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冷的口吻让蓝希倏然止住脚步,弹指可破的脸蛋有了一丝不可寻视的僵硬,很好的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她缓缓侧过头,朝轮椅中的男人望去,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无辜的问,“有事?”

    或许她永远也没想过的两个字,终于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在他说出那两个字后,她脸上的笑容再难维持住。

    他说,“道歉。”

    他用了最平淡最冷漠的声音说,“道歉”这两个字。

    道歉?

    在安城谁不知道莫厉琛从不舍得蓝希有任何委屈,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更是绝对不会让她对别人低声下气,这也是为什么她如今的脾气变成这样的原因。

    而现在,他却说,道歉……

    他不止是说了道歉,还叫她给别人道歉,给那个蓝希今生都不会喜欢上的女人道歉……

    蓝希脸上的色泽僵硬住,脑袋里有瞬间不能适应的空白,那么简单的两个字,而震得她耳膜都在发疼,发痛。

    她还没说什么,反倒是南宫蔷有些震惊的盯向他,“琛……”

    很明显一副要为蓝希说话的模样,然而莫厉琛却像是铁了心似的,墨玉般的眸子微冷,不容置疑几个字从他优美好看的薄唇轻泻而出,“我叫你道歉。”

    明明白白的感知到男人的不快,南宫蔷几步走到他身边,善解人意的笑着安慰道,“琛,这只是很小的事情,不需要这么严肃,我没放在心上的。”

    莫厉琛却没理会她,甚至是没看她一眼,黑而沉的眸子,专注盯在蓝希身上,那淡而凌厉的视线,凌迟着她的身,她的心。

    仿佛,她不道歉,他的眼神就能随时随地的把她刺得骨头都不剩。

    蓝希清楚的接收到他的警告,他的冷漠,他根本不容她逃脱的冷硬。

    她读懂了,明白了,心痛了,却也溢出一个完美的浅笑,真的朝缓缓南宫蔷弯下腰。

    完美的九十度,低微到尘埃里,她的自尊跟高傲,在这一刻,全然尽失,可她却仍旧在笑,她笑着说,“对不起。”阵夹乐才。

    “蓝希……”虽然,虽然并没有感到她的道歉里有任何歉意,但这个素来高傲而美艳得令人叹服的女人,破天荒的会真的对自己道歉,这已然是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不论如何,她也绝对不能表现出自己此刻内心想笑的冲动。

    她得压制住,她必须得拼命压制住现在那种愉快的冲动,要更加表现得不忍心和懊恼的表情才对,不然,莫厉琛会不喜欢她。

    但是怎么办?真的有点止不住的想笑出来了。

    要知道,蓝希从一开始就被莫厉琛纵容宠溺出了一身的臭脾气,虽然蓝希曾经摆过脸色给她,她可以完全不放在眼底,甚至连介意的必要都没有,可现在看到这个嚣张跋扈的女人居然会对自己道歉,甚至还用了最诚恳而低微的九十度,那股想笑的冲动几乎是蔓延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要得多么艰难的抑制,才能止住这种想笑的冲动?

    倘若现在有其他外人在,看到这幅场面,该是何等哄然大笑?又或者震撼无比?

    谁能想得到,那个不可一世,刁蛮任性,嚣张得不把所有人放在眼底,安城出了名的蓝希,会也有跟别人弯腰道歉的时候?

    不可置否,很多时候,蓝希还是会碍到她的眼,因为,她阻碍到她想要的一切。

    而现在这种时刻,连她都快不相信这是事实了……

    没让南宫蔷多说什么,蓝希抬起头,再次挺直的背脊,唇角边还是那抹不曾消散的笑意,盈盈而明媚,方才的低微在此刻忽然又像是一个错觉,她带着笑意的星眸望着轮椅中的男人,问,“现在,我可以回房了吗?”

    男人优美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回答她。

    蓝希也清楚他不会回答,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上了楼。

    然而,刚刚转身的刹那,她眼眸低垂下去,讥嘲又苦涩的扯扯唇。

    别人可能都没办法理解她刚才的行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收养了她,对于他的命令,她没有真正说“不”的权利。

    可笑的是,她真正去弯腰道歉,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半点撼动……

    他的心,是有多冷?

    凝望着蓝希转身离开上楼后消失的背影,南宫蔷收回视线,低眉望着旁边轮椅中的男人,不安的道,“琛,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份了点?蓝希她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她一定……”

    “无碍。”莫厉琛双手滑动着轮椅到客厅内,淡漠的嗓音说,“她的脾气太过放纵,现在连你也不放在眼底,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放肆,是时候该磨砺她的尖锐,不然将来只会为她惹下更大祸端。”

    南宫蔷跟上他,愁眉不安,轻声劝解说,“可你这样也太严厉了点,她毕竟……”

    “她已经不小了,该懂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后果。”莫厉琛滑动轮椅的手停下,目光倏尔深邃,“没有人能护得了她一辈子,倘若现在还不懂得收敛一点,将来要怎么在社会上生存?怎么与人相处?”

    这个社会,太过骄纵的脾气,注定不会有什么朋友,甚至会寸步难行,现在是他的羽翼护着她,倘若没有他的时候呢?

    她这个样子,要怎么生存?

    活在现实社会中,就必须懂得收敛一些自己的锋芒,收敛并不代表全部褪去,要懂得改收时收,该张时张,那才叫真正的成熟。

    否则,当因一时的冲动跟任性而惹下你无法想象的祸端时,再去后悔,已然覆水难收……

    相识多年,南宫蔷也算他的半个红颜,知晓他现在的脾性,忽然轻轻叹了口气,想起了曾经,他也年少轻狂过……

    **

    蓝希回到房间里这才想起,原本自己是要打算下楼喝水的,可结果是喝水没成反而惹了一身腥,她特么就是自虐啊。

    现在就算嘴巴干固死,她也没那个心情下去喝水了,免得看见某些人长针眼,于是她干脆扑到大床上,催眠着自己补个回笼觉。

    不知道这样昏昏睡睡过去了多久,房间响起敲门声,别墅里仆人的声音细细小小的传来,“蓝希小姐,该下去吃晚餐了。”

    “哦……”蓝希睡意朦胧,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却又是翻了一个身,抱着枕头再次睡过去。

    外面的仆人像是等了很久也没见她出来,又来敲门,“蓝希小姐,晚餐都准备好了,该下去吃晚餐了。”

    这一次蓝希是连应都没应了一声。

    仆人在外面等了很久也没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又连续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动静后,内心生出不安,却又不敢随意进去,犹豫了下,还是转身离了开。

    须臾,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房间橘黄色的灯也随之亮开,身材伟岸而挺拔穿着大衣的男人缓缓踱步进来。

    他手中端着为她准备的晚餐,来到床沿边坐下,把托盘放到旁边的柜子上,不算柔和也没那么冷硬的声音唤道,“起来吃晚餐。”

    窝在被子里背对着他的女人没有回答他。

    他偏头朝她的背影凝望而去,“该吃晚餐了,你原本胃就不好,再不吃,又该胃痛了。”

    “……”

    “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他迷人好看的眉梢微拧,低醇的声音稍微放柔了些,像是在哄一个正在闹脾气的孩子,“气到现在也该消了。”

    他永远不会解释那是为她好,甚至不会对她说,她本不该用那样的口气对待曾经也照顾过她的南宫蔷那般说话。

    这一刻,他墨玉瞳仁里,是只有面对她时,才会绽放的那一点不一样的纵容与宠溺,虽然,这样的色彩,很淡,几乎难以搜寻……

    “不管怎么样,先起来吃东西,如何?”莫厉琛仍旧在逐渐放柔了点语气,那是他很久不曾再有过的那么一点点的温柔,也是她,一度不会再有,也认为不会再对她绽放的温柔。

    可她仍旧一动不动,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他的话,半天连一点动静始终都没有。

    他的眉越拧越紧,轻声安慰过后,语调又开始带了些冷意,“身体是你自己的,别再跟自己过不去,胃疼的时候没人能代替你。”

    “……”

    “就算是要闹你的小姐脾气,也该有个限度。”他不耐了,尽管再好的耐性在她彻底无视下,也渐渐失去了他的忍耐,他伸出大掌,扳过她的肩膀,英俊而立体的五官又恢复他一贯的冷意与淡漠,口吻充满命令,“起来吃东西。”

    然而,刚刚覆盖上冰霜的脸,在看到她干涩的唇微微乏着红晕的脸时,僵了僵,从他抓住她肩膀的手心里,传来她炙热的温度。

    眼眸一暗,眉心拧成一个川字,他修长而好看,无处不写着精致二字的手探上她的脑门。

    她脑门上滚烫的燥热感传递过来,他眉头皱得更深了,骤然就想起,今天早上她穿着真丝睡衣站在大厅里的模样……

    很明显,在这样的季节里,穿着睡衣久久站在客厅里的她,回到房间后,发烧了。

    她果然就是这么不懂爱惜自己!

    莫厉琛心情烦躁,有条不紊的朝门口的方向,低沉开口,“把药箱拿进来。”