就等于代表着太子殿下,大少爷您这么明显欺负人地和这个肥婆子抢道,就等于在和太子殿下抢道,那可是太子殿下啊!大少爷您就让这一回吧!童涯求您了!

    王媒婆一看童涯这模样,一下就明白他心里想什么了,顿时乐了,下巴都抬得比之前还高,就差没用鼻孔看人,用手中帕子扫了扫方才被童涯碰到的衣袖,笑得一脸得意地抬脚就要跨过白府的门槛。

    你是穆府的大公子又如何,老娘现在是顶着太子大人的光环,敢和老娘抢道?边玩儿去吧!

    穆沼瞬间啪地一声合上手中折扇,将挡在他面前正朝他不断挤眉弄眼的童涯一把推到一边,瞬步走到了王媒婆身边,以他的速度明明可以先于王媒婆之前跨入白府的门槛,谁知他偏不,而是右脚伸到了王媒婆的脚跟前,此时的王媒婆就算发现了穆沼的孬招想收回脚已是来不及,便这么不偏不倚地绊上了穆沼的右脚,继而只听“嘭”的沉闷一声,王媒婆面朝下重重地摔倒在白府门槛内,正正好一个狗啃泥的姿势,一身肥肉摊了一地。

    众人惊呆,别说童涯目瞪口呆,就是青山都一脸的震惊。

    原本吵闹的白府大门瞬间因为王媒婆这一摔而摔安静了,然就在这样的安静中响起了穆沼吟吟的笑声,“啧啧,大家伙快来瞅瞅,白府大门躺开了一块大肉饼子。”

    “……”众人一愣,看看风流倜傥的穆沼,在看看狼狈至极的王媒婆,一身肥肉铺在地上,还真的像是一块大肉饼子,这比喻真是太贴切了!令众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捂着嘴强憋着,尤其童涯,手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红紫,就差没憋出内伤。

    王媒婆本是想要撑起身,却被穆沼的话气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得厉害,气得一时都说不出来,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正当此时,沙木小跑而来,在看到跌趴在地的王媒婆时猛地一愣,而后看向穆沼,微微俯身,恭谨道:“穆大少爷,大小姐让您里边请。”

    穆沼微微颔首,微笑着将手中的折扇重新打开,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抬脚跨入白府的门槛,一副仿佛浑然天成的俊气让在场的每一个白府婢子都微微红了脸。

    “哎,肥婆子,你瞧,小爷我都让你先走了你偏不走,真是,那小爷我就不客气先进府了。”穆沼轻轻叹息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后觉得差了些什么,没有回头只扬声道,“地上凉,王媒婆还是别躺着了。”

    王媒婆就差没气得吐血,最终还是在白府婢子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青山看着王媒婆肥胖的身子,眼里满是嫌恶,而后看向穆沼的背影,眼神沉冷。

    方才穆沼和王媒婆在白府大门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而且王媒婆还大声地自报了家门,他不信白琉璃不知道他们是代表着殿下来的,可方才那前来传话的婢子说得清楚,白琉璃是请穆沼进府,而不是请穆沼和王媒婆一起进府。

    是无意?还是故意?

    若是故意,这个本该由殿下来捡回她这条命的白琉璃,只怕不是殿下想的那么容易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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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家的两条狗狗患了犬瘟,有一条还是狗宝宝,哎……叔哀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