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惟楚只是淡淡地笑着,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沅馨艺巧笑盈盈的模样,宠溺而又无奈。

    这丫头,最近倒是将他当做挡箭牌用地愈发顺手了。

    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是由着随心所欲。

    她想让他休息一阵,那么他便随她心意,好好休息就是了。她要如何做,他,支持便是。

    容息静静地站在群臣之中看着彼此心意相通的二人,虽是面无表情的冷淡,可微微紧握在侧的双拳却到底还是泄露了他的心绪。

    好一个一箭双雕!

    和惠公主沅馨艺,他还当真小看她了!

    刚想要抬腿走至中央去辞了这一份差事,眸光却再一次触及到那一抹凌厉的目光。无奈地,将将才要伸出去的腿又缩了回来。

    他虽然不甘于这样的局面,但既然他拦住了自己,那么就一定是想好了对策了。他相信那个人时不会骗他的!

    是以,嘉睿帝正式命令他接替慕惟楚彻查烟雨阁之事的时候,容息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极为诚恳地应下了这一个差事。

    见容息应下了,沅馨艺的嘴角微微勾了勾,眸光中是一抹意欲不明的笑意。

    很好,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至少他答应了。

    那么接下来的路,可不是由着他想如何,便能如何的了!她倒要看看此番他是大义灭亲,还是狐狸露出尾巴!

    眼眸微敛,沅馨艺恭谨地立于朝堂一侧,直至此次廷议结束,都未作半点儿评论,安静地仿佛方才那件事情与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廷议结束,群臣纷纷散去,慕惟楚却并没有同别人一样离开,而是静静地随着沅馨艺去了紫梧宫。

    紫梧宫中,上官梓淳不知何时已然回来,正独自一人在练武的地方练着剑。尽管他已然竭力克制心中的那一份悲凉,可到底瞒不过沅馨艺,瞒不过慕惟楚。

    轻叹一口气,沅馨艺悄然和慕惟楚对视了一眼,伸手接过慕惟楚递过来的剑,沅馨艺未作迟疑,便加入了舞剑的行列。

    见沅馨艺突然插入,上官梓淳微微有些呆愣,手上的动作也微微有了停顿,“公主……”

    沅馨艺轻笑一声,可手上的动作却是丝毫未曾停顿,“这些日子,上官已然教了本宫不少,今日就让你这师傅来考验考验我这徒弟吧。”

    看着沅馨艺巧笑盈盈的容颜,上官梓淳微微一叹,却是反手将剑插回了剑鞘,不再动作。沅馨艺见他不愿比剑,气馁地瞥了眼一旁静静立着看好戏的慕惟楚,而后挫败地收起剑,站回到慕惟楚身边不再言语。

    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官梓淳终是轻叹一声,缓步走到他们二人跟前,喟叹一声,“有劳公主和惟楚担心了。我没事。”

    淡然的表情,似乎真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唯有他眼底的落寞清晰地泄露出他的伤感。

    被最爱的人一次次背叛,那会是何其的痛苦。

    忽然想起了什么,沅馨艺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仍是咽了下去。

    没有把握的事情,若是说出来了,岂不是给了无谓的希望?若这希望是真的,那便还好,可若是最后的最后,这个希望终究化为泡沫,又该让他如何承受?

    犹豫再三,沅馨艺轻轻笑了笑,“既然你没事,那便好。左不过这事情对我们的冲击也很大,是以本宫和慕哥哥都有些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而已。”说着,拉起慕惟楚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慕惟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沅馨艺这样坚持的神色,也猜到了她估计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是以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随着沅馨艺的步伐出了练武的地方。

    看着沅馨艺和慕惟楚渐渐走远的背影,上官梓淳低垂了眼帘,半晌没有动弹。

    片刻之后,他却陡然睁开眼睑,冷冷地望着习武场的一角,眸中更是冷若冰霜,“出来吧,躲着又有能如何?”

    话音才落,颜轻伊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上官梓淳的视线之内。

    面色清透,眉目低垂,却是说不出的落寞和悲凉。

    上官梓淳冷冽地看着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走近,半句话未说,拔剑便向她刺去。

    原以为她会同白日里一样与他拔剑相向,却不料她不过是静静地站着,任由着他的剑抵到她的眉梢,却是半点儿也没有还击。

    上官梓淳气结,随手丢了手中的剑,背对着她,目光清然冷冽。

    颜轻伊伸了伸手想要去抱他,可是在看到他此刻这副默然的神情之后,却又顿时撤回了手。

    犹豫了片刻,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便悄然再度消失在了渐暗的天色里。

    上官梓淳伸手想要挽留,却到底还是放弃了。

    她为了所谓的烟雨阁,甚至不惜同自己拔剑相向,又如何会再为了自己留下来呢?

    神色颓然地捡起地上的剑,再度舞剑的上官梓淳出招招招狠戾,步步杀机。

    虽然……他没有对手。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褪去心中的烦闷,忘却那被背弃的伤痛。

    罢了,她既是如此选择,那么他和她,便是此生不复相见!

    可他却不知,往后的漫漫岁月里,他会因为这一番的决定而……半世悲凉。

    唯恐刺痛上官梓淳的心伤,沅馨艺匆匆拉着慕惟楚就离开了习武场,却到底还是错过了上官梓淳和颜轻伊对峙的这一幕。

    可若是她看到了,只怕会更加坚定先前心中的想法。

    自打颜轻伊莫名出现在行刺的地方开始,沅馨艺就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可她却又无法清楚地说出那个不对劲在哪里。

    慕惟楚看着她一路上纠结地都快打结的小脸,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艺儿,你这表情是怎么了?都快可以把我的手指给绑住了。”

    轻轻的一句玩笑话,却是惹得沅馨艺肃穆而视。

    慕惟楚对上她此刻严肃的神情,心中陡然一紧,便也收了玩笑的神情,刚想开口,却听到她低低的犹豫的声音,“慕哥哥,我总觉得颜轻伊这件事情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和上官自宫外回来便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

    慕惟楚轻叹一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我知道你心有不忍,可或许打一开始你便不该全了他们的情意。如今圣旨摆在那里,他们便是成了敌人,却也还是要奉旨成婚的。”

    不轻不重的话语,却让沅馨艺越发愧疚,她当初不过是想给那个像极了沐风的男子在这个时代能够有一个很好的结局。可谁承想,竟会是这样的境地!

    或许真的是应了那一句话吧,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的所谓好心,到底还是害了他们。

    喟叹一声,沅馨艺将自己深深埋进慕惟楚的怀里,许久都未曾抬头。

    她忽然觉得此生也好,前世也好,她都未曾真正的恨过谁,怨过谁。可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恨了,恨容息的决绝和狠戾,恨他如此这般毁了一对璧人的相依相守。

    敛去了满目的悲凉和无奈,沅馨艺目光冰寒地自慕惟楚怀里抬头,看着皇宫之外,容府的方向,淡淡地开口,“慕哥哥,你说此刻容息该是在做什么?是想尽一切方法抱住烟雨阁的人,还是为了继续掩藏而交出烟雨阁的人?”

    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慕惟楚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你今日这般的棋局,委实是在逼他做出选择。若是他选择保全烟雨阁,那么你或者皇上大可以治他一个办事不力。而若他选择全力办事,就意味着他将失去烟雨阁这一个势力,那么到时候,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动他或者是容嫔娘娘了,你都少了不少的阻力。”

    沅馨艺闻言,轻轻扑进慕惟楚怀里,轻笑着戳他,“果然还是慕哥哥最最最了解我啦,不过他大概也知道我这个想法吧。”

    如此明显的意图,若是他堂堂烟雨阁阁主还看不出来,那么他也太让她高看了。

    慕惟楚静静地看着此刻眸底精光闪现的沅馨艺,宠溺而无奈。

    她既然想这么做,那么他便于一旁护着她就是了。反正断断不能让容家的人,让烟雨阁的人再伤她半分。

    可是……

    若是他日慕府也有人与容息一样,他还能……如今日这样的坚定么?

    思及这些,慕惟楚如鹰的眼眸里不复方才的温柔缱绻,却是满目的凄凉和悲叹。

    若是真有那一日……

    沅馨艺自慕惟楚怀里抬眸的时候,便看到慕惟楚愣愣出神的样子,心下好奇,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慕哥哥!想什么呢?”

    慕惟楚这才敛了神色,浅笑着摇了摇头,揽着她静静地站在紫梧宫的正殿门前,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他忽然有种期待,期待时光就此停留,而他们便是这样的……一世长安。

    可到底,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期待而已。

    如今的这般局势,又如何能让他们尽享这样的温柔缱绻呢!

    还未待沅馨艺和慕惟楚和各自的沉思中回神,一个侍从便匆匆从宫门处急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们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