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微楼倚着营帐侧顶,见到的便是她明眸皓齿盈盈一水间的温婉之美,这段时日,他见过不同陈慕柯,睿智聪慧的,落落大方的,坚韧不屈的……然而从未觉得此一幕般温暖如春水,他自知皇兄此次将她的周全托付于几,多少存了私心,他手握十万情报手下,皇兄是要他归顺朝廷呐,而以她的聪慧,他不信她想不到,可她从不多言,从未劝说过自己,偏偏足以令他汗颜,一名深闺女子尚且如此殚精竭虑一心为着盛朝黎民百姓着想,而他身为皇室嫡子……

    翌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畅,帐营内的气氛却并未随同天气一般明媚,无止一身翩翩月白长袍,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青黑,地上摔碎的茶尚且热气腾腾,他丝毫不客气地指着陈慕柯大喝道,“胡闹,简直胡闹!”

    老人季梓桑孔鲁明,将领司徒崇葛峥林竟川齐缘皆在,他如此明目张胆指责陈慕柯,分明不给她面子。

    方才她陪着无止在军内巡了一圈回来,他的脸色越发青黑,能忍耐到帐内,也算不易。

    陈慕柯将将接手军中要务,她深知军中存在诸多问题,然而非料已然到达如此严峻的境地,无止直言不讳,她难堪,然而总要有人退后一步的,她双手作揖赔礼,“慕柯有愧!”

    他仍旧余气未消,“你以为简单一句有愧就了事了么?如此下去,陈家军迟早毁在你手里!”

    葛峥还想昨儿个青萝道将军正受伤呢,不忍小声为她辩驳,“宁江、凉州咱们赢了,若非安定将军,盛朝还得败!”

    声音虽小,然帐内紧张严肃,无止转向葛峥,“你当真以为北燕是傻的么?我敢打包票,景州之战,殷靖王颜宋必定制出短弓!”燕军如此干脆地退出凉州,其中必定有诈!

    心理战葛峥不懂,一句“我……”如此说不出来。

    季梓桑见不得爱徒如此无颜,道,“好了,无止,我知你心系陈家军,”他一语道破,他与护国将军陈遇奕乃结拜兄弟,陈遇奕生前致力于陈家军,无止自不会不管不顾,季梓桑甚至猜到无止真正在意的并非盛朝的输赢,而是心疼陈家军,然而在季梓桑看来,当初无止撒手隐退,就该料到今日的局面,实在不该苛责世子,“燕军若攻破庐裕关,盛朝将无以抵御,陈家军六年疏于训练,国贫兵弱,世子别无他法。”

    季梓桑到底是老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无止落座,强力平静心绪,扶额叹息道,“当年润之在时,陈家军军纪如山,如今……简直一盘散沙!两军交战素来讲求实力,今,唯有重整河山,世子所设短弓铠甲确实符合南盛作战,然而不过小打小闹,北燕历来擅长变通,若能制出短弓铠甲,景州之战我方只怕毫无优势。”

    军中唯有季梓桑孔鲁明掌管军需调度,而司徒崇葛峥林竟川三人或许年轻,陈慕柯唯有向无止请求援手,她再深深鞠躬,“还望先生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