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萧承话中的轻视之意,殿中众人当真是听得极为清楚的,但却无一人反驳,毕竟明德帝的心思可不好揣测,若是让陛下生了不喜,事情也便难办了。

    冰冷的眸光从男席一处缓缓划过,端亲王唇角勾起的讥讽笑意越发浓郁,见此,叶沐遥心里咯噔一声,觉得端亲王身上的气势让人有些发憷。

    她面上一派乖巧之色,不过却在暗自打量着楚国的使团。不知为何,在看见站在端亲王身后的男子之时,叶沐遥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人的样貌也是英俊至极,剑眉朗目,生的一派正气。叶沐遥笃定自己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此人,但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却挥之不去,让人生恼。

    殿中冷凝的气氛一触即发,众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些。

    突然,明德帝轻笑一声,打破了满殿寂静。

    “端亲王不必多礼,楚国与秦国可谓是兄弟之邦,既然端亲王在楚国不必行礼,那在秦国亦然。”

    明德帝一张温和的面孔似笑非笑的望着站在下方的端亲王,眼中冷意渐浓,不过因着众人离着明德帝有些距离,所以并未发觉。

    但旁人无法察觉,坐在明德帝身旁的皇后自然不会感觉不出,藏在宽大衣袖中的玉手轻轻挪动,盖在明德帝有些粗糙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明德帝并未多看皇后一眼,但身上的冷意却诡异的散了三分。

    二人的动作极为隐晦,堂下之人自然是无法发觉的。

    “那便多谢陛下了。”

    端亲王再次躬身行礼,年轻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丝恶劣的笑意,真真是称了他的名头,混不吝的性子让人无奈至极。

    身后的诸位使臣自然是没有萧承的待遇,纷纷跪在大殿之上,冲着明德帝叩首。

    殿中人现下所有的心思都被楚国使臣给吸引了,自然是并未有人注意着站在叶沐遥身旁的那个极为平凡的小丫鬟,以让人眼花的动作将两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给对换了一番,而后细白的粉末直接落到了叶沐语面前的酒盏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一切之后,碧玉眸光微凝,内息聚于指尖,微一用力,那支藏着药粉的云脚珍珠卷须簪便又回到了叶沐遥如墨的鬓发之间,而那根银质的簪子直接到了碧玉的皓腕之上,再次化为了极不打眼儿的银镯儿。

    此番动作并无一人知晓,甚至连叶沐遥也并未发觉。

    同样的,在此时,三皇子面前的锡器酒盏,也在不经意之间与旁人的调换了一番。

    楚国来使行完礼之后,便纷纷落座了。

    宫宴上的吃食自然不是用来宴客的,毕竟整个穹宇殿现下有上百位朝臣,每张小几都上完吃食之后,菜面上便凝成了一层浮油,真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

    众人自然是清楚宫宴的流程的,所以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动动银箸罢了,也并未有人真将早已冷掉的菜色送入口中。

    不过饭食虽说微冷,但酒液还是冰凉的才好入口。秦国盛产的葡萄美酒并无几分后劲儿,所以女子饮之也并无大碍。叶沐语一向便偏爱葡萄美酒微酸的滋味儿,但是好酒不易的,虽说端庆侯府尊崇无比,但较之宫廷的藏酒,还是要逊色几分。

    叶沐语轻轻端起酒盏,红唇靠近杯缘,轻啜一口,凤眸微微眯起,细细品味着。

    见她如此,叶沐遥微微扭头,望了望身后的碧玉一眼。后者轻轻颔首,叶沐遥便清楚事情已经成了,便放心的端起酒盏,将其中红艳的酒液送入口中。

    沁凉微酸的酒液,滋味儿自然是极好。满殿诸人纷纷持杯品尝,想必三皇子定然也是无法逃过的。

    如此,真真极好。

    叶沐遥记得,此种药粉效力并不十分迅速,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药效才会彻底激发。此物于身子无害,若是中了此物之人心如磐石一般,便可忍过,但若是心智稍稍不坚,便觉得极为难熬。

    叶沐遥可不认为叶沐语是有大毅力之人,所以今日她必然是需要男子来给她解了这药物,以叶沐语未来三皇子妃的身份,能为她解毒之人,除了三皇子白均禹之外,恐怕便无旁人有这个胆子了。

    明德帝冷眼望着殿中的臣子,微微向一旁站着的吴胜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开口了。

    “今日楚国来使入宫,诸位大臣家中小娘子一齐献上舞蹈,众位可以一同观赏。”

    吴胜年不过是个阉人,所以声音也是极为尖细,听着他如此言道,叶沐遥以酒杯遮住自己唇角露出的讥讽之色,将朝臣家中的小娘子视作优伶,还真真是开得了口!

    听得此言,坐在明德帝下手的端亲王面上笑意更浓,他很清楚秦国民风,这里若是在殿中献上舞蹈的话,恐怕便与优伶无异了,不过听着方才那太监的言语,献舞之人都是朝臣家的小娘子,真真是得趣儿极了。

    端亲王有了兴致,当下也不知何为忌讳,便直接开口了。

    “本王不想秦国民风也如此开放,不过楚国好舞,今日本王也是带了我们楚国的舞姬来了秦国,不过两厢比较一番,也可分个胜负!”

    萧承说着,凤眸便看向了明德帝,目光咄咄逼人,一旁朝臣心下都不由愠怒。

    不过明德帝显然是极为沉得住气,当下面上笑意更浓,直接击掌道。

    “善!”

    “既然端亲王有如此绝妙的主意,远来是客,那便先由我们秦国的小娘子抛砖引玉罢!”

    明德帝将将吩咐,乐师与舞者便一同上场了。

    舞者众人,不过其中的服制倒是有些微微不同,想必其中领舞之人,便是中书令家中的庶小姐了。

    此舞乃为鼓舞,但却并非一人独舞。众位舞者面上皆覆白纱,看不清这些小娘子到底生的是何模样。

    鼓声一起,身着十二破彩裙的众位舞者便仿佛失了神魂一般,绕着殿中疾步走。舞者身姿曼妙,也并未见有何奇异的舞步,看着却让人心头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